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不屑地想着，戾气越来越重。


    咬着后槽牙，抿着嘴，并没有发表个人意见。


    毕竟一切都是猜测，而且抢话这个毛病不好。


    喧宾夺主了。


    这次交谈的重点，并不指望能知道多少花果山的来龙去脉。


    倘若孙悟空都不知道不了解，那通臂猿师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通臂猿师掌握消息，但也有时机不到不开口的理由。


    因此，除了掌握花果山的消息，更重要的是透过他的讲述。


    观察他的三观判断和决策倾向。


    揣测是否能托付一些危急合作。


    我试图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性思考压制住内心波涛不平泛起来的感性情绪。


    虽然很幼稚，解剖自己的心声是很幼稚的行为。


    真正厉害的人眼神一敛，即刻变天。


    但很可惜，我还没达到，就实事求是，用土办法来吧。


    当个捧场王，扮演好套话角色。


    “阿？那怎么办？那谁改成花果山这个名字呢？”


    “天无绝人之路吧。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问问你，西海固为什么叫西海固？“


    “这个之前好像说过？因为在东海的西边？“


    我被这个问题问懵，绕回前面的场景通常是审讯专用问题，但是意义何在呢？


    我一边回答，一边思考。


    “还是说，您想问的是，西海固为什么有个固字？西海固何以固？“


    “恩。“


    通臂猿师难得点了点头，估计总算是摆脱掉一些给小孩子讲故事的无趣感吧。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因为它之前很结实？“


    “哈哈。倒也不能算错。西海固被誉为西海固，是因为比起海底地震裂开的山，更像是人工雕刻打造的城墙。“


    “城墙？怎么听起来像长城？“


    “对，就是像一堵长长的城墙。平整圆厚，伫立在那里，顶端被云雾环绕，看不清架构，所以被誉为西海固。“


    “然后呢？这跟花果山有什么关系？“


    这会我已经没有套话的心思了，纯属于一脸问号被这一串铺垫绕蒙了。


    “哈哈。我刚刚说，天无绝人之路，就是花果山的来历。旱涝交织和风吹雨打，西海固没有了模糊的边界和混沌的外形，取而代之的是裂开的嶙峋山地。”


    “这就是花果山的山？“


    “恩。“


    “那花果呢？又有什么关系？暮去朝来淘不住，遂令东海变桑田。表达一些理想期待？“


    “哈哈哈。倒也可以。理想期待。谁的理想，谁的期待就另说了。小乌龟，你从海上来，可曾仔细打量过花果山的全貌？“


    唔，严格意义上说，也不算是从海上来。


    我是从天上砸下来的。


    说起海，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只旱龟，能不能下水呢？


    花果山的全貌，在天上掉到一半的时候，恍惚有点印象。


    下半块稳稳当当，上半块跟个叉子似的，尖尖的，为了避免成为炭烧乌龟而努力转头来着。


    但是山不就是这样吗，有个山峰也很正常。


    唯一不太正常的就是，独峰罢了。


    按理说海底大地震属于地壳板块运动，应该是整体隆起或者陷落形成的山脉，连绵起伏才是。


    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因果。而是人为？


    西海固降落在前，海底大地震在后。


    同理，西海固名声在后，而花果山实质在前？


    花果山到底是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


    望着地面。


    突然想起倒影。


    想起这个被忽视的结论。


    因为西游记阴谋论太多，以至于我们好像能接受不管多奇怪的说法。


    但其实，那不是接受，那只是我们看过，然后掠过，然后忘了。


    我这个旁观者也一样，虽然跟孙悟空走了一趟黑暗森林。


    但我并不是冲击的感受者，我只是体验了惊讶的情绪，仅此而已。没有感同身受。


    所以我会忘记，我在之前就跟孙悟空眼神对视。


    确认过，花果山可能是炼丹炉的事实。


    绕了一圈，绕回起点。


    但是好像有什么信息在这个过程链条里，很重要。


    我一时琢磨不出来，捕捉不明确。


    只能先说没有。


    “我个头小，哪里望得见全貌。那得多远的海，我也游不过来呀。“


    “小乌龟装傻。“


    被戳穿的时候不要解释。解释就是狡辩。谨记。


    我只能抿抿嘴，等待通臂猿师的下文。


    一般情况下，对方要么给出他对你的评价，要么给出他对你的判断依据。


    唉，就是说，套话反被套这件事情，还是社会小菜龟阿。


    果不其然，通臂猿师伸手摸摸下巴。


    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年老色衰，呸，就是毛发不太旺盛，并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胡须这样。


