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5+6更）


    徐端宜不知道书房内发生的这些事。


    她根本不知道,谢清崖已经知道她刚刚从书房路过。


    从谢清崖的书房离开之后，徐端宜便被邓姑姑领着，去了长宁、平安两兄妹的屋子，算是先认了路。


    日后走动起来也就方便许多。


    之后逛得差不多了,徐端宜便又由邓姑姑陪着,先回了临风阁。


    “这是什么？”


    徐端宜进屋后,坐到椅子上,就看到桌上放着的几本册子。


    她问碧溪。


    碧溪给她上了茶,听到这话,回道：“这是刚才王府的婢子拿过来的,说是邓姑姑喊人送来的。”


    徐端宜看向邓姑姑。


    面露惊讶：“姑姑遣人送来的？”


    邓姑姑笑着点了点头,跟徐端宜说：“王妃看看。”


    不知道是什么，但徐端宜还是取过最上头的那本，先看了起来。


    她没想到，这竟然是,记载着南安王府,如今资产情况的册子。


    南安王府是在明帝年间起来的。


    当时谢家老太爷便为大夏开疆扩土,功绩显著，特被明帝封为南安王，享一等公爵的荣誉。


    等到谢清崖的父亲,上一任的南安王继位后,谢家的地位不仅没有落魄，反而变得更上一层楼了。


    不仅娶了大长公主,就连南安王府的爵位，也从一代世袭,变成了三代世袭。


    只要南安王府的后人,没有闹出什么弥天大祸,这个爵位就不会被褫夺。


    因此南安王府每年都有皇家赏赐的银钱和粮食。


    这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另外加上南安王府原有的庄子、田地、铺子之外，还有大长公主留下来的那些……


    便是徐端宜，也觉得这数目十分可观。


    这是积累了两代的基业，又有大长公主的那一份，自然不可小觑。


    可徐端宜不明白，邓姑姑为什么给她这些，她明明先前已经与她说过这件事了。


    她不想接触王府的这些东西。


    她怕谢清崖知道后，更加不高兴。


    “姑姑？”


    她把脸重新扭向邓姑


    姑，面露不解。


    无声询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邓姑姑见她蹙着柳眉，一脸不解的模样，自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便与她说：“王妃昨儿夜里说的，奴婢心里已经有数，但奴婢也有几句心里话，想跟王妃说。”


    徐端宜听她这般开口，便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她合上手里的册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姑姑请坐下说。”


    徐端宜同人客气道。


    她又让碧溪给人上了茶。


    邓姑姑与徐端宜欠了欠身，道了声谢，倒也没推拒，她坐下后与徐端宜说道：“您是咱们王爷正大光明娶进来的，也是咱们南安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不管是奴婢，还是底下人，都打心里敬着您。”


    “这些东西，您可以不管，却不能不知道。”


    徐端宜本就聪慧。


    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邓姑姑的弦外之音。


    她知道邓姑姑是真的，拿她当南安王府的女主人看待，所以想尽法子让她安心，也想借此来证明他们是认她、也是敬她这个王妃的。


    没把她当外人。


    徐端宜对此，实在很难不感动。


    在嫁进南安王府之前，她其实早就做好准备，不被谢清崖和王府的人喜欢了，也没想过要争什么、要什么。


    偏居一隅过她的小日子，也很好。


    没想到……


    “姑姑……”


    徐端宜看着邓姑姑，心里暖暖的，声音听起来也更软了。


    只是想到谢清崖，徐端宜不免又有些担心起来。


    她怕谢清崖知道这些，生气。


    邓姑姑见徐端宜如此，神情也不禁变得更为柔和起来。


    知道她在想什么，邓姑姑忙宽慰道：“您别担心，这些王爷也是知道的。”


    没有王爷的首肯，她自然也没法把这些东西拿来。


    说到底，这个家，如今当家做主的，还是王爷。


    她只是代管的人。


    见王妃神色微怔，似是没有想到。


    邓姑姑又适时替她家王爷说起好话来：“奴婢知道王爷这两日做事实在有许多不妥之处，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王爷又总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方才…


