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人不坏

作品:《你就这么报答我

    周六,齐恩敲响了卢俜家的房门。


    独居的高中生们终于踏入彼此的领土。


    “早上坏!”齐恩打了个哈欠。卢俜回了一句早上好,递给她一个还没拆开的女式拖鞋。


    “啊,该不会是你一大早去买的吧?”


    “也不早了,都快中午了。”


    卢俜早上七点起的床。


    齐恩揉了揉干涩的眼,坐在沙发上换着拖鞋,缓缓地打量着他的客厅:“好干净好简约啊,看起来像网图一样,没什么生活气息。”


    卢俜确实不常待在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


    “有没有零食?”齐恩说,“我没吃早饭。”


    卢俜实在没忍住:“你应该吃的是午饭。”


    “行了啊。”齐恩翘二郎腿,“你话真密。”


    卢俜打开厨房的冰箱,齐恩迫不及待地挤到他身前,自顾自翻找着。家主人心平气和地问:


    “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问题的?”


    “你这儿不管饭啊老师?”齐恩只找到面包,“就这个?这么干巴啊?还有别的吗?”


    “你想吃什么?”卢俜拿了瓶冰茶给她。


    “家里没什么吃的。”


    “没事,凑合一顿吧,我下午还有别的事。”


    卢俜其实已经做好被她打扰一整天的准备,她临时有别的事,他下意识问:“什么事?”


    “RMG的专访,下午要到文化广场一趟。”


    “没事,如果你有别的事,下次也可以问。”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齐恩从书包里翻出月考卷,“先开始吧。”


    卢俜拿过试卷,“用红笔圈出的这些题?”


    “不是。”齐恩嘿嘿一笑,“这些是我自己能写出来的,剩下的才是我不会的。”


    真是繁琐的工程量,卢俜拧了把眉心。


    不知道一个上午能不能讲完。


    “先从选择题开始吧。”卢俜拿起笔,“集合没问题,复数没问题,向量和三角函数……”


    “第五题你错了,是计算错误?”卢俜说,“圆锥的体积公式记得吧?就是三分之一。”


    齐恩点头,卢俜拿出草稿纸。


    “自己再算一遍长点记性。”


    真是像模像样的老师,齐恩乖乖接过笔重算。等她算完,卢俜已经把答题卡都翻看一遍。


    “我让你带的蓝本2000题,你带了吗?”


    “带了带了。”齐恩从书包里拿出教辅。


    卢俜接过圈出了几题:“导数做的乱七八糟,你先试试手,看看自己写不写得出来。”


    卢俜料想的没错,齐恩很快在第一题卡住了。


    “求个导知道,三角函数化简就不知道了?”


    “哦哦哦!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卢俜无话可说,从最简单的教起吧。很多理所当然的概念技巧,到齐恩这儿都是第一次学。


    “还可以这样!那用排除法不都不用算了?”


    “常规方法不用,基础没打牢就想着偷懒。”


    卢俜是个好老师。有时候齐恩都觉得自己有点蠢,但他只是耐心解答,用没有数学思维的人也能听懂的方式。有的人只习惯向上兼容,但卢俜却能理解她的思路,再把岔路纠正过来。


    “哦———”齐恩恍然,“我知道了知道了。”


    终于做出一道难题,齐恩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看我明年就能去参加数学奥林匹克了!”


    是臭屁话,卢俜不会贬她,当然也不会认同。


    耗时三小时,总算讲完了选填。


    齐恩的脑容量已经告急。


    “行了,太傅,让朕缓一缓。”她扶着脑袋,伸着脚靠在沙发上,“现在是几点了?”


    “两点。”卢俜问,“你是不是要出发了?”


    “没事,这里打车过去很快的。”齐恩说,“你不吃午饭吗?”卢俜说有全麦面包。


    “那玩意儿能天天吃吗?难怪这么瘦。”


    他很瘦吗,卢俜流露出不认同的神情。


    齐恩就提起城市便捷酒店浴室的那一回。


    “……行了!”好学生的耳尖倏然红起来。


    “不要一直提。”


    最终卢俜还是和齐恩一起出门。齐恩回家放了趟书包,换一身得体些的装束再下楼。卢俜在楼底下等她,两个人走出社区,在街口随便吃点。齐恩点了份鸡汤,边喝边打车。


    叫到车了,齐恩起身往外走,又折返回来。


    “我估计晚上七八点忙完,到时候回聚民。”


    她没必要给他报备行程。


    卢俜只说了一声好。


    齐恩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低头吃饭的卢俜,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开口:“反正你午饭也吃得很晚,如果等得及,就一起吃夜宵吧,当作你给我讲题的答谢。”


    这回卢俜多说了几个字:“不用,没什么。”


    “不!”齐恩认真地纠正,“你要说,好。”


    “……好。”


    霸道的人。


    齐恩满意地颔首,她转身离开了。推开店门,阳光洒下来,她心情很好,快步往路边去。


    在她转过身的时候,卢俜才敢看她。


    笔直的肩,修长的腿,干净利落。


    他坐在玻璃橱窗里,心跳变快了些。


    他很清楚,齐恩对他的热情有时效性。等到她觉得他无趣了,也许会试着保持些距离吧。


    平静地吃完了午饭,卢俜结账离开。


    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商超。


    他推着购物车往有食物的地方去,不知道齐恩喜欢吃什么,又觉得自己在做没必要的事。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在想什么,她说面包很干巴,是难以下咽的意思,还是指没什么味道?


