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靠近办公区，走廊几乎没什么学生，安安静静的，除了半阖着门的办公区偶尔传来几句任课老师们的聊天，没有其他声音。


    于是陈郁的这句话就显得很清晰。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因此周琰花了好几秒才回想起来，说这句话的缘由是什么。


    但他下一个的动作就是转头看向旁边的办公室。


    好在陈郁的声音也不算大，老师们也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


    周琰忽然就松口气。


    “你是——”


    陈郁刚想问他，是不是忘记自己当时说的话，结果刚开个头，还没说完，就被人攥住手，拉离办公室门口。


    手腕被抓住的地方，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周琰的手宽而大，没有很用力。她垂着眼，目光落在被抓住的手腕上，看着骨节分明的那双手，脑子忽然就有些晕。


    话也忘记说。


    等她想好要说什么，周琰已经把将她拉到一旁楼梯的拐角处。


    他的神情有一点紧张，好像陈郁要在办公室门口说什么吓人的话一样。


    她又不傻。


    周琰把她拉到拐角处，就立即松开她，低头盯着人，好一会儿才出声：“你……刚刚说你要想什么？”


    陈郁目光澄澈，半点没有躲闪：“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是……呃，乱七八糟的事？”周琰感觉自己都不是很能说出口。


    陈郁也不能好定义他那天那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是喜欢他的心意，还是想跟他谈恋爱的心思，于是试探说：“早恋？”


    周琰好像被当空敲了一榔头一样，懵了。


    他原本就是那么随口一提，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猜中。


    他突然就有些慌张，甚至都不太能正视陈郁的视线。


    一直以来都安静没有别的行为的人，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他自己那句别有所指的话点醒了她？


    要命。


    “你为什么……”他一下子没想好说什么，脑子有点晕，“会有这个想法？”


    陈郁理所当然，说：“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好好提高成绩，这不是代表着，提高了就可以想？”


    他是这个意思？


    周琰真想回去拍死自己。


    他耳朵红着很明显，耳廓红得滴血，思绪飞快转动着，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一下子找不到话补救，半天才蹦出一句：“这不好吧。”


    陈郁与他对视：“我觉得很好，你说的对，是要先做好本职工作再去追求其他。”


    周琰脑子已经短路，语序混乱道：“那你有……呃，那什么对象……了吗？”


    陈郁抬眸，长睫毛动了动，目光落在他脸上，又偏开一点，看着走廊外面的树梢，脸颊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粉，轻声说：“有。”


    周琰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陈郁大概也知道他知道。


    虽然并没有明说。


    周琰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看着对面的白墙壁，脑子陷入混沌。


    陈郁似乎已经恢复情绪，目光重新转回来，仍然落在他脸上。


    心跳有些快，脸也在发烫。


    安静的走廊没人，只有楼下操场传来不远不近的声响，寒意侵略着，然而这个走廊拐角却莫名暖洋洋的。


    两人彼此都没有出声，好一会儿，周琰才恢复状态，他低头看着面前人，语气难得有些严肃：“……不管你想什么，总之不可以。”


    陈郁一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周琰强硬道，“你现在的重点是学习。”


    “可我学习已经很好了。”


    “那……就是高考，你现在主要任务是高考，高考完了再说吧。”


    陈郁看着他：“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是吗？”


    周琰怔住，好一会儿，视线都不太敢对视，说：“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最好不要想这些。”


    面前人“哦”了一声，眨了下眼睛，低垂眼睫，表情明显低落下来。


    周琰搓了搓昨晚被烫到的手指，有些不忍心，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补救。


    “好。”陈郁说。


    这么轻易就接受，周琰又有些疑惑，“你——”


    结果还没说话，面前人望着他，好像有无限的耐心一样，说：“那我偷偷想，可以吗？”


    周琰：“……”


    **


    他是真没想到，陈郁竟然还是这么执着的人，大概这就是学霸的执行力。哪怕他已经如此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想法，可是陈郁却好似不懂得气馁一样。


    可是她又什么都没说，云里雾里的，他也没办法说其他。


    所以他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好在期末之后就放假，那天算是这学期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接下来有一个月的寒假，暂时也没有机会碰见，杜绝了其他可能的发生。


    他这段时间谢绝了陈繁的好几次邀约，就是怕碰上陈郁，连傅蔚然都奇怪，私聊他是不是跟陈繁吵架了。


    。：不是


    蔚然成风：那怎么回事？陈繁约你去他家玩你不去，跟罗颂一起出去吃饭也不去？非常可疑啊，难道你在外面有别的哥们了？


    。：你不懂


    周琰窝在房间的沙发上，一脸复杂，也不知道怎么跟傅蔚然解释。


    他倒是想去，但怕碰上他妹好吧，到时候影响未来学霸考清华的道心，他怕陈繁杀了自己。


    以后他会感谢自己的。


    周琰想。


    但他知道怎么回事，陈繁不知道，他被拒绝好几次，泥人也有脾性，在群里艾特他。


    陈繁：@周琰你怎么回事，对我有意见？


    周琰：……不是


    陈繁：喊你五次了，次次都拒绝


    周琰：上次打球不是去了


    陈繁：你好意思说上次，那是柯阳约的！


    陈繁：你他妈，跟柯阳好上了？


    周琰：……[/汗]好好说话


    陈繁：那你怎么回事？


    周琰：我最近有点事，不方便出门


    陈繁：坐月子呢？


    傅蔚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琰你他妈到底能不能行，寒假都快过半了！明天去泡温泉，拒绝的是狗


