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雨打了一下圆场，几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蒙拓就先走了。


    蒙拓走后，他们三比较熟，江路川直言：“今天是什么事？。”


    赵思雨摆了摆手：“也不是大事，就是教练想推荐你当队长，领导也挺看好你的。”


    以及说不出口的一句话，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在一些小细节上，齐盛英自然流露出对江路川的看好，他完全理解，师父对他挺好的，也不能迫使人家没有七情六欲，他都理解，他完全理解。


    只是头一回直晃晃揭下了这一片遮羞布，还是让他有点难受。


    单凭赵思雨这句话，江路川不认为有异常，能者居上，谁行谁被看好，自己不行也得下来，这是亘古的真理。


    不过赵思雨显然情绪一般，江路川就没说话。


    说什么似乎都不正确，干脆私下去找其他人了解一下情况为好。


    赵思雨又说：“我刚是有点不是滋味，不过我想到我们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就突然觉得，这个不是大事，咱们还是要齐心协力。”


    黎琉：“第一次见面怎么了？”


    江路川淡道：“没什么。”


    “你不说我就我问师哥。”黎琉的目光移到赵思雨脸上，一脸好奇地看着赵思雨。


    江路川瞥她一眼，说：“遇到流浪狗。”


    黎琉的吸引力又被江路川带走了：“然后呢？”


    “它被我吓跑了。”


    “我不信，是你被它吓跑了吧。”


    “爱信不信。”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点真诚，真的是你吓跑它了？”


    赵思雨边笑边摇头。


    江路川和赵思雨见的第一面是齐盛英刚和他说收了个小师弟，但赵思雨那天放假，没见到面。


    赵思雨回来那天，看到一个面说不上生，也不算熟的小卷毛也往由泳基地走，就和他一道走，他很好奇：“小弟弟，你这个卷毛是自己烫的还是天生的？”


    江路川人小架势大，他说：“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弟弟。”


    “抱歉啊。”赵思雨失笑，心想这小卷毛还挺难接触的，后续在路上也没怎么交流。


    路上碰到一个流浪狗，可爱的小狗千千万，但这只是真的凶残，高，瘦骨嶙峋，一看就许久没吃饭。


    赵思雨当时也不大，二十出头，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和那只狗对视了一会。


    于是他就光荣地被认为是挑衅，被狗追了几百米。


    他们来不及报警，没时间思考，连方向都没法分清，一只半人高的流浪狗就在后面追赶着他们。


    老天无眼，他们转进了一个死胡同，毫不夸张地说，赵思雨当场冷汗就冒出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千钧一发之际，江路川挡在他前面，拿起放在角落的长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和最大的力度劈了下去，竟生生把这只狗吓退了两步。


    一小孩和一狗对峙，对峙了几乎一分钟，赵思雨大气都不敢出，后续还因此做了两场噩梦，最后反而是小孩吓退了这只凶猛的流浪狗。


    这小孩看着胆气大，一点都不怕。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和江路川一起回了基地，齐盛英笑呵呵告诉他，这个是你的师弟，亲的。


    再后来，他带着江路川回宿舍，却发现他持棍子的那一只手一直在小幅度地颤抖，不知是透支力气使用棍子造成的，还是给吓的。


    当初江路川的回答是什么来着的。


    好几年过去了，赵思雨忘了。


    “对了，”赵思雨说：“我一直想问，当时你的手抖什么？”


    听到这句话，黎琉忽然顿了一下脚步，如果没记错，今天，江路川的手也很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没印象了。”江路川淡然地说。


    赵思雨竖起大拇指：“还好你赶跑了它，胆大包天，牛逼。”


    他又说：“我找个人，先走了。”


    由于刚才的冲突，蒙拓肯定会很不高兴，再怎么说也是多年的朋友，他得去看看，免得出事。而且，在他的印象中，蒙拓的脾气是有点阴晴不定，有时候很恼人，但人还是不坏的，他不希望看到泳队内部分裂。


    赵思雨这么一说，黎琉回忆起江路川今天和她在路上，也是让她去另一边，但他的小拇指颤了一下，和赵思雨说的一样，她原本以为是幻觉，既如此，更有可能是生理反应。


    她心里涌上了有点复杂的情绪，不过她的感受和赵思雨的完全不同，甚至能构思出当时江路川和赵思雨当时的场景。


    很少有人能够打娘胎里就胆大包天，无非是没有人能为他兜底，后面就是悬崖峭壁，他只能自己练就成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