    他拿出手机搜索,很快有了答案。一段四年前的采访,齐恩稚嫩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记者问她喜欢吃的零食,她说吃得最多的是薯片。


    薯片,卢俜拿了几袋不同的口味,还有坚果、泡芙、奶酪条。像在做某种采购的任务,莫名其妙就把推车装满了。他去收银台结账。


    导购说可以换购零食,卢俜面无表情说随便。


    “看来您不爱吃呀,是给家里小孩买的吗?”


    齐恩确实很幼稚,这么想着,他赌气地点头。


    卢俜最终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回家。


    把空荡荡的冰箱填满,他站在客厅的正中央,缓缓扫视四周的家具,从沙发到茶几,从橱柜到墙壁……没什么生活气息吗?卢俜从前没有这么觉得,出租屋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迟早要搬离,为什么要留下不属于自己的痕迹?


    卢俜不再思考这些了。


    .


    晚上八点,他收到了齐恩的消息。


    “我下工了,老哥,出来整点烧烤?”


    卢俜刚刷完一套生物卷,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被压红的地方。夜间出行,他干脆把没度数的平光眼镜放进盒子里,再洗了一把脸。


    “你在哪里?”他边下楼边发消息。


    “东北烧烤这里。我发定位给你。”


    离社区有两公里远,他扫了个共享单车骑。


    十分钟后,齐恩见到了卢俜。没戴眼镜,刘海因为汗湿而往上撂,清秀的眉眼有书生气。


    “哟。”她眼前一亮,“稀奇啊,好学生,今天舍得把你那格拉斯伊斯摘下来了?”


    突然蹦出一句无厘头的中式英语。


    还是从齐恩这个中美混血的嘴里出来。


    卢俜没忍住,嘴角小幅度翘起。


    “你笑了。”齐恩大声地指出。


    卢俜在对面坐下,嗯了一声。


    “吃什么?”齐恩把油乎乎的菜单推过去,“我点了羊肉串、烤土豆和烤茄子。”


    卢俜说都可以,齐恩问你不忌口吗,他想了想,说吃不惯腰子和鞭子,吃不了太辣。


    点完菜,齐恩问喝不喝酒。


    卢俜说自己以前没喝过。


    “没喝过?!”齐恩像见到新物种,“真的假的,啤酒也没喝过吗?一点酒也没沾过?”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齐恩摇头感慨:


    “这天底下还有没喝过酒的学生!”


    “像我们队里,每次比完赛就是下馆子,和教练队员一起,八成要喝的。”齐恩给自己斟了一杯珠江97纯生,“这边人爱喝这种,我觉得挺浓的,麦芽香气很重,你要不要试一试?”


    卢俜迟疑片刻,齐恩已经给他倒了半杯。


    “尝尝!”她说,“小猫都知道舔一口。”


    卢俜不是小猫,他已经和她纠正了一万次。


    抹去唇边酒沫,他说:“有点像面包汽水。”


    “是吧?其实挺好喝,配烧烤特别得劲儿!”


    酒喝了,菜还没有上,齐恩继续刚才的话题。


    “难道你去吃席,亲戚不劝你酒吗?”


    “没有。”卢俜摇头,“也没吃过席。”


    “和家人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不吃饭?”


    “他们也不带我,一般带卢佳去。”


    “……天!你这拿的是什么灰姑娘剧本!”


    “那你岂不是爹不疼妈不爱的?你爹妈是这边的本地人吗?他们没少过你生活费吧?”


    唯独钱是不缺的,“没少过。他们是本地人,但不在这边居住。卢佳在这边上大学。”


    “所以那天来找你的,是卢佳的大学朋友?”


    “……我也不清楚。”那是卢佳的圈子。


    “那她们这些天还有堵你吗?”


    “没有了。”


    “就是,有齐姐护着你呢,小卢你放心大胆地往前走!”齐恩把胸脯拍得很响,“以后要是被欺负了,就来找我,全聚民最好的邻居!”


    “……谢谢。”卢俜还不太习惯被罩的感觉。


    “卢佳。”齐恩重复了一遍,“她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啊?难道因为你亲妈是她后妈吗?”


    不光是那样。其实原因卢俜大抵是清楚的,然而并不能多说,好在这时候烧烤也端上桌了。


    齐恩把铁签朝向中间,这样谁都可以拿到。


    她很会照顾人,卢俜意识到。


    “你应该不是独生子女?”


