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西娅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合理。


    “嗯。”风息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那朵合欢花，“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还是自己看吧。”


    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那朵花上裂出蛛网纹路，淡淡的白色雾气逸散，西娅只感觉眼前一白，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天地间。


    她进入了一个梦境，确切地说，这便是风息昨夜经历的梦中场景。


    西娅感觉自己好像浮在半空，又好像融于天地间的一切，全知全视地监控着这一方梦境。


    这是一个荒芜的废星，随处可见对方成山的垃圾，污水横流，苍蝇蚊虫嗡嗡乱飞。


    河流发绿，树木枯萎，房屋坍塌，所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深色的藻类如疥疮一般，覆满整片大地。


    不用打开探测器，也能看出，这种程度的污染，已经没有任何人类能存活了。


    西娅有些意外，这就是风息过去生活的环境？


    呦——


    一阵清脆的鸣叫声突然传来，在这一片狼藉的大陆上方，突然有一只淡绿的小鹿踏云而来。


    它淡黄色的皮毛光滑如丝绸，柔软的背上点缀着点点的棕色和白色，四肢修长有力，每次跃动都轻盈而优雅，周身萦绕着轻烟般的绿色雾气。


    随着小鹿的奔跑，它脚下的大地突然蒸腾起大片大片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汇聚成一股洪流，气势汹汹地冲着小鹿灌去！


    “呦呦——”


    小鹿丝毫不惧，它轻声鸣叫，圆圆的眼睛明亮而澄澈，隐约还含着几分兴奋。


    只见它张开了嘴，那些黑雾竟然被它吸入了口中，它如长鲸吞水般来者不拒，所有的黑雾都涌入了它的口中，被它吞噬入腹。


    等到土地上再也没有黑雾产生，它才打了个嗝，撒着蹄子轻快地跑走。


    它来去如风，卷起了地上几片枯枝残叶，地上大片的枯叶簌簌碎裂，化为齑粉，覆盖住了那些发霉一般的藻类。


    叽叽——


    一只田鼠钻出了干涸的农田，朝着天空看了一眼，爪子抱在胸前拱了拱。


    啾啾——


    一只小鸟落在树梢，它扑扇着翅膀，发出清脆的鸣叫。


    噼啪——


    漆黑的水面被一记有力的甩尾破开，水花四溅，一只金色的锦鲤朝着天空跃起，日光照在它的鳞片上，如同碎金洒落人间，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西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作为一个机器人，她却感觉到一种蓬勃的生机在这片死地重新升起。


    小鹿，它吃掉了这片地区的污染。


    它像一位神医，治好了大地的疫病，挖去了它身上的毒疮，让它重新拥有了活力和养育万物的能力……


    这小鹿，是风息？


    画面一转，小鹿又来到了下一个“疾病区”，依然是引出污染，吞噬污染，一套流程结束之后悠然离开。


    就这样循环往复，日夜不停……


    “喂喂喂，别看了！”


    风息的声音传来，整个梦境突然破碎，西娅的视线聚焦在风息贴近的大脸上。


    他摆了摆手，脸色有些尴尬：“我的日子就是这么无聊的，睡醒了就吃，吃完又睡，反正就是没完没了的……”


    西娅缓冲了一会儿，才将那只可爱的小鹿和眼前这个金色短发的少年结合起来。


    她伸出手用力按住了风息的脸，左右转了转。


    “干嘛……”风息的脸颊被她向内推，嘴巴嘟起，像条胖头鱼：“哎呀，轻点轻点，疼！”


    西娅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最后确认风息变成人之后，一点鹿的特征都没有了。


    她又想起自己曾经探查过风息的肚子，但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也许……他肚子里其实全是那些黑色的污染雾气？


    原来它不是污染核，而是一种专门吃污染的生物。


    真是神奇的物种……资料库又更新了。


    她放开风息，犹豫片刻后问道：“你也吃污染，怎么不会产生净化结晶？”


    风息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有些委屈：“我又不是那些后天产生的污染核，它们根本对污染消化不完全，而我，能完全吸收掉，一点渣渣都不剩！”


    说着，他还有点骄傲：“我的肠胃好多了！”


    西娅：……


    难怪，第一次在蔷薇的迷域中，他就掰别人墙壁吃。


    看来不管是污染本身，还是污染具象化的东西，他都能来上两口。


    说实话，她还觉得有点可惜，以风息的污染摄入量，要是能生产净化结晶，那应该有一座矿山这么多吧？


    看着面无表情（指屏幕上啥表情也没有）的西娅，风息心里有些微妙的不爽，“你喜欢那些结晶？”


    他撇撇嘴，“我可以给你多抓点污染核，给他们喂多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们就容易消化不良！”


    西娅：“也行吧。”


    风息：……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勉强！


    可恶，好气人！


    两人交谈的时候，树屋外长夜已尽，天色将明。


    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天幕由深蓝转为浅蓝，晨曦穿透薄雾，照亮了整个世界。


    几道脚步声犹犹豫豫地靠近，停在了离树屋好几米开外的地方，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来。


