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有些憋屈。


    他虽然嘴角是越咧越大，但还是把那盘菜转了个向。


    按按草头，给我浅浅磕了一磕。


    显得我有点小气。


    什么嘛。就是，不是很爽，莫名其妙他被崇拜了。


    眼巴巴的这种。


    怪怪的。


    我在暗处嘟了一下嘴，转瞬即逝。


    奇怪的事情太多。


    这盘菜要是长在孙悟空旁边，天天浇水，不得是金玉良缘。


    孙悟空变成贾宝玉，青青变成林黛玉的木石前盟了。


    显得我很多余。


    摇摇头，甩开自己别扭的情绪。


    估计是因为一路上交际圈太小，跟孙悟空走得太近。


    习惯了这种背靠背的距离，以为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搭档了。


    我知道情绪的别扭有原因，我会略过但也会留意。


    纠正自己。


    我是沉默了。


    但是青青却并没有停止崇拜的意思。


    虽然没有炙热的眼神，但我觉得就是现在我们两个冰火两重天。


    有点搞笑，看得孙悟空一时不好意思，随后又拉下脸冷了起来。


    我知道他有点生气了。


    人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边界感的。


    不是你讨喜，喜欢别人，别人就会喜欢你。


    但是青青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后面会这样发火。


    “看什么？”


    三个字，犹如掉入冰窖，拒人千里之外。


    但是青青的热情并没有被孙悟空的眼刀浇灭，反而越烧越旺，以至于她说。


    “看你！我要好好记住你的样子，给你报恩！”


    嗯，熟悉的台词。


    真的挺无语的有时候。开始怀疑西游世界是不是对女性先天输入了别人帮你你就得全身心返还的这种亏本理念。


    报恩的前提是，先活好自己吧。


    不然这个恩也恩不了多少。


    我没有开口，因为我的情绪还是怪怪的，可能对事也对人，所以还是自己冷静一下。


    但是孙悟空却没有留这个情面。


    “我对你有什么恩？”


    “你救我于干涸之中，是久旱逢甘露的重塑之恩。”


    “你已开灵窍，烈日酷热为什么不走呢？”


    “灵窍，什么灵窍？”


    “你能说话阿，眼耳鼻舌身意，能说话就已开一窍。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也是一窍。能观察外界的变化也是一窍。在小灵芝保护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开窍了。”


    “开窍了然后呢？”


    “自力更生阿。开窍了不就应该有自己想法，独立生存吗？”


    “我有想法呀，向你报恩！我要把露水还给你。”


    我眼睛瞪得像铜铃。


    咱就是说，想到了灵芝仙草可能有用，也就仅限于当当孙悟空凤翅紫金冠的摆设这样。


    万万没想到，还是绛珠仙草，黛玉前世阿。


    这个预言家，最近有点言出法随的意思了。


    来不及看热闹，我很想预言多几次，比如我会阖家幸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才高八斗等，乘着我的许愿心声还很有用。


    “哧。”


    不太妙。单字不妙，我觉得孙悟空鼻孔出气的情绪微妙。


    “土地为你供养润泽，你报不报。”


    “灵芝为你遮风避阳，你报不报。”


    “那龟为你寻溪溯源，你报不报。”


    “要报就一碗水端平，没得来个先后轻重。”


    “再退一万步说，你用什么还？”


    “你别说，眼泪还阿，我不缺水。前面那么大个瀑布呢。”


    孙悟空哐哐一顿输出，毫不怜香惜玉就是堵了回去。


    如果天庭弱水决堤能用孙悟空的嘴挡的话，应该能少死很多人。


    额，不过我也理解。


    很多事情，就是带有第一印象。


    爱只会流向不缺爱的人，钱只会流向不缺钱的人一样。


    恩情也会流向不需要的人。


    但我们就是偏偏想用自己的一勺水去浇灌他们的汪洋大海。


    仿佛这样就是贡献一生，问心无愧了一样。


    恩情，要算起来，还不完的。


    所以人都是有选择性地，报恩。


    只不过这种选择，不能太非此即彼了。


    专情投入，换个角度来说，就是冷漠无视。


    报恩的人也寡情。


    因为能力有限，心力有限。


    孙悟空一连串问题，把青青问得一愣。


    我有些于心不忍，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刚开灵智，灌什么人生毒鸡汤，别好为人师了。


    但是孙悟空的刀子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是干渴的执念，让你生出了灵智。”


    “但这灵智并没有支撑你成长，只是让你平白依恋一些被幸运帮扶的幻想。”


    “你说要报恩，不过是希望恩恩相报无时了，这样的馈赠能源源不断反馈回来罢了。”


    “所以你看不到自己一直扎根土壤的养育之恩，看不到日月精华的灵育之恩，看不到身旁灵芝的守护之恩，看不到我家这龟的引路之恩。你只看到了那个喝到水的结果，却没有真正回溯自己这一路的幸运源泉。”


