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司宜从容的脸色变得悲恸：


    “薛雯死了，全家都笼罩在阴影中。离开旬洪市好像能够忘记丧亲之痛。所以办完丧礼后，我们就搬来了。”


    他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那个年代就是流行‘离开让你伤心的城市’。


    但是安旭东不相信：“照你这么说 ，薛雯是在本市才受到的侵犯，你们不是更应该躲开本市吗？”


    薛司宜：“但我们在本市跟薛雯的回忆并不多，不是吗？之前我爸来源京实地考察，希望能在这边扩大生意。薛雯上高中最关键的年纪，所以他把薛娆带在身边在这里上学。”


    “我却是留在旬洪市读大学的。”


    那个年代上学还没有户籍的限制，天南地北都能读书。安旭东还是觉得薛司宜在说谎，可不管怎么撬，他都是这个回答。


    薛司宜是成功的商人，跟人的交流非常会打迂回战术，就算他只能比手语，也没有让安旭东问到有用的信息。


    安旭东只得放弃这个人，找别的突破口，他转而问：“你的助理在本市吧？明天我们会去找他要你的行程。”


    薛司宜比划手势：“当然，我会让他全力配合，并且近期内不安排外地出差工作。那么警官，我可以跟我女儿回去了吗？”


    安旭东直起身让路。


    薛司宜领着薛娆离开。


    薛娆坐在副驾，开着车里的灯看跟给方露做的笔录。


    方露的爸爸方攀工作很忙，每个月回家不到三次。方露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妈妈在带她长大。


    尤其是拍摄《人偶儿子》的时候，方攀曾经有过一小段时间精神失常。失常到从来不会对妻子发脾气的人，突然对妻子大打出手。


    每次夫妻打架，方露都会被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方攀每个月的10、20和30号都会回家，这次却没有回来。方露心里一开始很高兴，这样就不会有人打妈妈了。


    但没想到他是死了。


    薛娆合上笔记本，仔细思索关联。


    方攀和她家花园里的白骨，致命伤都是后脑勺的斧头。


    她想起《人偶儿子》里的死者，也是被斧头砍死的。而且影片最后都没有告诉观众凶手到底是谁。


    薛娆有一种直觉，不管导演林威怎么说得天花乱坠，她都不信电影跟她家花园相同的布景只是巧合。


    薛司宜按了两声喇叭，薛娆回过神，已经到家。


    薛娆的警服全湿了，黏在身上非常难受。


    她回房间脱下来，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之前先收拾衣兜有没有东西。


    她摸到一张湿漉漉的纸。


    薛娆奇怪地展开，上面是一串名字。


    她想起来，这是她前天收到的那封匿名信。


    当时忙着跟江再灵说话，她随手把信折起揣兜里就没有再管，后来就忘了这件事。


    信件是一串名单，第一个名字是：方攀。


    最后一个名字是：薛娆。


    薛娆天灵盖忽地清醒，难怪她今晚会觉得死者的名字熟悉。


    她在这上面看见过。


    薛娆紧紧皱眉，现在方攀死了，这其中会不会有关联？


    她用手机把名单拍下来，然后发送给李邻，附加一条消息：有认识信息科的人吗？联系人帮我查一查这上面的八个人有没有什么关联。


    李邻回得很快：包在我身上。


    /


    和往常一样，薛司宜亲自开车送薛娆去上班。


    薛娆一下车，正好遇见李邻。


    李邻拿了两份早餐，其中一份递给薛娆：“帮你买的。”


    薛娆接过，问：“那八个人查的怎么样？”


    两人并肩往局里走，车里的薛司宜一直盯着李邻的背影看。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薛司宜才开车离开。


    进了办公室，李邻把收到的资料发给薛娆：“人太多了我记不住，你自己看。”


    薛娆用手机打开文件。


    里面的八个人互不相识，也没有任何人际关联。


    前面七个都是男人，只有薛娆是女人。


    李邻凑过来问：“你怎么突然想查这几个人？本来信息科都不给查，说没有权利，还是我说名单第一个方攀昨晚死了，他才肯查。”


    薛娆抬眼看李邻：“你也觉得名单里的方攀死了不对劲？”


    李邻皱眉：“确实很奇怪。你刚收到名单，他就死了。能查到信件是谁送来的吗？”


    薛娆正要回答，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


    安旭东先接起，问了对方地址后马上挂断，回头对薛娆两人说：“有人报警，在江南北苑发现疑似人体内脏的东西，可能是方攀的内脏。”


    三人迅速出警，路上几口解决早饭。江再灵没跟他们一起，她去了《人偶儿子》的摄制组仔细盘问。


    /


    江南北苑。


    警戒线拉起，围住了小区下面的垃圾桶。


    保洁阿姨跟薛娆做笔录，明显被吓得不轻，说话都不利索：


    “我就是收个垃圾嘛！觉得好臭，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以为谁家宠物死了随便扔，就要给弄出来分类。”


