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暗自叹道：如此，甚好。


    沈长青虽没有刻意去瞧对方的神情，却是足够想象那副嘴脸是如何的扭曲。


    他手下丝毫不留情，耳边少不了求饶声的，可是既然选择同我作对，就不该在死的时候低声下气的求饶，这般反复无常，只会让他感觉杀起来……更爽了。


    广场上的血迹才稍微有些凝固，让这次的血水一冲刷，跟女人用的红胭脂上面叠涂了一层口脂一样，还有的流进了钻出了灵植的那些地面裂缝里面。


    “小人！你今日造下杀孽，滥杀无辜，迟早有一日会堕入十八层地狱的！”


    其中一个人见求饶不行，临死前又变了嘴脸，叫骂得何其难听，这句话划过沈长青耳畔，他甚至都没有认真听，就像杂音一样给摒除了，喊话的人则是被满嘴溢出的鲜血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简直可笑，这群人要杀我叫正义的化身，我把他们杀了，却成了枕戈饮血的怪物，小人，至于滥杀无辜这个词嘛……他就不做评价了。


    毕竟这修仙界中，谁敢说自己的手是干净的呢，凡人亦是要捕杀猎物的，不然吃一辈子的素菜，转念一想，绿植又何尝没有生命，只是他们没有嘴，无法表述自身的痛苦罢了。


    无非是因为人站在生物链的上端罢了，修仙界中，也只需站在生物链的上端即可，强者为捕猎者，弱者沦为被捕的猎物。


    至于下地狱……我看也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修仙界中的人一般结局只有两种，得道飞升，又亦是阳寿耗尽和被他人所杀，大多是魂飞魄散既定结果。


    哪怕我意外身亡，世界上真有地狱这个东西，我也要搅他个天翻地覆。


    王生花抬头去看那庞大的黑影，几朵青色莲花展开得鲜明，莲华四周长满朝上的藤蔓，而藤蔓的尖头刺穿了十几人的心脉，就如同是在穿糖葫芦。


    只觉得心脏剧痛，这一切的始末都是自己造成的，再去看莲花上站着的人，讽刺意味拉满了，一路过来，对方都在印证人性伪善四个字。


    这一战下来，刘子峤和宋霁又将飘零，王生花亦不再有归处，他们都没有落脚点，好像和沈长青一样注定在这修仙界中漂泊无所依。


    陈泽不但吸取了灵脉之中的气流，还把整个宗门上下残存的气运吸食得一干二净，他飞回广场亲眼看见这幅场景，“沈长青，本座待你的情意可还算丰盛。”


    刚开始说清风宗宗主盛情难却，现下我直接灭掉了这个宗门，且看你如何盛情难却。


    等他视线扫到地上没有被杀掉的几人，似乎分外不满，睨着眸问，“怎的，这几人与你有故？”


    沈长青表现出来的状态很是轻松，一副全然不在意的神色，佯作顺着陈泽的视线看了看，薄唇微抿，“前辈多虑了，只是他们并未冒犯我罢了，前辈想杀，杀了便是。”


    瞧他的姿态实在太过肆意，完全就是哪怕陈泽掐断这些人的脖颈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模样，可偏偏这句话说得就很微妙，“前辈想杀，杀了便是。”


    细品这句话，真的是把尊敬和阴阳的氛围拉扯住了，视人为草芥此事我从来不否认，在这人嘴中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道，就如是说我只能拿捏这等炼气期小辈，毫无容忍之量。


    陈泽又想，今日我凭一己之力灭了清风宗，虽然是小门小派，总是有几百年底蕴的，将人杀干净了，我的壮举该如何传播。


    左右也不过几个资质下等的喽啰，难成气候，杀了又如何，不杀又如何。


    “哼，炼气期小儿，我亦是不屑动手，沈长青，随本座回荒域吧。”


    沈长青倒是不知随口的一句话还能够助其脱离险境，换成自己是陈泽的话，必会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正所谓仇生怨，怨生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能够彻底斩断怨气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斩根除尽，不留活口，人死了，再多的怨气都是空谈。


    王生花只是静静的坐着不吭声，空洞的眼眸，迟钝的神情，无一不在诉说着他此刻的无力。


    刘子峤看着起飞离去的几人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背影化作黑点再隐匿在云层之中。


    另一人站在一端望着他，刘子峤注意到后两人遥遥相望。


    宋霁以为对方会如之前一般撇过眼去，不料这次却并没有。


    刘子峤再没有任何回避的动作，左右看了看这个战火纷飞的地方，留下的只有一派残景，他倒是有些想念下界的平凡日子了，有一个管家爹，能够支撑自己作威作福。


    不知他在下界过得如何，我此生若能够突破筑基怕已经是万幸了，自是没有那个撕裂时空的能力，一辈子都回家无望了。


    再说了，即便回去了，父亲怕也只剩下一杯黄土了，我思念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下界的父亲，还是怀念在下界常被人追捧的天赋，到了上界却只是沧海一粟，渺茫得荡不起一丝波纹，更惊不起一点水花。