    …


    这话其实轮不到她一个做下人的说。


    但如今王府这个情况，要是连她也什么都不说，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和王妃一日日越走越远了。


    她是真盼着他们俩能好好的。


    盼着他们王爷能有个知心人，好好陪他过日子。


    今日若坐在这的，是萧家那位女郎，那她必然是不敢开这个口的。


    但偏是这位与王爷早有渊源的嘉顺长公主。


    邓姑姑这才斗胆，说了这番话。


    “奴婢知道自己没这个脸求您，也知道王爷行事糊涂，实在该骂，但奴婢还是想腆着这张老脸，请您给王爷一点点时间，再给他一个机会，王爷以前是很好很好的，奴婢相信他一定能变回成以前那样。


    “您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里的女孩，若……


    邓姑姑说着说着，便情不自禁掉起了眼泪，也不知是在为从前哭，还是为现在哭。


    徐端宜知她是真的关心谢清崖，却也知晓她并不知道那些事。


    她和谢清崖的这桩亲事，从来就没那么简单。


    她叹了口气，跟邓姑姑说道：“姑姑，我和他……


    邓姑姑却以为她这是不肯同意。


    “王妃……


    她哀声唤她。


    竟是要跪下求她了。


    徐端宜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她，又让碧溪她们一道帮忙，方才把邓姑姑重新扶到椅子上坐好。


    眼见邓姑姑还泪眼婆娑，哀戚又殷切地望着她。


    徐端宜最后还是松了口，把自己藏在心里的话，与人说了：“姑姑放心，对我而言，王爷始终是我的夫君，我唯一的夫君。


    “我知道王爷很好。


    “我也不会生他的气，你放心吧。


    邓姑姑原本只是想等王妃一个承诺，没想到王妃竟然会说这么多。


    又见王妃神情温和却又坚定，邓姑姑自是喜出望外。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她边谢边说：“王爷那边，奴婢也一定会好好劝说他，必定让王爷……


    “不用。


    被打断话，邓姑姑愣了下。


    反应过来王妃说的是什么，她慢半拍问道：“……什么？


    徐端宜自是不想为难谢清崖。


    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没有要谢清崖迁就她的意思。


    只是她若这样说，邓姑姑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怕她回头也像这样似的，去找谢清崖说话，徐端宜实在不想他为难，更不希望他被逼迫着与她相处。


    成亲就已经够为难他了。


    其余事上，就算了罢。


    “姑姑也知道王爷的脾气，你越是逼他，他越不喜欢，越想反着来。徐端宜已找好合适的理由，她看着邓姑姑温声劝道，“与其闹成那样，姑姑还不如让我们顺其自然，慢慢相处。


    邓姑姑果然被说服了。


    她其实如今也摸不透王爷的性子，自打家里出了那些事情后，王爷就性情大变，不仅平日很少与他们说话，就连三郎和女郎那边也很少过去……


    但从前，王爷的确是这样的性子。


    长公主说王爷，那是天生反骨，越是要他做什么，他便越要反其道而行。


    想到这，邓姑姑一时也不敢做什么了。


    生怕自己越劝，两人的关系，反而变得越糟糕。


    要真是那样，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她忙敛了心思。


    “还是王妃您想得周到。


    “只是……


    她看着徐端宜，满脸抱歉：“这样实在太委屈您了。


    徐端宜笑笑，没觉得委屈。


    她笑着与人说：“咱们看以后，不看今朝。


    一句话哄好了邓姑姑，也让她心里对徐端宜愈发崇敬起来。


    只觉得真是老王爷和长公主显灵了，这才送了这样好的一位王妃娘娘过来。


    其实要不是那些事，当初大长公主原本也是想给王爷向昭裕太后提亲的。


    只是那会文昭太子薨逝还没多久，昭裕太后又沉浸在痛苦之中。


    长公主未免惹人伤心不快，自然不好贸然开这个口。


    没想到之后，那昭裕太后就直接给王爷与那位萧家的女郎，定了亲。


    赐婚旨意先下来。


    再想开口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长公主在的时候，还总说可惜，要是早一步说就好了。