    “谁知道那个垃圾袋一打开，里面都是牙齿！还有肠子之类的！我也不知道那肠子是什么东西的，但是牙齿明显就是人的嘛！”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赶紧就报警了！”


    薛娆问：“你来的时候，有看见什么可疑人吗？”


    “没有看见，谁没事往垃圾站来！我来得早，不就是图这个时候丢垃圾的人少！”保洁阿姨又强调了一遍：“反正我一个人都没看见！”


    “……”


    安旭东把内脏全部捡好，跟薛娆说：“十有八九就是方攀的了，但还是拿回局里给法医确认。你跟李邻去调监控？”


    薛娆应声，又问：“你顺便问问上次我送回去的北格别墅区监控，他们看得怎么样了。”


    安旭东说：“是我亲自看的，才看了一半不到。”


    他提着东西坐警车回去。


    李邻和薛娆兵分两路，一个去调监控，一个去查方攀的关系网。


    照例把监控送回警局之后，薛娆去跟李邻会和。


    李邻在方攀家里，方攀的妻子汤菊坐着抹眼泪。


    汤菊哽咽说：“警官，我真是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因为他打我，我就要杀了他吗？”


    李邻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有权利怀疑你因为被家暴，从而对方攀产生恨意，有仇杀他的嫌疑。”


    “法医说方攀死于三天前的晚上20-22点之间，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


    汤菊：“我在教我女儿写作业，我女儿可以作证。家里的监控也能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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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声，薛娆看向她家客厅里的监控。


    现在有些人家会在家里装监控，薛娆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对汤菊说：“能取下来我们看看吗？”


    汤菊点头，进了书房。


    她走后，薛娆的目光看向另一边的方露。


    方露似乎只有昨天晚上很难过，现在她看起来没什么悲恸的情绪，只是盯着电视里的新闻发呆。


    跟着她的眼神，薛娆也看向新闻。


    女主持人流利地说道：“近日，由于《人偶儿子》的大爆，娱乐媒体采访了电影投资人薛司宜，想要了解薛司宜薛董是怎么看待这部影片，以及为什么选中这样一部悬疑片来出投资？”


    “ 毕竟百京集团一直以来从事服务员，并未踏足过影视……”


    薛司宜。


    听到爸爸的名字，薛娆愣了愣。


    他竟然是这部电影的投资方。


    那影片里的布景……


    同在客厅的李邻也看见了，他皱眉说：“本来薛董就有嫌疑，江队昨晚才说要是在摄制组找不到信息就得放弃这条线索，现在看来是放不了啊。”


    他话音刚落，薛娆接到了安旭东的电话。


    眼看汤菊出来了，薛娆走到阳台去接听。


    电话那边的安旭东说：“我查到八年前卓港从旬洪市来源京市的原因了。”


    “卓港网恋了一个女友，正好是源京本地人。他来这儿就是为了跟网恋女友见面的。他来了之后就没有再回去。”


    “我查到跟他网恋的昵称叫‘漂亮妈妈’。她在卓港死后一个月就注销了所有网络账号，我现在还在联系网警，看能不能查到她原本的账号找到她。”


    ‘漂亮妈妈’在卓港死后注销账号，明晃晃的时间线不由地降低了薛司宜的嫌疑。


    但没有证据，他们谁都不会妄断结果。


    挂了电话，薛娆回去，听见汤菊说：“看见了吧，当天晚上我在家，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监控里的录像确实如汤菊所说，配偶作案这条嫌疑被抹除。


    李邻和薛娆无功而返。


    路上，李邻问薛娆：“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


    薛娆几乎没有犹豫：“我怀疑我爸。”


    电影投资方，电影里跟她家花园一样的布景，死者的死法也跟电影里一模一样。


    都是被一斧头砍死。


    李邻其实也很怀疑，碍于薛司宜的身份，他没有明说。


    他从侧面说：“要不你从你爸那边入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薛娆说：“他连我小姑的死都骗我，我觉得套不出什么信息。我爸是个警惕心非常强的人。”


    李邻说：“那你觉得那封匿名信呢？有关系吗？”


    “之前我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我感觉一切都是有关联的。”


    “查查寄信人吧，你回别墅区再调监控，或许会有线索。”


    薛娆点头：“你回警局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薛娆刚刚到北格别墅区的物业部，就收到李邻的短信。


    他发来了‘漂亮妈妈’的真人信息。


    姓名：薛雯


    年龄：42


    性别：女


    婚姻情况：已婚


    政治面貌：死亡


    李邻又发来一条短信：这是你小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