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避祸

作品:《踏青云

    正值早春傍晚,宫闱四下依旧凉意阵阵。林川批了些奏折,依往日惯例行至栖凤宫门口。


    心下却踌躇了一番,终于又掉了头回去。


    “若有朝一日我林川权倾天下,也只得邱轻轻一人为妻,如有违反,便叫我筋骨寸断、江山改姓!”当年在师父邱尘面前他发此毒誓,也未尝不是真心。只可惜时过境迁,身在皇位,自然多了几分别的考量。


    师父多年前便有将阁主之位传于轻轻之意,待她坐稳皇后之位,再拥有紫薇阁那纵贯天下的眼线,若再诞下皇子……这叫他如何能安睡?兄弟反目,父子猜疑,早已令他变得只信自己。


    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罢了。


    心烦意乱地回到宣政殿,沈氏正在殿外候着。她身侧置有食盒,见林川来了,脸上浮现娇软的媚态:“阿川哥——”


    “怎么,沈时没教过你规矩?”


    随侍的太监宫女均在身侧,沈诗柳一时颜色有些难堪:“是,皇上……臣妾想来皇上日夜操劳,特亲自熬了鸽子汤……”


    林川不自觉皱了皱眉,却还是尽量温声道:“你先回去歇息吧,皇子尚小,需要照顾,你身为母亲,不应离开皇子太久。”


    一旁的大太监庆德颇有眼色地接过那食盒,恭敬道:“您请回吧。”


    沈氏讪讪离去,林川抬脚迈入大殿。烛影重重,他竟感受到有些莫名冷清。这沈诗柳与他自小青梅竹马,小时他自是暗暗倾慕过她,可她当年却并不搭理生母身份低微的自己。


    去年别院那场邂逅,现在看来,不过是沈时当时审时度势,押宝押中了自己,而自己也便顺水推舟,借沈家来制衡皇后罢了。


    现如今她这百依百顺、做小伏低的样子,竟有些叫他索然无味。


    思及此,脑海中竟然又浮现出邱轻轻的人影来。今日大婚,他原以为邱轻轻对他用情至深,自然便也会屈服于他,却没想到她却胆敢提出和离,导致这场典礼不得不仓促中止,甚至连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


    心中暗自苦笑,这样也好,她生得美丽脱俗,是众师兄弟倾慕的对象;不似他自小体弱多病,资质平平,隐去皇室身份之后,在师门忍辱负重多年,直到终于博取她的欢心和师父的认可后,才迟迟得到紫薇阁的助力。


    现在她被幽禁在宫中,宫中风声四起,皆在传言废后。


    这也正合他意。先吃些苦头,等她听话了,再让她改名换姓,在身边乖乖当个宠妃,或许更好。


    踌躇片刻,林川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打算去见她一见。


    可刚起身,却见一名栖凤宫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扑进来,嘴里的话连不成一串完整的:“皇,皇上,皇,皇后……”


    林川有些不耐:“何事?”


    “皇后娘娘,不见了!”


    “什么!”


    林川“噌”地站起,直奔栖凤宫去。他走得太急,以至于走出宣政殿时,脚下差点被那门槛绊了一跤。


    栖凤宫寂静如许,树影绰绰,并无打斗痕迹,只是宫门前四仰八叉地躺着几个侍卫。地上乌泱泱跪满了人,侍卫统领已经自行脱去了衣帽服制,正带着其他侍卫伏地请罪。


    殿门外的铜锁被齐生生斩成两段,放眼整个大梁,恐怕找不出几个这样的身手……林川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走进殿内,主殿中熏烟袅袅,人走得并不久。


    此刻,城门外的驿道上,一架马车飞驰而去,车轮卷起滚滚烟尘。


    “停车!”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娘娘,怎么了?”


    “箐儿,我们下车。”


    赶车的范铮见谢凌霜要下车,连忙阻拦道:“娘娘,我们刚出城不久,现在下车怕是要被追上。”


    谢凌霜笑道:“依你所见,皇上此时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出逃?”


    “正是。”


    “那我就更要下车了。”谢凌霜道,“若是被抓到,恐怕牵连柱国公。请您放心,我与范老有过约定,送我出城后,生死勿论,我自有办法。”


    那范铮正想开口拒绝,却见面前女子眼神坚定而果决,不由有些动摇。


    正愣神间,谢凌霜已然下了马车,“既是交易,便要遵守交易规则,还望勿要犹豫,此时分别,于你于我都是最安全的。”


    范铮略一思索后,拱手道:“那就请娘娘千万保重。”


    箐儿望着他风驰电掣地打马远去,眼里不解中带着焦虑:“娘娘,现在皇上定是全力在找我们,要是被抓到,可是死路一条啊!”


