天色朦胧，院门前的烛灯在晨辉中浮现，宛若一轮皎洁明月。


    以防万一，江渺把捡回来的包裹藏在门口的花坛后，见四下无人才小心推开院门进去。


    雀穗她们还没起来服侍，她只需悄无声息的回到房间就可以瞒天过海，昨夜惊险刺激的经历再无第三人知晓。


    但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她便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原本静谧的房间透出浅淡的烛火光晕，正厅大门敞开，任由冷风灌入。


    不多时，雀穗出现在门口，两叶秀眉蹙地老高，攥着衣袖神色忡忡，又似碍于什么威胁不好擅自动作，只能咬唇不住地朝外头张望。


    见到这副场景，江渺心道不妙。


    雀穗很快看到她，眼中漫出喜悦，但很快又被焦愁掩盖，她回头瞧了眼内里，随后冲她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有人。


    不出意外是温行舟。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他都亲自大驾光临了，自己也不好躲着不出现。


    调整好心态，江渺回以宽慰的微笑，无声将温昱给她的瓷瓶藏到衣袖下，在雀穗的注目礼中提着裙子坦坦荡荡的踏进屋内。


    昨夜助眠的熏香味道还没有散尽，屋子有股暖洋洋的气味。


    雀穗目不转睛的看她，目光指引落在屏风背后。


    隔着朦胧的山水锦绣蚕丝白屏，青年轮廓模糊，绰约身姿透出几分冷意。


    跟随光影画面变幻，江渺转过挡在两人之间的阻碍，视线逐渐聚焦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同为温家人，和温昱的清泠少年气不同，温行舟眉目英朗，五官精致，气质有种经杀伐烈火淬炼过的冷硬质感，表面舒展沉稳，实则因为拳掌生杀，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上位着的孤傲。


    江渺选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站定，她能明显感受到他同上次见面有些不同，初见时他虽有意为难，因此表现的锋芒毕露，但整个人的感觉却很沉肃，但这一次，外表虽刻意平和，内里的冷寂狠厉却让房间温度都降低了不少，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听见这边的动静，他坐在桌边连动都没动，手中握着一杯冷掉的茶水，目光跟随敞开的窗棂落在外面微微摇曳的竹叶上面。


    见他长久不语。


    “侯爷。”江渺率先开口，使用毕生演技把表情调整到微微讶异的状态，软怯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声音，温行舟随手松开茶盏，撇下的目光满含疏离冷漠，内心也似在压抑什么。


    半晌，他生冷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去哪儿了？”他抬眸看她。


    江渺故意岔开话题道“侯爷有事找我？”


    此话一出，温行舟还未作何反应，身旁的雀穗心先凉了半截，在后面疯狂扯她衣服提示。


    江渺硬着头皮抬头看他，不偏不倚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黑潭般的眸色似漩涡要将她吞没。


    前半夜因为谢婉迎中毒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后半夜又因为温昱住所走水的事奔波，此刻温行舟眼下乌青突兀，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很明显一夜未睡。


    按照书中剧情安排，谢婉迎的情况此刻已不容乐观，温行舟无暇顾及其他，所以此行必然是来取血的。


    “你不该先给我一个解释吗？”忽然想到什么，他的脸色骤然沉到谷底。


    昨夜所有人都被交到露风苑排查，刚好除了她。


    尽管内心思绪混乱堆叠，对于她的行为也有些不耐，他仍一幅不动如山的模样，握着茶盏敛目沉默，叫人看不出悲喜。


    房间的烛火微弱，因此房间显得昏暗。


    江渺低头咬唇，一幅逆来顺受的模样，温行舟耐心的等着她回话，却只等到滴落在地上的两滴眼泪。


    小说中，江渺出身世家，是个典型的名门贵女，但谢婉迎不同，她虽生在江南水乡，却因为父亲是当地富商，自幼跟随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用温行舟的话来说就是肆意明媚，丝毫没有京城女子的矫揉造作。


    他最厌恶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几乎在江渺用衣袖擦拭眼睛的同时，眼底露出抹微乎其微的厌烦。


    “有话就说，你哭什么？”


    江渺按照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今晨起的早，原想出去随便逛一逛的，但……”


    “今晨？”他不轻不重的抓住关键词，略带讽刺的冷笑了声“你确定你不是一夜未归？”


    似是听懂话里的隐晦怀疑，她恰到好处的转折，委屈道“我……我的确是今晨卯时出去的，刚才我见府中夜半喧闹，便起来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谁知路过叔郎的院子在见里面走了水，但怎么叫人都没人应声，我也是被吓到了。”