    谁能想到，这兜兜转转的，王爷竟是还


    与王妃走到了一处。


    真就是天降的缘分！


    邓姑姑是打心里高兴。


    也是打心里盼着两人日后可以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她这会笑盈盈的，哪里还有先前的愁容？


    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这事。


    徐端宜又在邓姑姑的陪同下，看了另外几本册子。


    另外几本，则是记载着南安王府平日来往的人家，还有每年送礼、收礼的明细。


    这些都是人情往来。


    显然——


    自打大长公主仙去之后。


    南安王府的状况就一年不如一年，早先时候来往的人家，数不胜数，如今却只剩下几家还在来往的。


    “沈家……


    忽然看到一处地方，徐端宜呢喃一声。


    她记得谢清崖的兄长谢惊风，原本要娶的妻子，便姓沈。


    她抬头问邓姑姑：“这可是那位刑部尚书沈大人的家里？


    邓姑姑听她说起这个，脸上的笑意不禁僵住一些。


    过了会，她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声音也轻了一些：“正是沈尚书家里。


    徐端宜轻声问：“沈姐姐她……还在观中？


    她说的沈姐姐，便是沈复的大女儿，沈嗣音。


    沈姐姐与谢大哥本是一对。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京中人人羡慕的一对。


    原本谢大哥没出事的话，两人早该成亲了。


    两人的婚期是早就定下来了的。


    徐端宜记得他们原本是计划在天和三年成婚。


    可还没等到谢大哥与谢伯伯凯旋归来，就等来了他们的死讯。


    人不在了。


    亲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偏沈姐姐情深不肯负，不肯就此作罢，竟在谢大哥灵柩被送回到王府的时候，自己穿着一身嫁衣，嫁给了谢大哥。


    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徐端宜便是在宫中，也有耳闻。


    她听说沈夫人因此郁结于心，那位沈尚书也发了很大的脾气。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让沈姐姐作罢。


    甚至不惜被逐出家里。


    当时沈姐姐在嫁给谢大哥的灵位之后，不愿给谢家带来麻烦，也没在


    王府住下，而是自己搬去了观中。


    都在京都。


    沈姐姐从前又惯有才名与贤名。


    徐端宜与她虽然差了些年岁，但从前在宴会上碰过几次，关系也能说句不错。


    只是自从沈姐姐搬去观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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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多年。


    如今京中，只怕都有不少人已经忘记她了。


    徐端宜叹了口气。


    又见那册子上只有送去沈家的礼，一年到头，一次礼数都没有落下。


    却始终没有沈家的回礼。


    就知晓南安王府是单方面还扯着这条关系，没有断开。


    她既知其中原因，自是不会多问。


    等看完后。


    邓姑姑又简单与她梳理了一下南安王府的情况，以及谢长宁、谢平安如今在哪读书……


    徐端宜也没拒绝，一一听她说了。


    等邓姑姑说完，要把这些册子留在这的时候，徐端宜迟疑了一会，最终也没拒绝。


    左右谢清崖都知道。


    既是他授意的，她也就没必要再让眼前这位可怜的妇人，继续伤心了。


    但徐端宜此举，显然让邓姑姑很高兴。


    她觉得王妃也在慢慢接受他们王府，这是好事！


    就连走的时候，她的脸上也都挂着藏不住的笑。


    “主子，那这些东西……”


    碧溪在送走邓姑姑后，看着桌子上的那几本册子，问徐端宜。


    徐端宜也看着那几本册子：“她一片心意，先收起来吧。”


    碧溪点点头，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也跟着说了一句：“邓姑姑人还是挺好的。”


