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美人泪

作品:《榻上美人泪(重生)

    这时晞婵因思及当日之事,稍有怔愣,尚未理出头绪来,只见一人匆匆跑来上报,遇见她与裴度,便先停步知会。


    “姑娘,外面有一蓬头垢面的汉子,说是叫什么王守信,打定要来投奔姑娘和穆大人,我们不敢擅赶,故来禀报。”


    晞婵听见是谁,大吃一惊,随后忙道:“请他进来吧。”


    大致与裴度说明后,两人复回穆廷年帐内等候,不一会儿那士兵就领着一人进来了。


    晞婵侧头一看,只见其满面乌黑,衣衫褴褛,如今冬日,身上衣却被寒风吹裂了两条缝,看上去是用针胡乱揪来缝好的。


    那人垂着头,恭恭敬敬地与在座诸位作了揖,这才看向晞婵,轻慢喊了声:“女君。”


    穆廷年忆起昔日往事,不敢随便开口,也就点点头,抚须并未出声。既是来投晞婵,他亦不便张口。


    那王守信的名声,他在豫州也听得响亮。以往他在豫州府做事,竟不为人知还有这番才能。


    若能投来他帐下,定如虎添翼,只李覃尚且扶不起他,无奈放任,他又该怎么驱使这王守信呢?因此并未多将这个想头放在心上。


    更多的是欣赏他的才能和气节罢了。


    晞婵瞧后,命人另添一席,暖酒茶汤都备上,吃食也命传上热乎的荤素,菜碟摆了十来个。


    转念一想,又忽觉这般不像个样子,不防反惹他这赶路人心酸。她转头又吩咐几句,便见几个随行服侍的婢女入内,各席上都摆放了酒菜。


    穆尧率先斟酒,举杯道:“早闻仁兄命格不凡,颇有英雄气概,能以一敌百,今日得见,敬佩之余竟不知兄在我豫州落难至此,实是我穆尧之过,兄且吃了这杯酒,也算小弟一个薄面。”


    谦逊尊重至此,王守信却一改往日潇洒,此刻竟慌伏下身来,叩头谢道:“不敢应兄,恐贱民一身炎凉,伤了将军眼目才是。”


    晞婵听闻,心内暗惊,不免细看了他几眼。


    看罢,少不得为他颇感无奈与痛惜。


    真可谓谁识背后英雄志,日夜贫寒暗磋磨。晞婵收拾好心情,只因心内实知王守信的为人与才干,她亦是敬贤尊老之人,今见他一腔雄血冷在心里,其后心酸苦楚谅是她也不能全知,便命人与王守信斟了一杯热酒。


    见他回身坐好,并饮下那杯暖酒,晞婵方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走前,打猎时你还好好的跟在姚将军麾下,几日不见,怎就到了这步田地?”


    王守信道:“不瞒姑娘,自听闻你跳湖,我一心不安,只为尚不曾报答府君与姑娘的昔日恩情,原该我守护好姑娘才是,却不想虽在一地,竟眼睁睁看着姑娘下落不明,实非我王守信之愿,而我又知内情,若再跟随李覃,怎不算是背信弃义?”


    他长叹一息,低头只是思索,愁情满怀地接着说下。


    “然我亦知,君侯待我有知遇之恩,这番私逃同样也是无情无义。如今来投穆大人,也是厚脸皮不怕笑话,不怨穆大人你们瞧不起我王守信,便是我自己也甚是嫌恶这一行径。”


    穆尧摆摆手,奇道:“兄既是如此,是何原因竟促使你不论风餐露宿,饥寒交迫,来投我父亲麾下呢?”


    就连他那气概也被淹没,乍一看,谁能看出他是那王守信呢?然不可不提的是,此人谈吐尚有英雄余温,竟不被世态炎凉与落魄磋磨殆尽,可知其是个正直宽厚之辈。


    穆尧心量许久,早已有了结交之意。


    王守信默然半晌,举目泪道:“小人今生无所大愿,本是尝尽厮杀场上人命薄情,良人易消的,也就将头缩一缩,不再多念这个,唯有当日姑娘大度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这该死之人尚能品茶看花,听闻奇世,心中感念万分,便欲凭一生守护,故不论千里风雪,来寻姑娘。”


    裴度目光一转,温声问了句:“不知王兄是如何知道晞婵姑娘在豫州的?”


    按照他方才所言,应是对此一无所知。


    然他却能准确找来豫州,并料定来找晞婵,这期间大概有个因由。


    王守信听问,忙解释说:“是我恰好在若水湖南岸偷闲,正睡着,忽听有人说话,一睁眼就看见大人将姑娘送上湖岸,因思及是有何内情,故不敢声张,恐给姑娘招来麻烦,另一个,也是怕自己胡乱下去,惹你二人惊慌,以致往后心里不安,便是不杀我,也时时提心吊胆的,这才不敢轻易下去。”


    也就由不得他无意听见几句。


    更兼随后湖水对面胡乱人仰马翻,火光冲天,他冲去一问才知前因后果,少不得气愤那李覃一番,自是越发绝口不提。


    裴度了然,点头不语。


    晞婵倒为他道了声谢,又命人好生款待,那边穆廷年知意后,便将王守信留下,安排了一职位,从此算作是在他帐下做事了。


    只顾念他意愿,也佩服他不怕困厄坚持来此的志气,这职位其是个检校虚职,实让他随护晞婵便罢。


    晞婵只有欢喜,更无不愿。她心中亦是庆幸,若非悔悟过来,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又怎遇王守信这般忠诚勇直的好人?


    一场宴风光光了结,酒逢知己千杯少,满席欢悦。


    ......


