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小道君

作品:《小道君

    四周时空骤然压成一团,太阳在厉厉凄风中膨胀爆炸,熊熊烈火胡乱抛洒,天空被烫的满目疮痍。人群疯狂逃窜,乌压压地扑过来,嚎叫嘶喊着从孟柯身旁胸膛穿插而过。


    他们嘴里张张合合说着什么,孟柯听不清,只见众人瞳孔陡然变换,剧烈颤动骇然的惊悚,无不映着一个扭转歪曲的人影。


    时间在身体僵止几秒,她猛地转头,一把抓住即将坠落的人,两人在天旋地转间双双跌进窒息腐烂的泥潭——


    孟柯从一身冷汗中惊醒,眼里带着尚未褪去的惊惧,她茫然而未知地看向天花板,精致古朴的法式吊灯,宽敞明亮的房间,窗边绒面烫金的重工窗帘......


    她迅速爬坐起来,意识到自己在南陵家中。


    孟柯掀开被子下床,因为脚疼趔趄摔倒在地,她顾不上,跪起来扑倒床头柜,全心翻找不知所踪的手机,双手不停失控发抖,心里慌乱得不成样子。


    保姆听见动静开门进来,看她这幅模样,心底发怵:“小姐,您醒了。”


    孟柯望着女人完全陌生的面孔,脑子停转一秒,她蹭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出房门,踉跄着找到二楼座机,迅速拨出去一个号码。


    一直守在楼下的秦炎跑上楼梯,却不敢上前,远远站在拐角的地方,情绪复杂地看着孟柯的背影。


    电话那头是一遍又一遍的关机提醒,冰冷从头到脚灌注,孟柯机械转身,空洞眼睛直望秦炎:“我的手机呢?”


    秦炎看她失魂颓丧,于心不忍,但也实在不想孟柯再这么执着下去,他犹豫几秒,最终艰难地说:“王光恒被缉拿归案,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那个孩子,送去医院没多久就不行了。”


    孟柯像是没听见,一字一句重复:“手机。”


    秦炎无奈,他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孟柯脚步顺势向后一退,背脊紧紧贴在墙壁,眼睛干红瞪着他,那是个防备的姿势,这反应让秦炎一怔,他只好停在原地,掏出孟柯的手机,轻轻放到楼梯扶手。


    孟柯一步跨过去,先是看眼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残存的希望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火速坍塌。


    她快速拨出余易泽的手机号,同样无人应答。邵万里的、老余的、方志博的、乃至是柳欢黎的,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忙音。


    她不死心地继续在手机上按来按去,因为身体虚弱瘫倒在地,整个人处于崩溃撕裂的边缘,仿佛只要有人轻轻一推,就能化成灰烬。


    秦炎低头看眼孟柯光裸的脚,冷冷瞥向还在愣神的保姆,保姆眼皮一跳,连忙转身小跑回孟柯房间,不多会儿取了拖鞋和毯子回来。


    秦炎将毯子披到孟柯身上,又将拖鞋放到她脚边,他刚要说什么,忽而听见楼下门外一顿哐哐砸门的声音。


    “孟庆和!你给老娘开门!躲在家里算什么本事!”


    “你休想用这么点钱打发我们娘俩儿!”


    “你他妈的给我出来!”


    ......


    暴躁而粗鲁的叫骂让秦炎厌烦蹙眉,他招手让保姆照顾好孟柯,自己转身下楼去应付。


    保姆走过来,弯下腰给孟柯穿好拖鞋,孟柯脸色死灰盯着手机,对外界所有声音失去反应,甚至董彦纯的争吵也分不走她的一丝注意。


    抱着孩子的董彦纯用手肘撞开秦炎,挺腰直背冲进门里,嘴里叫嚷:“孟庆和呢!让孟庆和给老娘出来!”