    多年未见，即便回去，应也是成了陌路人。


    一开始入上界时，我对这里充满了期许，直到出了幻境那一日我才意识到，原来弱者的一生在强者那里可以被当作趣物用作观赏，若没有当时的沈长青，我真的就只配活在梦中。


    后来面对诸多的打击，人情冷暖，我倒是逐步麻木了。


    现在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吧，“宋霁，五年前的事情我不怪你，你做得不失公允，我是没有理由责怪你的。”


    宋霁欲言又止，最后只有一个“嗯”字，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今日总是要说清楚的，如果因此耽误对方的前程，我怕是于心难安，“这些年你心存愧疚，在门内对我颇为照拂，我很少感激，现下清风宗已灭，你我皆是沦为这修真界中的一截浮木，随风逐流。”


    “当年的事你早就还完了，此后我二人各执一方，各奔前程吧。”


    以对方的天资，不论是法域，荒域还是灵域什么的，都是各个宗门争相哄抢的天赋弟子，不该被我一直连累下去。


    宋霁向来冷惯了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不解，疑惑，茫然皆浮现了出来，不解为何会突然有此一说，疑惑刘子峤没人扶持在这修仙界中如何存活，茫然天下无不散宴席，终究是要天各一方的，或许对方已有了好的出路吧。


    他憋了半天，只哼出了一个干瘪的“好”字。


    又是这般，刘子峤无奈的笑了笑，对方总是淡然至此，有此道心，何愁不能在修仙界中觅得一席之地。


    刘子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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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带着笑意简短的回复了一个：“嗯”。


    气氛僵滞下，便再也相继无言。


    ……


    几人飞行中，陈泽不免惊叹，区区一个筑基期居然在御物之上落后不了自己多少。


    “你的本领倒还不错。”


    沈长青心知此人要试探自己，揣着明白糊涂道：“前辈指得是？”


    陈泽见人说话期间的飞行速度也丝毫不逊色带的这几个仆从，暗自较着劲提了提速度。


    他眯眯眼，古怪道：“你这小嘴说出来的话我怕是一句也听不得。”


    “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亦犹未可知。”


    想起两人在胭脂楼初见的时候，本以为就是个攀附权势的佞人，谁知道这人里头的心思内藏乾坤，难以窥见，饶是我也拿不准。


    怕是早将自己那日所言当作放屁，一口一个前辈喊得倒是好听，更别说进秘境寻那朱元策宝术了，不过多亏陆丰那奴仆不负所望将东西找了来。


    沈长青面上尽显怔然，果然，聪明人说话总是能直击心灵，他也刚好趁此机会先行试探一番，“前辈此行清风宗也不是为了邀我做门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只是做了个冠冕堂皇的挡箭牌。”


    他没有直接说异瞳，却是隐晦提及对方是为了那物才来的清风宗。


    陈泽不怕此人惦记，也不想多说异瞳之物的事情，择轻而言：“此言差矣，要你来我门下为我办事，也确实是目的之一。”只不过不是最主要的目的而已。


    沈长青不好把意图说得太明显，“晚辈不过一个筑基期的蝼蚁，如何能帮前辈做事。”


    拿乔时可称弱者蝼蚁，强者面前则只能称自己蝼蚁，对此他倒是并无芥蒂，在修仙界中理应如此，来日我若能将此人踩在脚下，定要把他比作蝼蚁不如。


    陈泽听了这话，心下的算盘又敲了起来，虽说夺取机缘必须要对方自愿，否者极大可能被对方自爆毁之，可……琉璃城的镇城之宝就能解决掉这个问题。


    还能大大的缩减风险，只要争取早日夺得城主之位，镇城之宝便是我的，届时夺他机缘岂非轻轻松松，所以在自己有所行动的这段时日，只要把人好吃好喝的待着，困在府邸便可。


    想完还反驳了自己一句，不，不止是镇城之宝是我的，琉璃城附近的城池都会是我的，屈居人下这样久，一个琉璃城城主怎的能满足我。


    陈泽：“我方才便说了，你的本领不错，自是有你自身的独到之处，无需妄自菲薄。”


    “或许正是现下普通的你，能给予我莫大的帮助。”


    是了，现在沈长青只有筑基期修为，自己夺得机缘自是轻松，若等对方成长到了虚丹期，乃至自己目前的修为，加上机缘傍身，实力岂非是逆天。


    那等恐怖修为，想要夺其机缘，何其不易。


    沈长青闻言，脸上露出些许被夸赞的轻浮之态，“有前辈这句话，长青就放心了。”


    还斩钉截铁道，一字一句：“前辈对长青评赞甚高，我前辈自当是该鼎力协助！”


    虽说此人说话真假参半，不可尽信，陈泽看着对方脸上的欣然之意，似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心道，果真还是太过年轻了些，终归有些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