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只感觉眼睛骤然陷入一片黑暗，胳膊被轻轻拽了下，再次睁开眼，迎面是一堵胸膛。


    她眨眨眼，离得很近的黑色T恤上，那个撩起眼皮的头像正侧眸盯着她。


    她慢慢抬起头，对上一双略有些尴尬的眼睛，单眼皮，长睫毛，左眼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


    此刻这双眼睛正低垂着，离她很近。


    周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记得课本上的教诲，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非礼勿视”四个大字在他脑袋里瞬间亮起来，他下意识就把人拽离现场。


    开玩笑，他记得没错，这好像是个未成年。


    骤然撞破好友的亲热现场，多少有些尴尬，加上旁边还有个小孩，脑子一热，道德感爆棚。


    但这下怎么解释好。


    手还拉着陈郁的细胳膊，尚没反应过来，见她目露询问，立即竖起一根食指立在嘴唇上，“嘘。”


    陈郁眨了眨眼睛，真就没有说话。


    两人靠得很近，她背靠着墙，高大而宽厚的少年身躯覆在她身前，她只要一抬头，嘴唇就能碰到对方的下巴。


    这么近，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好像是柠檬香。


    陈郁发觉自己的反应变得有些迟缓，下意识减小音量：“怎么了？”


    周琰不知道怎么说。


    这陈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亲热不找个隐秘点的位置。


    他眉头微拧，大约是在思考怎么开口，热风从两人中间掠过，面前的女孩子安安静静的等他回答。


    琢磨着陈繁是不是完事了，他发觉掌心有些柔软，眼眸一低，这才发现自己还一直拽着人。


    他连忙松开手。


    胳膊上立即出现五道浅浅的红印。


    周琰沉默半秒：“呃……不好意思。”


    他好像没用力吧。


    陈郁瞟了胳膊一眼：“没事，我皮比较薄。”


    周琰：“啊？”


    陈郁抬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周琰退后几步，靠在墙上，挪过去，朝外面的宽敞地瞄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身体。陈郁发现他的耳廓似乎冒出一点红。


    周琰走了会神，才开口问人：“你着急吗？”


    陈郁一下没懂他的意思。


    “你哥，”周琰似是不忍回想一般，硬着头皮说，“你哥现在……有点事，不好太去打扰。”


    陈郁问：“什么事？”


    什么事？


    他低头瞅人。


    你哥正跟对象亲嘴呢。


    周琰觉得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陈郁看着他的神情，终于明白：“我哥是跟女朋友在一起吗？”


    周琰想着应该结束，说：“是吧……要不你自己看看？”


    陈郁安静半秒，于是也跟着贴着墙，从拐角看过去一眼。


    陈繁跟一个女孩子抱在一起，两人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好像在说话。


    陈郁无声看了一秒，收回视线。


    周琰低着头，两人默不作声的对视好一会儿，还是周琰先开口：“是不好打扰吧？”


    陈郁点点头，认可他的话：“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把妹妹忘记，自己在那谈情说爱，周琰也觉得陈繁真欠，不过生怕人家伤心，还是善良地为好友解释道：“可能一个暑假没怎么见，那什么……正培养感情呢，你别想太多，你哥估计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陈郁抬头：“是吗？”


    周琰点头：“陈繁经常跟我们说起你。”


    陈郁很认真的询问，仿佛真的以为他哥有说什么夸奖的话，“说我什么？”


    周琰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说你读书好。”


    陈郁没说话。


    周琰见她根本没有被安慰到，脑子飞快转动，终于想到一个可以安慰对方的点：“不过现在你有把柄可以威胁他了。”


    陈郁：“什么？”


    周琰幸灾乐祸：“他早恋。不带你玩的话，就跟你爸妈举报他。”


    好像找到什么有趣的把柄，他得意地翘起嘴角，扬起的眼角边，那颗小痣轻轻动了动，竟然显得特别可爱，


    陈郁一眨不眨地看着人：“好像是。”


    两人回到游戏厅，傅蔚然正在激烈的打电玩，玩得正在激动处，还抽空问候他们，“没找到人？”


    周琰在沙发上窝坐下，“打你的游戏去。”


    傅蔚然就没问。


    陈郁也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她心跳还没怎么平复，转过头去看人。周琰正靠在沙发上，已经开始玩手机。


    察觉视线，他挪了下眼，目露疑惑。


    陈郁抿抿唇，朝他笑了下，而后收回视线。


    陈繁过了十来分钟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脸有些红，有些匆忙，看见陈郁立即跟她道歉说突然有事，陈郁说没事，他就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陈郁，“我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你晚上自己叫外卖？”


    陈郁点头，陈繁就又给她转了两百块钱。


    王宋连已经打完电玩回来，看见他立刻搭话：“陈繁，罗颂找你干嘛啊？”


    陈繁：“没怎么。”


    王宋连贱兮兮的：“真没什么？那你待这么老半天才回来。”