    “我是独生女,为什么这么问?”卢俜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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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恩又解释,“但我有一个妹妹,国青队一个宿舍的,小我几岁而已。那时候也很小,大家都是需要照顾的年龄,就把她当妹妹。”


    “在队里训练很累吗?”


    “正常的,大家都累。”


    “你家里人会……给你支持吗?”


    “当然了!我爸超级支持我的好嘛!”


    她和他不一样,卢俜意识到。在爱贯满盈的环境下成长的人,和在无人问津的窘境下生长的人,又不一样。齐恩从不会担心别人讨厌她,就像亿万富翁不在乎自己几秒钟挣不到钱。


    “……那很好。”卢俜只好埋头吃起了东西。


    “多吃点,小卢猫。”齐恩说,“太瘦了。”


    还是有点辣,齐恩能吃,卢俜不太可以。齐恩说要不要买点水,他说不用,仰起头把冰镇的啤酒一饮而尽。齐恩又给他倒满,这次他没再说什么喝不了,好像无形中放下了许多戒备。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读书?”


    “其实我爸就在隔壁省会工作啦。”


    离得也不远,一百多公里的车程。


    “他平时周末会来看你吗?”


    “很少,一般是我去看他,他工作比较忙。”


    齐恩从头到尾没提过她妈妈,结合她英语并不好,发音也不大标准,卢俜猜测她家里也有些状况,于是没有多问,只是换了话题:“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离我们小区有点远。”


    “高玟给我安利的,说这家烧烤很正宗。”


    除去他,她还有许多朋友,卢俜抿了抿唇。


    他也听闻学校食堂里两个班级之间的事。


    “一班和十七班关系一直不太好……如果你怕受到影响,可以在学校里适当保持距离。”


    齐恩听罢露出犯难的表情:“还是不要了吧,十七班的同学都对我挺好的。”


    “……我是说我。”


    卢俜给自己倒一杯。


    “你?”齐恩斜睨着他。


    “一只小猫,有啥可怕?”


    知道卢俜不懂,她直接播放一段音频:“老鼠怕猫,这是谣传!一只小猫,有啥可怕?壮起鼠胆,把猫打翻!千古偏见,一定推翻!”


    卢俜简直服了她了。


    “不要再说我是猫了。”


    “安啦安啦,你可是学神喵啊,学神喵就要有学神喵的傲骨,小说里你这种人设都是妥妥的男主角啊!冷漠的家,恶毒的姐,破碎的他。齐恩耸肩,“而且就算有人乱说又咋样,还把别人的嘴堵住吗?认识一个人如果只靠三言两语,那也太有失偏颇,这种人不深交也罢。”


    “……你是这么想的?”


    卢俜再次将酒一饮而尽。


    “有时候越了解一个人,往往只会更厌恶。”


    卢俜把塑料酒杯捏得很紧,他有心事。


    “但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齐恩直勾勾盯着他的眼。


    “……你不能肯定。”


    “我敢肯定。”


    “因为你是猫。”


    “……”


    两个人没把烧烤吃光,酒倒是喝完了。齐恩处于微醺状态,卢俜醉得有点厉害。齐恩看出来了,他说了很多平时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


    喝得人飘起来,显然只能打车回家了,好在路边有很多出租车经过,齐恩随手拦了一辆。


    回到聚民社区,卢俜走路已经有点儿不稳了,齐恩笑话他,又问他喝醉的感觉如何。


    “不是醉。”卢俜嘴硬,“就是有点飘。”


    “那还不是醉?”齐恩被他莫名撞了一下,差点儿绊到,不可置信,“你好好走路!”


    卢俜没应她,离她稍微远了一点,又往护栏的方向贴过去。“诶诶!”齐恩拉住他的胳膊,“哥,那边是机动车道!你是一个行人啊!”


    “而且,你打转向灯了吗,就变道?”


    卢俜笑了一下,走得稍微稳一点了。


    把好学生给灌醉了,齐恩还有点负罪感。卢俜走路和醉醺醺的小猫一样,明明没喝多少,酒量奇差,她怀疑他真是一只小猫,没开玩笑。


    又不亲近人类,又不爱出门,还很傲娇。


    卢俜摸着栏杆走,齐恩疑心他能否自己回家。她扶着卢俜到他家门口,问他钥匙呢。


    卢俜低下了头,双手摸索着短裤的口袋。


    “要不今晚在我家过夜吧,我怕你喝麻了。”


    卢俜闻言,停下试钥匙的动作,思索着。


    “……不要。”


    他轻哼一声。


    “为什么?”


    “不安全。”


    “诶———”他一个大男的,怎么这么矜持,“那么提防我干嘛?好学生,我人不坏呀。”


    卢俜捏着钥匙开了门,还是说,不行。


    齐恩进了客厅,换鞋,他说不行不行。


    齐恩说,我怕你第二天清醒了会恨我灌你。


    卢俜嘀咕着“我不会恨你”就躺在沙发上。


    齐恩想他能照顾好自己吗,她打开冰箱找茶给他解酒。冰箱很满,她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齐恩摸着发烫的脸颊。


    她低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