    “我不会让他抓到我们,”谢凌霜并不慌张,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升起炊烟的破屋舍:“走,我们去那里看看。”


    屋舍里住着一对老人和他们的孙子,那老人见谢凌霜二人容貌不凡,穿着打扮精细华丽,一时竟然愣了神。


    谢凌霜拿出几个铜板放到桌上:“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处,想跟您讨碗水喝。”


    那老婆婆回过神来,连忙招呼老伴去倒水,见她们身旁并无男子,好心提醒道:“二位姑娘可是要去锦绣城?这里过去还有几十里路呢,你二人行路不便,不如在我这歇一晚,明日再动身吧。”


    “老人家,谢谢您。我们一会便有马车前来接应。”


    老婆婆听谢凌霜这么一说,便也不再强留,只再三嘱咐她们二人世道艰险,在外小心为妙。


    两人喝了水后便即刻动身。先是往东南锦绣城方向走了半里路,寻了一隐蔽处,换上了范铮准备好的破烂粗布衣裳,复又折行回来,终于在日落之前返回了皇城。


    “娘……小姐,您折腾这么一出,最后还是回到梁京城,为了什么呢……”箐儿跟在后面十分不解。


    “皇帝发现我们出逃,必派高手乘快马良驹相追。我们马车跑得过吗?”


    “自然是跑不过的。”箐儿想了想,有些明白了,“所以,我们方才朝着东南方向走,是为了给追我们的人造成错觉,以为我们去往了旁边的锦绣城。”


    如此一来,他们一定会往那个方向层层布防,而不会不想到她们正在皇城之内。


    箐儿心中不禁赞叹皇后娘娘的聪慧,“可是,我们在梁京要待多久呢?又怎么能保证不被发现?”


    箐儿的担心不是多余,此次谢凌霜之所以能够成功出逃,是因为她和范丞相做的一笔交易。半月前,当她知晓邱轻轻的宿命时,便涉险布局,令紫薇阁救下了参与夺嫡的三皇子唯一存世的血脉——秘密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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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这小皇孙的人,正是不忍见到先帝子孙相残的柱国公范成武。


    而作为回报,范成武则是答应帮她离开梁宫。如此一来,紫薇阁阁主邱尘不知所踪,皇后邱轻轻销声匿迹,即使强如紫薇阁却群龙无首,这自然是一个希冀朝堂稳固的忠心老臣所喜闻乐见的。


    “小姐,这就是人市了。”


    箐儿实在是不理解,堂堂皇后金枝玉叶,为何要来这贩卖人口的地方。


    此时已到傍晚,人市却依旧人头攒动。大梁内乱刚平,不少百姓活不下去,只好将儿女发卖去大户人家为奴,加上大梁与西域接壤,时有西域商人前来贩卖歌舞伎,人市的生意自然供不应求。


    一辆马车驰来,路旁人们纷纷起身追跑,争着喊着希望能被马车上的人选中。


    那马车上写着一个“白”字,车头坐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


    “大叔,这白府有什么来历,怎么这些人个个都争着想进?”箐儿好奇地跟旁边的人打听。


    那大叔道:“你们是不知道,这白府家主乃大楚皇商,咱们这儿只不过是他一处落脚宅院罢了。此人不仅待下人不薄,且一年中大多时间都不在咱们大梁……”


    大叔话还没说完,谢凌霜便拉着箐儿加入到追车的行列。


    大梁的规矩,大户人家选奴仆,有的是管家亲自上人市挑选,有的则是由专做人口买卖这一行的中间人初选,再派马车将人带去各府后门给管家受选。谢凌霜追车的目的不言而喻,箐儿看在眼中却心里酸楚异常——今日早些时候,她又敬又爱的皇后娘娘还在宛在云端,下午却已然沦落至此……


    “你,你,你们几个,跟我来。”那中间人居高临下地选中了几个年轻女子,其中便有谢凌霜和箐儿。


    箐儿抹泪悄声道:“小姐,这值得么?”


    紫薇阁眼线遍布天下,早前便有人来报知邱轻轻,皇帝深夜密会朝中重臣,商讨如何制衡皇后——邱轻轻不傻,她只是过太信任林川而并未设防,只当那是老臣们历来担心外戚,林川例行安抚罢了。


    可谢凌霜究竟不是邱轻轻,她对林川无爱,自然也没有任何期许和牵绊。


    “宁为飞蓬客,不作梁宫鸟。”谢凌霜笑笑,拉着箐儿的手道,“我视你为好友而非奴仆,你若信我,便跟我一起。”


    箐儿见面前的女子,容貌清丽,身形柔弱,却有着一副风雨欲来而面安如山的态势。


    “箐儿一定会保护好小姐您。”她抹了一把泪,咬咬牙上了车。


    那车内挤下了大大小小七八个人,气味并不好闻,谢凌霜和箐儿面对面蜷缩在一起,样子颇有些狼狈,但她却反而心情明朗起来。


    梁地山多,广种名贵药材,楚地地平,盛产粮食骏马,二国产物互补,因此虽时有摩擦,商路往来却从无断绝。而这皇商虽为商贾,却如同异邦使臣,无皇令不受搜查。


    大楚皇商白舸,或许就是她们暂避风头的最佳之选。


    颠簸了约莫一刻钟不到,车停了下来,在那中间人的吆喝下,大家一个接一个下了车去。


    此处正是白府后门,管家白建正指使着几个下人搬运物什,不料车上堆得太高,最顶上的包袱随着板车移动而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