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来得迅速而突然，陈郁一下子愣在原地。


    旁边人身体温热，衬着房间里的冷气，靠过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体温。


    陈郁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她没有想到，周琰胆子竟然会这么小。


    屏幕上的尖叫声还在继续，旁边人好像被突然出现的恐怖鬼脸吓到，然而在碰上她肩膀的同时，他也已经迅速反应过来。


    只是动作已经发生，哪怕再快的反应速度都有差距。


    周琰在下意识扭头的时候还没料到，等到感受到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人不是陈繁。


    完蛋！


    这是他脑袋里即刻拉起的警报。


    下一秒，鼻端就涌入一道清浅的香味。


    很浅，闻起来有点清凉，一点不甜，似乎还带点苦，不知道是什么奇怪味道的沐浴露……


    但无论如何，这绝不是此刻应该离他这么近的气味。


    他立即抬起脸，身体都往后仰。


    陈郁看到旁边人脑袋刚碰到她肩膀，不超过一秒，又跟被什么烫到似的快速又弹回去，单眼皮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跟被吓到一样。


    房间里除了音响里传来的恐怖叫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两双眼睛无声对视。


    陈郁没说话，看着那双单眼皮眼睛缓慢地看着她，眨了两下，然后耳廓慢慢冒出一点红色。


    “抱歉！我以为旁边是你哥。”


    陈郁脸也有点面热，不过她表现的很淡定：“没关系。”


    “你知道的，男孩子在一块就比较随意，哈哈。”周琰快速瞄她一眼，别扭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陈郁觉得他很尴尬，立即安慰他，用事实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说：“我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路上打招呼的时候拍错人。”


    这对比显然不太一样。


    周琰无言半秒，又奇怪，“你脸盲啊？”


    陈郁说：“我跟同学不太熟悉。”


    “哦，这样。”


    虽然安慰了，但他仍然有些脸红，表情带点郁闷，大概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十分不体面，不仅冒犯人家女孩子，还暴露了他胆子不怎么大的事实。


    于是没说话。


    房间很安静，面前的电影大概进入剧情缓冲期，暂时没有奇怪的音效，也没有恐怖的画面出现。


    旁边人微微垂着脸，嘴唇微抿，大概是在苦恼自己的行为。


    昏暗的蓝色灯光下，将他垂着的睫毛照得很明显。


    很长。


    像一把小扇子。


    比女孩子都好看。


    陈郁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我干什么？”


    周琰终于忍不住问。


    盯人看被抓包，陈郁面热了一瞬，不过她很镇静：“我发现你的睫毛很长。”


    “嗯？”周琰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飞快，下意识伸手抓了下自己的眼睫，“是吗？”


    陈郁说：“嗯，像小扇子。”


    周琰：“……”


    这什么形容。


    但这么一打岔，那股尴尬的气氛似乎被冲淡一点，他恢复情绪，睨一眼面前人：“羡慕吗？”


    陈郁迟疑地点了下头。


    周琰得意道：“天生的，没办法。”


    电影还在继续，他重新坐回去，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电影。不过他没有再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而是坐直身体，双手也收回身前。


    电影最后半小时放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倒是都有看，不顾陈郁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进去，反正自己是没有。


    她垂着眼睫，感受着胸膛心脏的跳动，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开口说什么


    等到电影放映结束，两个人走出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空荡荡，那三人不知道跑哪里去。


    周琰茫然扫视了一圈，莫名其妙：“人呢？”


    陈郁也找了下，但是房间里没人，想了想，说：“可能去出去买吃的吧。”


    “这两个孙子。”周琰无语。


    把他丢在里面看恐怖片，自己溜出来潇洒，他完全忘记是自己非要逞强，只是在心里把另外两个人骂得个狗血淋头。早知道自己也不硬撑了，不仅丢人，还……想到刚才那一幕，他感觉又有些羞耻，忍不住扭脸瞟了人一眼。


    陈郁正在看他，刚好接住他的视线。


    周琰愣了下，移开视线，看着阳台上种着的龟背竹，脑子里在想那两个逼跑到哪里去。


    旁边人忽然开口：“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别的方向吗？”


    周琰转回头：“什么？”


    陈郁说：“我是说你的漫画方向。”


    周琰不解。


    陈郁抬头看着他，委婉道：“如果胆子不是很大的话，是不是换个内容画，会比较好？”


    周琰：“……”


    胆子不大是一回事，被比自己小的人指出来，就有点羞耻，周琰还在嘴硬：“也没有那么小吧。”


    但陈郁的表情明显在说，这个程度连我都比不过，大约也不能说是大吧。


    周琰顶着她平静无波的目光，在心里反复斗争，好半晌，终于没能顶住老实承认：“好吧，我确实胆子不大，不过这也没什么吧，谁能看恐怖片不带眨眼的……哦你是例外。”