    因为身份职责,秦炎对她还算客气:“孟总出差,不在南陵。”


    董彦纯冷呵一声,将手袋一丢,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还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颐指气使地说:“那我就在这等,等他回来把事解决。”


    秦炎趁其不备扫眼楼上,孟柯低头坐在原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董彦纯背对楼梯没看见楼上的人。


    两人没有发现彼此,事情暂时没有变得糟糕。


    收回视线,秦炎敛起所有尊敬情绪,一点不留情面:“孟总离开前让我转告您,他和孟桁的亲子鉴定不匹配,这触及底线和尊严问题,不能原谅。但是出于之前的夫妻情分,孟总不打算追究,只想和平离婚,至于您留在这的衣服鞋子名牌包,都可以找时间搬走。”


    听见这番话,董彦纯的眼神先是心虚闪躲了下,然后梗起脖子,一副决不罢休的泼辣口吻:“什么狗屁的亲子鉴定!我看就是孟庆和玩儿腻了找个由头想甩了我们娘俩儿!我告诉你!他孟庆和想和平离婚不能够!我跟他是夫妻!这房子这车还有这公司!那得是夫妻共同财产!都得分我一半!”


    秦炎气定如常:“孟总还交代,如果您执意要走法律程序,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董彦纯抓起手袋狠力砸到秦炎脸上:“敢威胁老娘!当老娘是吃素长大的?!我——”


    正骂着,敞开的大门外走进几个制服笔挺的警察。


    董彦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余下的话像是被针线死死缝在喉咙里,她抱紧孟桁不动声色地挪动位置,用秦炎的身体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秦炎回头,问几人:“请问你们找谁?”


    为首的警察反问:“请问董彦纯女士在这吗?”


    秦炎侧开身体,指了指身后沙发上的人,“这位就是。”


    楼上,孟柯呆呆坐在地面,腿脚又冷又麻像是灌了满满冰块,她浑然失去感觉,直到手机一震,孟柯才像溺水将死的人被一把捞起。


    她抖着手按下接听,没来及开口,就听见余易泽在那头哭得撕心裂肺,那声音是一把匕首,自上而下,缓缓扎进孟柯脑袋。


    她呢喃:“江陆呢?”


    “江陆......”余易泽哭得停不下来,说话语不成调:“江陆没了......他没了......”


    楼下,警察正对董彦纯拿出一张逮捕令,语气严肃威厉道:“根据犯罪嫌疑人董彦杰的交代,为了偿还他的巨额赌债,他和他姐姐董彦纯涉嫌教唆雇凶绑架他人,造成他人身亡,故现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被拆穿的董彦纯焦灼地左看右看,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梗脖子耍起无赖来:“你说的什么东西我听不懂!”


    孟柯扔掉手机,撑着墙面一点一点站起来,毯子滑到地面。


    保姆伸手想要扶她,被她推到一边,她慢慢地往楼下走,一步一个台阶,她脚步又慢又轻,楼下的人全然不知她的到来。


    董彦纯怀里的孟桁“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旁若无人地一撩衣服准备喂奶,眼里明晃晃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知寻衅:“看什么看!没见奶过孩子啊?”


    秦炎嫌弃不已,几位男性警察尴尬地别过脸去。


    孟柯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越过摆台,拿起上面的水果刀,走过去高高举起,对准董彦纯的颈动脉,决然凶狠地直直刺下——


    保姆捂嘴尖叫出声,秦炎迅速反应,扑过去掀开坐在沙发上的人。


    鲜血喷涌,满屋哀嚎,阵阵腥风灌进五脏六腑,化作彻骨寒悚。


    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了......


    ......


    几个小时前,东浔镇医院。


    抢救室里仪器滴滴作响,声音凌乱无章,不断有医生进来,也不断有人出去,血液一袋袋输,药剂一针针下,病床上人面色依旧死灰,生命指标起伏甚微,虚弱心跳昭示他随时殆尽的生命。


    一楼急诊缴费处,背影弯曲的中年男人哆嗦着手递过银行卡,坐班医生盯着电脑一动不动,接过卡片操作划账,滴滴两声,他语气见惯不惯的麻木:“余额不足。”


    中年男人又摸索了另一张卡递过去,来回几次,才勉强将费用凑齐,坐班医生将账单发票一块丢出来,又提醒:“第二笔明天交啊。”