    周琰没办法，只能答应。


    这段时间，不仅没见面，漫画都没怎么画，聊天频次也急剧降低，上一次聊天还是五天前。陈郁问他最近没画了吗？


    周琰回了句没。


    更上一次是陈郁给他发了一家店铺，问他要不要去玩。


    周琰回复最近有点忙。


    陈郁就没有再回复了。


    她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的冷漠，所以没有再找他。


    周琰盯着对话框里最后一条信息，好几秒，才暗灭手机。


    明明是自己决定这么做的，怎么这会儿感觉这么不舒坦呢。


    他躺在沙发上，头往后仰，重重叹了一口气。


    **


    宜林的冬天气温低，温泉是很多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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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蔚然他们挑了个地方，风景好、野味佳，据说这几天还有烟花秀。


    几个人下学期就是高三最后一学期了，虽然成绩不佳，但最后关头怎么也要给出点态度，不好再这么混日子。周琰虽然家里知道他智商几何，没逼着他非要靠得重点大学，但他也不能对自己没有规划。


    他这几天也想了很多，只是还没有做最终决定。


    出去这天，周琰特意换了件蓝色夹绒冲锋衣，黑色工装裤，在镜子前花十分钟抓了头发，结果被徐女士硬逼着穿上秋裤。


    周琰一脸绝望：“能不穿吗？一点都不帅。”


    “外面那么冷，南方的冬天什么水平你心里没数。”徐女士是个律师，嘴皮子很溜，怼他，“而且，要那么帅干什么，又没人追你。”


    周琰立即反驳：“你怎么知道没人追我，多着呢。”


    徐女士“哎呦”一声，睨她：“这么多，那你怎么高中快毕业了还单身啦？”


    周琰低头整理背包，往里放充电器，“我那是不想谈好吧。”


    “嘴硬。”徐女士明显不相信，一脸忧伤，“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会看上你，你成绩这么差。”


    周琰：“……”


    他低头把平板塞进去，随口道：“说不定喜欢我的人还有学霸呢。”


    徐女士翻了个白眼：“做梦吧你就，走你。”


    周琰单肩背着包，围了条围巾出门，陈繁跟傅蔚然已经快到小区门口，傅蔚然比他们大一岁，趁着假期已经考好驾照。


    寒气扑面而来，周琰庆幸没有出门前把秋裤脱掉，这会儿脸被风一吹，还怪冷。他拉了拉围巾，盖住半边脸，低头给陈繁发信息，问他们到哪儿。


    他站在小区门口等人，岗亭处的门卫跟他打招呼：“去玩啊？”


    周琰点头。


    门卫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揣着个暖手宝，坐在小屋子里，说：“上次你拎来的猫我带回去了，我孙女挺喜欢，长得特漂亮一小猫。”


    人还没来，周琰就靠在墙边跟他说话：“是吗？那脏兮兮的还能漂亮。”


    “那是没洗，我给你看照片。”门卫大爷拿起他的手，点开一张照片给他看，是一个品相不错的三花，被洗得干干净净，琥珀色的小眼睛，脖子上海带着个蝴蝶结，“好看吧？”


    周琰挑眉：“它是公的吧。”


    大爷不乐意了：“公的不能可爱啊。”


    周琰：“行行行。”


    大爷还要给他展示其他照片，一辆白色车子停在门口，一道大嗓门扑面而来：“周琰！”


    周琰转过头。


    傅蔚然降下车窗，手肘靠着窗户，上下打量他：“怎么打扮的这么骚？”


    “想夸我帅就直说。”周琰无言，对大爷说，“下次再看，走了。”


    大爷点点头。


    傅蔚然笑嘻嘻的：“琰哥可是草呢，能不帅，不过今天你没白打扮，有女孩子欣赏。”


    周琰一愣，眼皮一跳：“陈繁呢？”


    “跟凯子的车过去了。”车子后座车窗降下，露出罗颂的笑容，她找周琰吹了声口哨，“哇，是挺帅。”


    周琰张了张嘴，目光越过罗颂，落在里面那张熟悉的脸上。


    陈郁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露出一张粉嫩的脸蛋，乌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光依然沉静而内敛，只是看到他之后，就移开了视线。


    这次比上次还要过分，不仅不见面，甚至连聊天都没有。


    周琰心想，这次应该要不理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