    “一夜过去了，不会已经死了吧？”


    “我可不敢进去，上次就是走近了点，都让我做了几夜噩梦！”


    “我也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个树屋，你不知道，我上次梦到我的手指断了一根，要不是我醒得快，可能整条手臂都要报废！”


    西娅闻声望去，只见是昨夜的老婆婆带着四个年轻的男人过来了，几人朝树屋张望着，却不敢进来。


    “好了，你们别说风凉话了！”


    老婆婆跺了跺脚，有些焦急：“好不容易来人要救我们农庄，这次要不成，大家都要饿死了！”


    几个年轻男人对视一眼，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缺了一根手指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断指，低声道：“黄花婆婆，其实我们今天跟你来，才不是为了什么救农庄的鬼话！”


    “我这手指断了一根，既然农庄来了新主人，他们不得给我点补偿？”


    另一个矮瘦男人附和：“就是，之前农庄还欠着我们大半年的工资没给呢，这次怎么说也得结清了！”


    “我，我也想要回工资，我娘病重了，需要钱看病……”


    “我家没米下锅了，他们怎么说也要给点吧！”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声音越来越大。


    “你，你们……”黄花婆婆又气又急，但最后却什么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睛都红了。


    几个年轻人讪讪，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要不是真过不下了，谁又想做这种恶人呢？


    西娅和风息就是踏着这嘈杂的争吵声下楼来的。


    风息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


    “没死，真的没死！”


    “太好了，他们没事，他们肯定有过人之处！”


    几人都很兴奋，黄花婆婆率先走了过来，她满脸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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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挎着昨天那个竹篮。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这树屋邪门得很……对了，还没吃早饭吧？”


    她掀开自己竹篮上盖着的布，露出里面装着的两个馒头，拿了一个递给风息馒头：“我们这儿没啥好吃的，你垫垫肚子。”


    “呀，谢谢你！”风息拿过来就咬了一口。


    馒头粗粝又干巴，还搀着一点麸皮，风息仰着头往下咽，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刮伤了。


    而且馒头有一股奇怪的土腥味，仿佛刚从地底挖出来，让人吃着反胃。


    风息气得把馒头一掰，“难以下咽！”


    不料，他这举动一下便惹怒了旁边几个年轻人，断指的那个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风息的衣领。


    “这馒头黄花婆婆自己都舍不得吃，专门拿来给你，你这什么意思！”


    “白眼狼，我看你和之前那个匹格一样，都不是好人！”


    莫名被贴脸辱骂的风息一脸困惑：(°ロ°)啊？


    他推开断指，皱起眉：“是不好吃啊！难道这个东西在这里算绝顶美味？”


    西娅也扫描了一下那个馒头，污染度58%，用高度污染的麦子磨成的面粉制成，长期服用容易全身器官衰竭。


    她看了一眼苍老的黄花婆婆，感觉她看起来确实不太健康的样子。


    “你还嫌弃？”断指更生气了，他脸涨得通红，一把扯住黄花婆婆：“婆婆，你别心疼他们了，他们爱死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风息摇头：“你这个沟通习惯不太好，要和我一起修行语言的艺术吗？”


    断指气得发抖：“你是在讽刺我没上过学，不会说话吗！”


    风息瞪大眼：“啊？上学，我也没上过诶！”


    西娅：……看不下去了。


    果然，要人类和鹿交流，还是比较强人所难的。


    她移动到风息身前，对上愤怒的人类小伙：“请不要生气，我们家人类不是那么擅长交流，就由我来跟大家协商吧。”


    说着，她推了风息一把，“去把你的小面车推出来，我给你发几个煮面的教程，你给大家露一手。”


    “就做你最爱的酸豆角面吧！”


    提到小面车，风息立刻抖擞起来：“可是酸豆角没有了哦，酸萝卜行吗？”


    “好好好，都可以！”西娅从善如流。


    风息喜滋滋地走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学煮加了料的面，昨晚给自己做的都是清水面呢！


    今天人多，正好可以学一学，让大家给他点评点评。


    打发走了风息，西娅看向有些呆住了的四个年轻人。


    她很快注意到，这些人都有一定程度的残疾，有缺了手指的，有长短腿的，还有脸上有大片疤痕的，甚至有一位浑身皮肤上有大片的白色斑块……


    无一例外，都有病。


    “你，你一个机器人，能做你们家的主？”断指有些不服。


    西娅没有说话，而是从储存仓里拿出一把金币，在手心摊开，放到了众人的面前。


    金币那诱人的色泽是最好的证明，几个年轻人的眼睛一下就直了，看向西娅的目光也陡然变得尊敬！


    他们都多久没见过金币了！


    “报上你们的名字，我即刻为你们结清往日的欠款。”西娅收回手，拿出一个空白表格：“如果有想继续在这里干活的，也欢迎报名。”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突然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断指年轻人纳头就拜：“机器人小姐，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