    李府上下皆挂出白绫,府门牌匾上白花花一片,门前萧索无人敢过,唯听正堂哭声凄楚。


    也只仆妇们应景哭一哭,堂内空无一丧物,仅有香烛祭奠,另设香炉袅袅,满堂白雾。


    李覃执念不消,断然不舍佳人随意入敛,不寻其尸骨不见泪,便是那衣物,也都自收存起,不忍孤零零往那棺材里放,思及那是晞婵的衣物,竟将偷着她衣物置棺往里放的陆夫人给幽禁起来。


    又当着不知被谁请来吊喑的众宾客的面,二话不说将那副棺材自己砸了个两半,扔出堂中,又命人将白绫等物一皆撤去。


    众人从没见过这等荒唐场面,触犯大忌讳,吓得只言不敢劝,便是李箖琅来劝,也被甩了一个冷脸。


    不知府上是谁出了主意,教唆郑明月去劝,她本就恃宠而骄,一听怂恿,也便命人做了一盒吃食,趁夜送去李覃书房。


    她并未敲门,悄声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果见一面容英俊的男子斜倚在案,支额阖眸,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想些别的什么。面前案上放了一张纸,只倒扣着,不能辨认。


    郑明月着一袭红衣,莲步微挪,李覃身旁弯腿蹲了,一面揭开食盒,一面轻声体贴道:“君侯操劳了这么几日,也不曾放松一刻,也别太过疲劳,误了自己的身体是罪过。”


    李覃依旧闭着眼,半晌,听不出语气地平静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仿佛无心纠缠。


    郑明月只觉机不可失,满心里要趁虚而入,怎会轻率离开?她不仅未走,且倾身斜坐在那榻前,双臂倚在扶手上,仰头望着气势万千不免令人心生慕羡的男人。


    “以往君侯被噩梦所困,明月知自己有可用之处,便尽心尽力为君侯效力,又几近佳偶天成,结一段金玉良缘,只明月恐因自己伤及君侯颜面,方含泪远走。”


    “如今放下一切随君侯回来,虽有内情,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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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君侯就没有任何私情在其中吗?”


    她红着眼,眼尾挂泪珠,瞧着好不惹人怜疼。


    见李覃仍旧无言,却也未作其他表态,她微微直起身子,将手轻轻探去李覃腰间,趴在他腿上道:“夜深了,明月不忍见君侯愁闷,愿为君侯解忧。”


    “滚。”


    郑明月猛地一怔,以为听错,却又不敢再出声确认。


    她还趴在那。李覃终于睁开眼,其中寒光可见,他说得更明显了,几近是烦躁的嫌恶:“孤让你滚,没听见?”


    郑明月泪如雨下,惊吓过后,意欲让男人怀愧,便哭得梨花带雨,二话不说起身往外走了两步。


    又见李覃未拦,如此深夜灯火,红绡帐暖,无人打扰,若此次不趁机,只怕没有下回。她思定,痛泣留恋地奔回,不由分说便挤去坐在李覃身上,一把将他抱紧。


    不待说些什么,忽觉双脚腾空,案翻烛倒,若非倒在空地方砖上,只怕如今已是熊熊大火。


    郑明月脸色青白,双手不住去扯颈上那只青筋四起的大手,双脚只有脚尖着地,身形犹如一片叶子般乱晃。


    李覃站着,冷视半晌,手上愈加用力:“想死?”


    说着,便要下力将她脖颈一下扭断。


    郑明月惊慌摇头,骇然瞪着他,似有话要说。


    李覃本就心里乱,无意与旁人纠缠,也就懒得理,随手将她丢扔在一边,仍自往榻上坐了,瞅着那张倒扣的纸发呆。


    那边郑明月意识到他当真起了杀心,冲击她昔日所想,酸泪扑簌簌地就滚下:“君侯难道忘了吗?是谁为你开解心魔?明月知是君侯唯一可靠之人,便身心相许,君侯却薄情寡义,先娶穆氏女,如今她死了,君侯又装什么情深?”


    “孤从未碰过你,恩怨分明,你莫要血口喷人。”李覃冷道。


    郑明月似觉可笑,弯唇讥讽:“是么?晞婵可不一定这么认为,君侯与我,呈现在她眼中的,不正是一对儿恩爱有情人吗?便是君侯如今否认,她个死人还能听见不成?君侯觉得,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跳湖的呢?”


    “呵,便是下一辈子,下下下辈子,大概她都不会原谅你。”


    李覃面色阴沉,气息已然不稳,斥道:“要么死,要么出去。”


    郑明月慢慢站起身,道:“君侯杀了我,就要永坠梦魇,故我知在君侯心中,尚有几分薄面,但既是我悦君侯,君侯若没半分私情,会将红香院赐与我住,又默允我夺她首饰,扣下今年冬衣?”


    “更是带我狩猎,甚至同乘一马,这又怎么不是两心相许之人该做的事?”


    她每说一句,李覃的心脏便裂开一道伤痕。他眼中已是猩红,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晞婵的音容笑貌。


    她在白茫茫的雾中,喊他,说夫君我走了。


    又掉下悬崖,身后是深湖,他却犹有屏障遮挡,不能动弹,只能睁眼看着。她满面泪痕,说:“李覃,我不要再见你。”


    李覃魔障前,顾不得谁人体面,命小厮进来将哭哭啼啼的郑明月丢了出去。


    他沉思着,闭眸敛眉,指腹压着的太阳穴青筋乱跳。


    争奈佳人已逝,唯知他薄情,再无机会听他说一句真心话。


    她便是怀着,那样的心情一跃而下。


    李覃恍惚间,不防闷声吐出一口血来,且又在若水湖中找寻许久,直至脱力,大耗身体,尚在不走心的调理之中,如今却莫名吐血,顿时倒在案上不省人事。


    他本就没生欲,欧阳来时,竟也不知可否熬过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