    陈繁拿游戏桌上的玩偶砸他：“关你屁事。”


    王宋连捂着胸口：“哎哟，说都不让说，陈繁你厉害嘛，都能让段花倒追你。”


    陈繁心里一紧，下意识看了陈郁一眼，见她并没有注意，连忙扑过去狠狠箍王宋连的脖子，“你给我闭嘴！”


    陈郁收下陈繁的红包，拿过旁边桌上的白桃汽水，跟陈繁说回去了。“好，打车回去。”陈繁还在跟王宋连掐架，远远回她一句。


    陈郁也不计较，她拿好自己东西准备离开，不过站起来没有直接走，而是走到沙发的另一边，站定。


    周琰正在回信息，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抬起头，陈郁站在他面前。


    他不解，低声问：“还有事？”


    陈郁黑眼睛乌沉沉的，看着他，说：“那我先回家了，下次见。”


    周琰：“……好。”


    **


    暑假最后一周快得如同风吹过，一眨眼就面临开学，陈郁爸妈也在最后一天赶回来。陈郁已经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二天开学报到。


    客厅里，陈繁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指敲击不停，一看就是在发信息。


    陈郁坐在沙发上给柳嘉佳发信息，告知明天到达的时间，她爸妈坐在旁边说话，“小郁，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陈郁：“好了。”


    她妈妈感叹道：“好快啊，妹妹都要上高一了，怎么我印象里还是个小不点呢。”


    陈郁并不觉得自己还很小。


    但她妈仍然有些许忧虑：“升高中跟初中不一样，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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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有让你感觉陌生的地方，如果有什么事记得给哥哥打电话。”


    陈郁说：“好的。”


    陈繁还在玩手机，被她妈用抱枕轻轻砸了下，“陈繁。”


    陈繁放下手机：“嗯？”


    她妈妈叮嘱：“明天是妹妹上高一的第一天，要照顾好她。”


    “多大人了……”陈繁觉得她妈过度关心，不过没太敢表示出来，“而且那不还是她学校？”


    陈妈妈正色道：“但是上课的楼栋不一样呀，还是会陌生的。”


    陈繁无话可说：“行吧。”


    陈郁心不在焉听着她妈妈的叮嘱，视线往陈繁身上瞟了几样，他一晚上都拿着手机不松手——看来恋爱十有八九在谈。


    那个露营他也没有提起，陈郁不清楚他去不去，思考着那个“把柄”到底能不能用上。


    她妈喊陈繁去楼上拿东西，陈繁随手将手机搁在沙发上。


    陈郁靠过去，坐在沙发上，低头点开他的微信，瞥了眼聊天记录。


    他在聊天的对话框的名字显示一个字：[颂]。


    颂：明早你来接我好不好


    陈繁：你家不是不住林苑？


    颂：嘻嘻，昨天搬过来啦，我妈说这里风水好，都是学霸，这学期搬来试试


    陈繁：666


    颂：那你接不接我我？


    陈繁：接


    陈郁只看了几行，若无其事的退回去，然后坐在沙发上按遥控器，只是半天也没有选好看什么频道。


    第二天，天气晴朗，云层很厚，早晨的风清凉的吹起来，连空气中的燥热都散去几分。


    陈郁站在公交站等车。


    她家离学校只有三个站的距离，公交只要十五分钟，平时她会提前二十分钟出门，时间绰绰有余，但是今天大概是开学第一天的缘故，人很多。


    一大群穿着校服大学生等在公交站，陈郁第一趟没能挤上去，第二辆车还有五分钟到，打车排队的人数也有十几个，陈郁不一定能赶上。


    陈郁微眯双眼，看着宽敞的马路。


    七点十五分，自行车的铃声清凌凌按时响起。


    陈郁抬起头，远远的，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朝她过来。


    陈繁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身后晃荡着一双穿着白球鞋的脚，陈繁停在她面前，陈繁脚抵着路面，转头看她：“你怎么还在这？”


    陈郁说：“没挤上公交。”


    但她的视线却虚虚的落在他身后人身上。


    周琰穿着白色的衬衫短袖，斜跨着背包，嘴里叼着包子，停下来的时候，三两口塞完，还抽空喝了口豆浆。


    陈繁皱眉，似乎在思考怎么办，她身后的白球鞋探出头，高马尾卷发晃荡着，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蛋。


    罗颂拉了拉前面男生的衣角，“陈繁，这是谁。”


    “我妹。”


    “你妹妹？”她笑吟吟地跟陈郁问好，“妹妹你好，你也在明德读书吗？”


    陈郁点头。


    罗颂有些惊讶：“我怎么都没看见过你。”


    “她今年刚升高一，之前在初中部。”陈繁替她会发，时间已经耗费三分钟，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又看看车后座的人，最后看向后面，“周琰，要不你带下我妹？”


    周琰吸完豆浆，视线恰好跟看过来的陈郁对上，他将手里的袋子随手一抛，丢进公交站边的垃圾桶，拍拍手：“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