    手又备长，引人注目，就只能略带尴尬侧过身地说。


    “你早就看到了他们的不同，却很快接受并适应。你一定是知情人，还很可能跟我一样。“


    他示意着身后没有影子的可怜猴群。点破我之前跟孙悟空的眼神对话。


    明眼人不说二话吧，只是没想到不惊讶原来会给他惊讶。


    “什么一样？“


    “一样是引路人。“


    “？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陪跑的。您想说啥？要不咱再聊回花果山？“


    “花果山的故事就是为他而来。我们，都是他的摆渡人。“


    通臂猿师不说话了，停下来盯着我，有种我也被认证成为工具人的扫描感。


    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花果山炼丹炉的存在。


    花果山炼丹炉，如果他知道孙悟空是那颗注定要牺牲众人炼出来的金丹，会怎样呢？


    如果知道，还带着这猴群来到孙悟空身边，与献祭何异？


    如果不知道，他在摆渡些什么？


    我拿捏不准方向，不知作何回应。


    也不太愿意背上什么渡人渡己的KPI。


    上下八百辈子都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雅量。


    我不明白。


    许是看穿了我的愚钝，通臂猿师就不卖关子，直说了。


    “花果山不是因为它物产丰饶得花果芬香，而是它就是扔下来等着开花结果的一个炼丹炉。花果供佛前，他的路你改不了。你也不用去。“


    好好好，说了半天原来是劝退贴。


    不过我向来是头很铁的。改不了的事情很多，我也没指望自己能改变什么。


    咱就是主打一个来都来了，尽心而为。


    孙悟空是个好人，我对人的最高评价。


    有主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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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力有办法有善心，人活着只想着结果就没什么意思。


    反正生化危机过后也没什么活头，跟着潇洒走一回，我在交出那块石头的时候就开始摆烂了。


    除了偶尔因为生死突变的危急关头临时打了肾上腺素唤醒的逃生本能之外。


    其余时间，也是没什么所谓的。


    改不了，我也要去。


    学嘛，看看这一路也是没白来。


    以后下了阴曹地府或者什么宇宙虫洞，看到我爱的家人的时候还能给她们讲个乐子。


    多长见识。


    说明这段离开她们的日子，也有好好生活。挺好的。


    这段话也算是通臂猿师的善告。


    他也心善，从对话表述中虽然语气平静，但能判断出他对这种分配布置的不满。


    倒也不是全无想法的工具人。


    只不过，这次谈话的重点不是确认了花果山是炼丹炉的这个事实。


    而是知道了通臂猿师不为人知的背景。


    花果供佛前。


    如果说花果山是炼丹炉，最大可能的Boss不就是人尽皆知的太上老君吗。


    怎么，最后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何必？


    是太上老君的安排，还是佛教的渗透？


    通臂猿师站哪一边？传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孙悟空注定要西天取经皈依佛教吗？谁的安排？


    问题太大太深，是问不出口的。


    还是打打太极比较有用。


    于是，我点破了他们一直以来不敢提的话题。


    虽然不知道会引起什么禁忌反应。


    “如果因为是耗材而没有影子，那他们是如何化形的？为什么不是心肝胆脑的实体？“


    “。。。“


    通臂猿师估计也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血淋淋的问题。


    但是我也确实好奇了很久。


    有种药材被复活还原到一半的既视感。


    怪怪的。


    不仅仅是如何复活的问题，而是为什么复活到一半的问题。


    不要告诉我，他们也是孙悟空的领路人阿。


    什么情关什么的专门为难他这种老实人。


    取个经，也不用这么费劲吧。


    不知道的人以为搞得孙悟空多得天独厚受尽宠爱一样。


    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受尽围剿和阉割的困兽而已。


    最讨厌这样笑面虎的安排。


    “神仙不是妖怪，血肉模糊的，再激起兽性。“


    噢，吃相不要那么难看的意思是嘛。


    进贡的东西也要好看。


    俗称，文明。


    荒谬的搞笑，又很合理。不知道该笑谁。


    不过，愈加确信了，这是为孙悟空量身打造的局的事情。


    让他有情感的羁绊和牵挂，才能乖乖地低头接受控制。


    要是他无欲无求了，上面才真的要乱了。


    花果山，新型房奴。


    话说回来，这招对所有人都有用吗？


    他们就不怕孙悟空是天生地养的冷血心肠？


    反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冷酷才正常吧。


    这种事情，还能先天设定吗？像是一些定制版高德地图，人工智能这样。


    我很难不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想下去，越想越离谱，但越想又越好奇答案。


    因为问题，不是我创造的。


    我只是碰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