    就连一向不满王府的时雨，这会也没说话，默默在一旁，跟着收拾着东西。


    虽然邓姑姑听了徐端宜的话，不打算去逼迫王爷跟王妃亲近了，但邓姑姑走出临风阁后，还是打算先往书房去一趟。


    逼可以不逼。


    但王妃的话，总归还是要跟王爷说下的。


    也好让王爷知道王妃，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她倒是没直接过去。


    而是先拐了一趟厨房，拿了一点糕点，方才提着食盒往书房送过去。


    过去的时候，就令吉守在院子


    里。


    昌丰不知道去哪了。


    邓姑姑也没多想，只当昌丰是被王爷派出去做事去了。


    反正对她而言，只要王爷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别乱出去勾三搭四就好。


    至于昌丰、令吉这两小子去做什么，有什么关系？


    老远看见邓姑姑又来了，本来还悠闲自得嗑着瓜子的令吉，立刻后背发麻似的，呲溜一下，就连忙拍着手上的瓜子屑，站起来了。


    他拘谨着，跟邓姑姑打招呼：“姑姑。”


    早上被这么威胁过，他此时哪里还敢有什么阻拦？老老实实跟邓姑姑打了招呼，就杵在一边，恭恭敬敬跟人说道：“王爷在里面看书，您要进去的话，我先给您去通传下？”


    邓姑姑这会心情好，也没再跟他计较早上的事。


    “去吧。”


    她也没贸然进去。


    令吉见她点了头，便麻溜进去了。


    过了会。


    他又连忙出来请人，客客气气的：“姑姑，王爷请您进去。”


    邓姑姑嗯一声，提着食盒进去了。


    谢清崖在人进来之前，随手拿了本闲书，慢慢翻看着，听到进来的动静，他也没抬头，自顾自翻看着，直到邓姑姑给他请安。


    他才嗯一声。


    邓姑姑拿着食盒过来，把糕点摆到了他的面前。


    谢清崖看一眼，都是他爱吃的，他也没说话，自顾自随手拿了一块枣泥酥吃了起来。


    不知道邓姑姑这会过来，是做什么。


    但谢清崖心里明白，左右是跟徐端宜脱不了干系的。


    以为她又要劝说他去跟徐端宜亲近，他正准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听邓姑姑说道：“刚才王妃跟奴婢说了几句话，奴婢觉得还是有必要来跟您说下。”


    谢清崖下意识抬起眼帘，看着邓姑姑问了句：“什么？”


    邓姑姑便与他说刚才王妃说的那些话。


    “王妃说，无论如何，您都是她的夫君，唯一的夫君。”


    邓姑姑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地偷偷观察着面前的王爷，见他听完这番话后，神情微怔，就连手里那已经吃到一半的枣泥酥也没再继续吃了，就僵在半空中。


    她唇角抿了下，藏住笑意，才继续接着跟人说道：“王妃


    还说她知道您很好不会生您的气。”


    谢清崖听她说完抿唇沉默了。


    这次没听到王爷的回答。


    邓姑姑也不似从前那样焦急反而笑吟吟地拿起食盒准备走了。


    “您慢慢吃奴婢先回去了。”


    邓姑姑一面往外走一面偷偷往身后看去。


    见王爷始终呆杵坐在那手里那半块僵在半空的枣泥酥也始终没再继续吃。


    就知道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王爷都已经听进去了。


    而王爷现在这个反应显然也并非什么感觉都没有。


    果然呐。


    还是得听王妃的话。


    对付王爷这样的性子什么逼迫威胁


    她就不信王爷真能对王妃视而不见！


    邓姑姑悠哉哉地收回视线提着东西出去了心情肉眼可见变得很好。


    令吉刚一直守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此时见邓姑姑眉开眼笑出来他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姑姑您、您这就走了？”他跟邓姑姑打招呼。


    邓姑姑乐呵呵点点头走远了。


    留下一脸纳闷的令吉。


    不知道怎么就过去半天的光景邓姑姑的心情就变得这么好了。


    他悄悄往里头看了一眼见王爷还坐在那。


    只是头低着。


    脸处于暗影之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邓姑姑不愧是本文第一大助攻！


    还有三更请往下翻↓(●''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