    江开临将银行卡和纸张胡乱攥在手里,一时不知该往哪放,彷徨间,他看见病人那栏江陆的名字,蓦地记起十几年前,他给江陆交学费的场景。


    逼仄的医院走廊,江开临一忍再忍,抱头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西装革履身型高大的男人踱步过去,阴影罩在江开临头上,江开临满眼泪水沮丧抬头,看见的就是一双高高在上的冷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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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庆和缓而慢地开口,带着不容置喙的自高和专横。


    他说:“我可以让你儿子活,可他也必须死。”


    没有怜悯,没有歉疚,孟庆和是完全商人思维,用最小成本让利益最大化,只要施舍走投无路的江开临一点恩德,就能杜绝一切后患瓜葛。


    一个小时后,江陆紧急转院。


    天地大雨瓢泼,肃然失去所有颜色。


    -


    南陵家中出事,孟庆和第一时间从东浔赶回,他推开家门,屋内死气沉沉的黑暗,漾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家里其他人都被孟柯赶走,到处都是空旷的沉默,她坐在沙发中央,惨白脸孔毫无生气,浑身力量像是被人抽干。


    那时候的孟柯不像从前,会把家里东西砸的满是狼藉,但她今天没有。


    她的眼睛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不抱任何期望了,可她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跟孟庆和提了条件。


    她说:“我可以去精神病院,但是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当着警察面故意持刀伤人,人证物证俱在,董家人如吸血蛊虫般哗然附骨,叫嚣着要让孟柯坐牢让孟柯去死,妄想以此获得更多金钱赔偿。


    秦炎提出解决办法,孟柯差半个多月才成年,又是精神疾病患者,送进精神病院后或能免除刑事责任。


    这是孟庆和唯一能保她的方法,也是她挟之以威胁的筹码。


    她要用自己,为江陆求个公道。


    得到肯定答复,孟柯缓缓站起身,光着脚踩过下午混乱后玻璃碎片,汨汨鲜血流淌出来,在黑暗的地面中蜿蜒交叉,好似从她身体里剥落的灵魂。


    她独自一人,一瘸一拐着,走向黑暗更深处。


    ......


    一周后,董彦纯董彦杰雇凶绑架伤人的犯罪事实经调查成立,两人被移交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同期,王光恒承认自己的犯罪行径,数罪并罚,等待择日开庭审判。


    当晚,孟柯在家中自杀。


    被发现时,已经过了最佳洗胃时间,九十七粒安眠药的浓度渗进她的血液,蚕食她本就所剩无几的求生意识。


    文睦的医生对她插管透析,给她注射呼吸兴奋剂,同时安排大量输液加快药物代谢,而由于她潜意识的抗拒,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插在左腿的透析导管被她挣扎着踹开,反复几次,腿上插管的地方溃烂到血肉模糊。


    两天抢救后,孟柯情况有所好转,医生告知孟庆和应将她立即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更专业更具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昏迷中的孟柯在不知不觉中,被送到郊区精神病院。


    转醒后,她依然神志不清,而为防止她再度自杀,医护人员用皮带紧紧她把绑在床上,一旦发现她躁狂发作的迹象,便对她进行电击麻痹。


    偶尔孟柯清醒,会痴痴望着铁栏窗户外的天空,看着飞鸟掠过,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住进去不到三天,孟柯开始毫无预兆地发烧、咳嗽,咳到半夜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浑身抽搐再度陷入昏迷。


    南陵的医院治了几天不见起色,孟庆和一咬牙下定决心,联系救护车把人送进离这最近的申城广慈医院。


    广慈医院专家会诊,发现是前期催吐时的呛咳导致她肺部扩张,呕吐物挤进肺里导致了肺部细菌感染,右肺半个变白,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已经严重危及生命。


    而要问为什么过了几天才发作,专家说不出来,但是私下猜测,她是在故意努力强忍,就这么一直忍着,忍到把自己憋死或者疼死。


    见过诸多病人的医生们摇头感叹,感叹于孟柯这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医生连夜开展手术,历经十几个小时,从死神手里,或者说从她自己手里,抢回孟柯的一条命。


    出了手术室后,护士将孟柯的病床推进ICU最角落位置。


    同一时间,背面ICU单元,做完肝移植手术不到一周的江陆仍未渡过危险期,他戴着呼吸面罩,浑身插满管子,瘦得脱了形。


    一墙之隔,他求生,她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