    “你说的报恩，只不过是希望展现自己知恩图报的好形象，然后换个方式可持续许愿罢了。”


    孙悟空伶牙俐齿起来，真的是字字见血的。


    不留情面把人往最坏处想，逼出这个念头的负面作用，用名声清白狠狠劝退。


    有点残忍。


    我很喜欢黛玉的，此时此刻感觉被挂下面的、脸上火辣辣的也有自己。


    不过他道理是没错的。


    厚此薄彼，人性使然。


    报恩若成了执念的借口，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就是青青垂头，不置一词，让我有点担心。


    这番尖锐的说辞，我也受不了。


    我开口安慰道。


    “他嘴笨，其实想说的是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报恩还债不如传情布施。比起还眼泪，应该把资源给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身边吧。”


    “没错。你还的东西不一定是别人需要的东西。人家就是随手一给，不一定需要这情分，反而是累赘。”


    虽然我努力地打圆场，但还是被他的接话雷到了。


    唉，石头都这么生性冷淡吗，但是也有点道理。


    “他想说的是，这里危险，何苦来，送些贪嗔痴，最后还送命了。缘起性空罢了。”


    他，面冷心热的。


    这念想着，不觉心里开阔几分。


    “没这么神神叨叨。这些说法也并不都是佛家专属吧，真佛也不会独占点化之法。”


    “是是是，心善之人皆可成佛。你佛了，行了吧，人家还小，别顾着说教了。”


    我咬着后槽牙低声说着，怕他再多逼逼赖赖几句，小姑娘眼泪夺眶而出，我最怕人哭，还得安慰一番。


    我一边按着孙悟空，一边观察着青青的情绪。


    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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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姑娘是个有韧性的。


    比起我的替人尴尬的坏毛病，她倒是没有脸面的想法。


    冷冷静静也仔仔细细地听完了他的字字句句。


    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真的是洗耳恭听的样子。


    接受了自己的偏私，也坦然愿意改变。


    倒是真有慧根灵性。


    很有林妹妹的样子。


    她酝酿许久，只见柔柔弱弱的草苗，忽而腾出了筋骨，还带些圆刺，疯涨开去。


    ？？？不是吧，这就开窍了。


    心法这玩意这么有用的话，我心胸如此开阔怎么迟迟不见长进阿。


    我看着她像海草一样随风飘摇。


    她扭着几股草苗，一并回应着。


    “我听说你们要跳崖。”


    “额，倒也不是这种死法，就是要跳跃，越过这个崖。”


    有种殉情的离谱故事，用词还是可以稍微纠正一下。


    原谅我现在因为察觉到自己奇怪的别扭而在努力地矫枉过正。


    也就是担心这个聪明的小姑娘再会错了意，觉得我们就是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直接给我们一站到底，送佛到西去。


    “我可以试试。”


    “？？？”


    只见她身段不再柔软，倒是多了几分飒爽和利落，编织的草段扭成了藤蔓，结实又有弹性。


    如果再多一点，就可以编成大网，爬也爬过去了。


    惊喜来的不要太快。


    我就说，仙草当大将，凤翅紫金冠很有用。


    踏破铁鞋无觅处，神藤全不靠功夫。


    这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还厉害，简直是阿童木再造铁壁。


    说时迟那时快，孙悟空就拽来了通臂猿师，将灵芝往我怀里一塞，让我照顾好他。


    随后交了青青神藤，示意开甩。


    通臂猿师眼神一亮，又一暗一藏，显然是颇多谋划智慧的。


    但他也没有犹豫。


    谁也不知道后面的变数有什么。


    我们识相后退，扫开场域，给他腾出空地。


    天马流星锤，双臂一展，藤蔓速度越来越快，缠得也越来越紧，越来越结实。


    在速度快到我觉得可以当刀片砍头机的时候，孙悟空后撤助跑就是冲了上去。


    心登时揪了起来。


    不知道有没有人小时候经常担心教室电风扇掉下来旋掉几个同学脑袋的。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就是这样悬着的。


    虽然灵敏有决断，但是到底还是石头石身，没有法力。


    被卷的细碎，花果山陨石骨灰，那个画面，我看不下去。


    不过好在青青是有灵智的。


    孙悟空刚抓上她的末梢，就像有了接应一般。


    温柔地卷起，随之跟着通臂猿师的顺手一荡，孙悟空翻身一跃，就平稳落地，穿过瀑布，到了对岸。


    那藤蔓青青，软了下来，却没有松手。


    想来是给孙悟空留条回去的路。


    对阿，水帘洞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进去呢。


    他的封印和抵抗是最严重的了。


    之前顾着分析形势，忘了排兵布阵，习惯有他冲锋在前，忘了考虑他到底还合不合适。


    我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拽拽藤蔓，又拉拉通臂猿师，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示意着我也要过去。


    好歹我是看着他出生的，知道他情况的更多一些，多个人多个照应。


    再不济也是属海洋生物，东海和水帘洞再多猫腻，有我在，找到机关也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