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果然被用力推开，楼道走廊仍旧是漆黑一片。但立在她门口的那个身影，高大，劲瘦，有种让她极其熟悉的安全感。


    “桑原！”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也停止了动作。


    纪云舒看到门口的人影，伴随着一种沉沉气压，像裹挟着风暴，挽着衬衫袖口走过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身上的肥壮男人已经被一脚踹飞，桑原握紧拳头，压制着给了他重重两拳。


    然后他转身将纪云舒扶坐起来，用自己的西装外套牢牢罩住她。


    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纪云舒看到蹲在她身前的男人脸颊肌肉紧绷，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戾气，如同黑沉沉的海面上，酝酿聚集着的致命风暴。


    身后，倒在地上的男人侧头吐了口吐沫，忽然暴起扑向桑原，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男人并不是虚胖，相反非常强劲，桑原并没有占多大的优势。


    但桑原打起来不要命一样，拳拳不留余地，拳拳有着同归于尽的暴戾，颈侧青筋毕现，好似下一秒就会从表皮迸裂。


    不久后，比桑原壮硕一圈的男人满脸鲜血躺在地上，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纪云舒终于清醒过来，挣扎着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别打了！桑原！别打了！”


    这时，刺眼的光瞬间亮起，姗姗来迟的物业和保安听到声音过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籍。


    *


    派出所。


    名叫郝鲲鹏的男人满头满脸的鲜血，缓过劲儿来后，他居然还有精神叫嚣，走下警车时还在倒打一耙。


    “我喝多了，只不过是认错房间了，他凭什么打我！赔我医药费！”


    纪云舒被裹在桑原的西装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的脸，表情还有些失魂落魄。


    桑原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不让她看到那个人渣一眼。他的目光冰锋一样射过去，男人气焰稍挫。刚刚这个精瘦男人的凶狠还历历在目，仿佛不把他按进地狱不罢休。


    做笔录之前，纪云舒从桑原的怀里挣脱，明明浑身还在微微颤抖，但目光清亮果决地看着警官。


    “你好，请立即对他进行毒品检测。”


    郝鲲鹏闻言怒目圆睁就要冲过来：“臭婊子！你说什么？”一众警察强力按住他。


    纪云舒目不斜视，也不畏惧，一字一句清晰道：“他住在我楼上，1623号房。他闯进我房间时神志有问题，但身上没有酒味，胳膊上有新的针孔。警察同志，我怀疑他有吸毒或注射其他药物的嫌疑。”


    *


    经过一夜笔录、调查，加上各种证据确凿，郝鲲鹏对自己的罪责供认不讳。最后警方以非法入室、□□未遂以及涉毒将他拘留。


    而桑原被判定为正当防卫。


    两人回到桑原家，已经是早晨六点。


    纪云舒一进门，就窝成一团躺在了沙发上，任凭凌乱的头发挡住脸颊。


    桑原蹲在她面前，轻声说：“要不要洗个澡，去床上好好睡一觉。”


    纪云舒摇了摇头：“稍等，我没力气。”


    看着她的样子，桑原心疼至极，但语气仍然十分轻柔：“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她还是摇头。


    桑原起身，将猫笼里的舒舒放出来。


    舒舒果然颠颠地就跑去找纪云舒，熟练地跳上沙发，用鼻尖嗅着纪云舒的头发。


    “喵～”


    一声小奶音却有唤醒人灵魂的功效。


    纪云舒终于强撑着坐起来。


    “我想洗澡。”她身上还有恶心无比的另一个人的味道，她不想让小猫闻到。


    “好，你泡个澡吧，我去放水。”


    “嗯。”


    纪云舒起身，将桑原的西装外套脱下。她忘记了被撕坏的衬衫，一排纽扣所剩无几。脱下外套的瞬间，露出大片的肌肤和内衣的轮廓。


    桑原下意识地撇过头避嫌，却又生生扭回头，望着她，眼眶逐渐变得通红。


    她纤细白嫩的脖颈间，有一圈红青相间的指痕，形成可怖的印迹。手臂上还有两道鲜红的伤口，血迹早已干涸。


    那是她在挣扎时，被自己的剪刀误伤的。


    桑原死死将指甲掐进肉里，才不至于情绪失控。想杀了一个人的心情在那一刻达到顶峰。


    “等一下再洗吧。”他强自冷静地说完一句话，给她找来自己的衣服套上，又转身跪在地上寻找医药箱。


    最后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桑原帮她处理手臂的伤口。


    还好并不深，不至于缝针，但也让桑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看着她无瑕皮肤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和血迹，他还是心痛且自责。