    听到后面半句，温行舟的神情略变了变，垂眸思考着什么。


    “你看到温昱了？”话语间透出几分杀意。


    “没有，那大火烧的凶，听闻叔郎有腿疾，也不知他出来没有。”江渺细声细气的说。


    室内忽然变得安静。


    很快，他拐开了话题，竟连之前她漏洞百出的话都没在深究。


    “婉迎昨夜中了毒，大夫说需要琉璃血做药引”他淡淡看她一眼，丝毫没有求人办事该有的态度，自始至终都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一点儿血换别人一条命，对你不算什么太大的损失。”


    随后，他起身径直往外面走，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留下句“只要婉迎醒过来，之后我会补偿你。”


    路过的那刻，扬起的衣袍扫过她的手背。


    江渺瞬间收回眼泪。


    温行舟走后，雀穗如释重负，带着哭腔焦急询问道“夫人，你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您真是吓死奴婢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江渺问。


    “卯时初”当时雀穗还在呼呼大睡，被人叫醒后进到屋内，只看见温行舟的那刻，她心都漏了一拍“侯爷在这儿等了你差不多半个时辰，夫人您到底去哪儿了？”


    江渺换算了下时间，这会儿差不多才六点半，时间早的很，温行舟倒是舍得为谢婉迎的事儿奔波。


    她估计把温昱的事儿扯进来，就是为了打乱他的节奏，这么看还是很有效果。


    江渺没有和雀穗过多的解释，她将手里的瓷瓶握了握，吩咐雀穗在门口等人。


    江渺虽然性子温和，但有时候也很有主意，见此，雀穗没有过多怀疑，依言守在门口。


    不一会儿，几个护卫带着和年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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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两鬓斑白的老人走进院内，不用多猜，只消看那护卫一眼，就知道这是温行舟的人？


    雀穗会意到江渺的意思，毕恭毕敬的把人请进了屋内。


    彼时，江渺已经重新换了件水蓝色的裙濡，重新洗涑打扮过，整个人像三月潋滟绽放的桃花，美丽却不带锋芒。


    她将温行舟用过的茶盏收起，坐在那个位置给自己斟了杯热茶喝。


    袅袅茶雾模糊了少女昳丽的脸庞，恍然间生出几分出尘的仙气。


    雀穗拦住护卫，目送大夫进到屋内。


    隔着屏风，老郎中福了福身子，道“给夫人问安。”


    听见外边苍老沉着的声音，江渺没有立即回话，纤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瓶瓷瓶。


    轻柔的声音传出来“温行舟叫你来的？”


    老郎中如实回答“是。”


    江渺再问，声线冷冽“取血？”


    “是。”


    后面没了声音，老郎中本就受人所托，但江渺不让他进入他也不敢乱动，毕竟自己其实不算周旋这些贵人神仙打架，他这样微不起眼的蝼蚁稍微行差踏错半步便有可能丢掉性命。


    在里面沉默了很久，江渺终于施舍般开口“既如此，先生进来说话吧。”


    闻言，老郎中抹了把脸上的汗，低声应是。


    “我听先生的口音倒不像京城中人。”江渺颔首示意他站在原地，随后雀穗为他布置座椅。


    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老郎中愣了片刻，踌躇坐下，这才慢半刻回话“小人是江南柏州人氏，侯爷昨夜快马加急才护送小人上京，今晨才到。”


    江南人，果然如此。


    “那不知谢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要用人血做药引？”江渺面带担忧，蹙眉抿了口茶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若我的血真的能救人性命，就当是积善成德我也会同意的，只是你为人医者，应当知晓取人鲜血做药引这种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我也得了解清楚才能放心。”


    “夫人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老郎中和善的捋了捋胡子，心中警惕消散几分。


    “但谢姑娘的毒蹊跷，我不便和夫人多说”温行舟嘱咐过他不要多言，纠结片刻，他横模两可的解释道“不过夫人大可放心，这方法是我们那儿的古法，对这毒很有奇效。”


    料到他嘴严，江渺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过了半晌，见她一直沉默，也没有示意自己取血的意思，老郎中顿时有些焦急，最终硬着头皮提醒道“夫人……”


    “先生之前可曾见过琉璃血？”江渺忽然出言打断，柔和的眉眼并无异样，嘴角常携着的微笑无端让人松懈。


    老郎中一顿，如实回答“幼年跟随师傅四处行医时曾有幸见过一次。”


    她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后面的雀穗，雀穗心领神会，走到她面前拿过瓷瓶。


    那老郎中各看两人一眼，不明就里的接过送到面前的瓷瓶，试探地放在鼻下嗅了嗅，脸色微变。


    他将瓷瓶还给雀穗，明显看出了琉璃血的蹊跷，并不买账“夫人这是何意？”


    江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坐在上位遥遥打量他。


    “先生不是要琉璃血做药引吗？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