    陈郁也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而是说：“因为我看过恐怖片的拍摄花絮，所以觉得还好。”


    周琰侧头问：“花絮？”


    陈郁拿出手机，找到自己之前收藏的花絮视频，“就是这种。”


    周琰低头凑过去看。


    手机里的视频带着滑稽的搞笑，恐怖片的拍摄氛围在花絮的暴露下，不仅不恐怖，甚至还有点好笑。


    周琰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复杂，看向旁边人：“你兴趣还挺广泛。”


    陈郁抬头问：“这是夸奖吗？”


    周琰：“……算是。”


    她满意地收起手机，然后继续方才的话题，问：“所以你为什么不换个方向？”


    两人站在客厅里说话，外面阳光明媚，透着阳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阴影。周琰穿着牛仔裤的长腿支在地上，靠着沙发，对面陈郁在问她。


    周琰低头看人：“你说漫画？”


    陈郁点头：“现在纯恐怖向的漫画大家确实看得不多，现在都流行感情戏，比如谈谈恋爱什么的。”


    他似乎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陈郁说“上次你那位漫画老师不也这么说吗，你如果想玩商业发展，可能就不能单纯靠喜欢吧。”


    周琰还没真考虑过这个方向，他当时话只是觉得这种风格比较酷，他又挺喜欢，大男人谁喜欢黏糊糊的恋爱剧情。


    但这话说的也没错，否则他为什么会去投稿，自娱自乐不是更好。


    周琰陷入沉思。


    可是这是他的盲区，他完全不了解：“我不懂这个，我就是随便画画。”


    陈郁眨眨眼：“那你没有想要画得更好吗？”


    画得更好？


    周琰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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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成绩一般，学校老师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的人，就没想过什么更好。之所以会画安歇东西，也只是感兴趣而已，在大人眼里，这些都是不务正业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曾给别人知道。


    哪里还想过更好。


    他不太确定：“我可以吗？”


    陈郁并不认为这是个否定句。


    **


    三块蛋糕，两杯奶茶，安静的咖啡店里，两人相对而坐。


    距离那天讨论周琰漫画的新方向，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里，他认真想了陈郁的话，也尝试构思了下内容，去了解市场上部分作品，然而这毕竟是他没尝试过的方向，最终结果当然不得其法。


    陈郁是他第一个读者。


    自然也将成为他新方向的监督方。


    他将自己花了三天时间画的一小段内容递给她，表情又期待、有不确定，最后还是老实说：“我感觉画得很一般，要不算了吧……”


    “我看看。”陈郁不容他拒绝，直接拿过他手里的一小份画纸。


    周琰只好忐忑而不安地看着她。


    陈郁花了十五分钟阅读玩他的新内容，放下画纸。周琰立即问：“怎么样？”


    老实说，不太行，对话生硬，人设别扭，感情进展也比较生硬。即便是陈郁又滤镜在先，也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所以她只好实话实话：“有进步空间。”


    周琰：“……”


    他有点脸红：“我就说我不太画得来，要不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


    “不会画。”


    “试错才能进步，你也不是一拿笔就画这么好的吧。”


    周琰没吭声。


    陈郁又仔细看了一遍画稿，然后说：“你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你的人物很好看。”


    周琰原本被打击到，已经意兴阑珊，这下才掀起眼皮看向她：“这是优点？”


    陈郁说：“当然，好看的人物大家才会喜欢。”


    周琰也不懂，反正也就听她扯，“光这个也不行，要不算了吧。”


    阳光从窗外溜进来，落在他脸上，他抿唇，表情有些抗拒，大约是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还要硬逼着去做的别扭和不自在。


    陈郁盯着他，忽然开口：“你谈过恋爱吗？”


    周琰冷不丁被问了个这么直白的问题，一下愣住，眼神移开，又挪回来，看着人：“……干吗？”


    陈郁掀开画稿，说：“我知道觉得人物感情进展有点奇怪，如果没谈过恋爱或许会感受不出来。”


    周琰没吭声，片刻，才蹦出一句：“会是这个原因？”


    陈郁没说话，看着她，用无声回答表示她的阿南。


    周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隔半秒，终于说：“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是没有……没谈过也没什么吧？”


    阳光跃到他身上，在他的手指上打下一片光斑，骨节分明的手指蜷了蜷，有些害羞一般。


    陈郁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呼出一口气，说：“没什么的，这很正常，我也没有。”


    “……你有了才不正常吧？”


    陈郁不回答。


    周琰忍住脸热，问：“那你有什么见解？”


    陈郁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试探说：“要不你先了解了解恋爱看看？”


    周琰不解：“怎么了解？”


    陈郁打开手机，挑了最近上映的一部还不错的爱情片，举着手机展示给他看：“去看看别人怎么谈恋爱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