    他发现自己连用碘酒擦拭她的伤口都下不去手，而有的人渣却这样残忍地对待他的女孩。


    纪云舒另一只手抚摸着乖乖窝在她身边的舒舒，发现桑原久久没有动作，再抬眼，看到他憋得通红的眼睛。


    “没关系，我不怕疼。”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却在安慰他。


    桑原终于还是咬咬牙，将棉球蹭上她的伤口。


    纪云舒全程一言不发，像没了知觉一样。


    为她胳膊上的伤口缠上纱布，桑原又找到一种敷淤青的凝胶，用手指轻轻为她脖子涂上一层。


    纪云舒突然想起来：“一会儿还要洗澡，是不是应该等下再涂？”


    桑原没有说话。


    他的头就在离自己脖颈不远处的地方，眼睛死死注视着那些斑驳的淤青，脸颊肌肉隐隐跳动。


    “桑原？”纪云舒轻轻唤他一声。


    桑原垂下眼帘，很突然地起身，背对着纪云舒。


    “洗没了再涂。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纪云舒愣愣看着自己手臂上，刚刚被甩落上去的一滴水。


    他哭了？


    纪云舒讶异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已经快速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


    纪云舒已经在浴室呆了半个小时了。


    桑原站在门外，焦躁地看了眼时间。他十分钟冲了个澡出来，不放心地一直守在主卧里的浴室外。


    “云舒，洗完了吗？”


    “没有。”


    里边传来她的声音，桑原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哽咽。


    “你手臂有伤，沾到水不好。差不多就出来吧。”


    纪云舒没有回答，但里面隐隐传来压抑的抽噎声。


    桑原皱眉握住了门把手：“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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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我进去了。”


    他压下门把手，纪云舒果然没有锁门。


    浴室内，雾气氤氲，浴缸内满是泡泡，纪云舒头发湿漉漉的，望过来的眼睛和她锁骨间一样的红。


    那是被她反复揉搓的结果。


    “我觉得好恶心，好恶心。”


    她崩溃般的哭出声来。一个人静下来时，拼命不去回忆的事，又全都冒了出来。那些黑暗中的触摸像邪恶的毒蛇，顺着记忆的轨迹爬出来，再次侵扰她的身体。


    桑原眼眶也红了一圈，他咬着牙，压抑着对那个人恨意，取下一块毛巾，蹲下来为她擦拭头发。


    “都过去了。”他好不容易挤出四个字，只感觉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


    “喵～”脚边传来一声猫叫。


    原来舒舒也顺着门缝溜了进来，它很黏纪云舒。纪云舒在的时候，永远颠颠地去寻她。


    “你不可能记一条疯狗一辈子。你看舒舒，它身上还有伤痕，可你看它傻乎乎地多开心。”


    纪云舒哧地笑出来，一张脸又哭又笑，却也慢慢停止了流泪。


    “别泡了，去好好睡一觉。”


    桑原站起身，拿来一块巨大的浴巾在自己前面展开。


    “好了，我闭上眼了，你自己起来吧。”


    纪云舒带着浓重地鼻音，却显得格外娇柔。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闭上了？”


    桑原叹一口气，仍然闭着眼睛道：“放心，你要是发现我流鼻血了，那准是看了。没流的话，就勉强还算是正人君子吧。”


    纪云舒再次被他逗笑。终于动了动坐久了发酸的身体，托着浴缸边缘站了起来。


    水声淅淅沥沥，是浴缸水被她搅动、带起，又坠落的声音。


    桑原耳朵动了动，紧闭的眼前明明混沌一片，脑海中偏偏浮现了对她曲线的幻想。


    他的脸颊开始灼烧，烧得脑子都有点晕眩。


    不知道为什么，纪云舒就是很相信他。当着他的面快速冲干净自己，迈出浴缸，来到他面前。他听声辨位，用浴巾紧紧包裹住了她。


    桑原睁开眼，纪云舒正仰着湿淋淋的小脸看着他。


    桑原喉结无意识地滑动：“怎么了？”


    “谢谢你，桑原。”


    “跟我没有什么可谢的，我只怕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他将浴巾固定在她身上，弯腰温柔地托起凑热闹的小猫。


    “你擦干换睡衣吧，出来我给你吹头发。”


    他带着猫咪转身走出了浴室。


    *


    后来桑原给她的手臂重新包扎，又帮她吹了头发，纪云舒终于钻进被窝。


    他给她盖好被子，说：“睡吧，我让李安然给你请了假。”


    纪云舒点点头，看见他的嘴角也有受伤的痕迹。


    他直起身来，纪云舒问：“你去哪？”


    “我就在客厅睡，你叫我我能听见。”


    纪云舒睁着又涩又疼的眼睛，清楚地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她不想让他走，她不想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已成为梦魇的邪恶毒蛇，一定还会来找她的。


    纪云舒撩开右手边的被子，拍了拍双人床空荡荡的位置。


    “你就睡在这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