    她想到自己刚刚教江路川微笑却失败了，如果江路川生性不爱笑，那就不用逼迫他做一些违背本性的改变，他又没有因此伤害到谁。


    每个人都按照完美的模板生活似乎也挺没意思的。


    世界本来因为多元多样而绽放光彩。


    **


    过了几天，留在省队基地的所有游泳运动员汇集在一起参加反兴奋剂会议。


    黎琉七点五十就到了，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会议，有些运动员也稀稀拉拉早到了，现在能管他们的都不在，一群人像是出了动物园的猴子般开始撒欢，也有人坐着补觉。


    慕旭和方子鹤坐一起，慕旭在补觉，方子鹤在打游戏，他正处于15岁的变声期，声音介于小孩的和青年之间，每次他一说话，大家就想笑，他但又怕戳到小朋友敏感的自尊心，只能憋笑憋得想死，此刻他化身尖叫鸡：“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慕旭没好气：“我才要死了，闭嘴。”


    “我已经死了好吧。”


    慕旭的瞌睡虫已经跑了，他烦躁：“你要带着我一起死吗。”


    “是兄弟就陪我一起死。”


    慕旭白他一眼，但也没反驳。


    黎琉经过，看到方子鹤手忙脚乱，连技能都按错了，不出一秒就被人K.O了，被队友在聊天框骂没有十年的肌无力都打不出这个操作，啧啧惊叹：“我五岁的表妹都打不出这个操作。”


    方子鹤垮起脸：“他们骂我，师姐你还笑话我。”


    黎琉摸了摸鼻子，自觉是有点过分，她说：“那我教你两招好了，不过我现在也不怎么玩。”


    但至少不是十年肌无力。


    江路川才下早操，八点走进会议室，嘴里叼了个玉米馒头，手里拎着豆浆和几个肉包、玉米进了会议室，打算一会在会议上边听边吃。


    方子鹤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落进了他耳里：“师姐，你太厉害了，他们现在只骂我有一年的脑血栓！”


    黎琉：……


    这是好词吗？


    太久没玩，失误。


    她的胜负欲立马上来了，她还不信赢不了了，她以前再怎么说也当过几次队内MVP：“再来一把。”


    眼见方子鹤手舞足蹈，两颗脑袋越靠越近，他差点就伸出手想拍一拍黎琉。


    江路川走到旁边，曲起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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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琉忽然察觉周围的气压低了些，又有人贸贸然扣响桌子，她手一歪，放歪了技能，被杀了。


    黎琉把手机还给方子鹤，果不其然找到了姓江的罪魁祸首，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你干吗吓人？”


    江路川坐下，说：“开会。”


    黎琉打开手机，已经八点零三了，该来的人已经到了，台上的主持人发话：“请大家安静坐好，会议马上开始。”


    “哦，好吧。”黎琉老实坐下了。


    主持人在介绍各位出席的领导，黎琉动了动鼻子，闻到玉米的清香，她的目光落到了江路川的早餐袋里，她倒是不饿，但是这人在他旁边吃东西，她也闲不住，说：“我也想吃。”


    江路川把袋子递给她：“自己拿。”


    黎琉接过袋子，拿了一小截玉米，又听江路川似乎随口一问：“喜欢打游戏？”


    “一般，我刚在教他。”


    “怪不得，”江路川语气凉凉地说：“和方子鹤是卧龙凤雏。”


    黎琉：？


    天地良心，这绝对是污蔑，还是她今年收到的最严重的污蔑，她要上报国际泳联。


    “我可是战队MVP，很多人都想让我出教程的，你嫉妒啊，”黎琉也凉飕飕看他一眼，口嗨：“想小黎老师教就直说。”


    不过，以江路川这个天上地下唯我第一的性子，他更可能自己练技术和找突破点。


    事情不如黎琉所料，江路川仿佛被小黎老师四个字戳中笑点，低笑两声，舔了舔唇角：“你还欠我一堂课，记得吗——小黎老师？”


    黎琉先是被“一堂课”这三个字砸了一下，又被小黎老师砸懵圈了。


    她暗自琢磨，自己什么时候欠他课了。


    几分钟后，她想起之前说要教江路川笑，但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江路川的学习信念如此强烈，这让她都不好说拒绝的话了：“就笑嘛，很简单的。”


    江路川：“不会。”


    黎琉：?


    不是，这是你的台词吗，不应该得瑟地说“还能有我不会”的吗?


    方子鹤听到他们的对话，探头：“师哥，要不然给你放点儿歌听。”


    江路川拒绝，眼里流露出仿佛很老成的“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谁还听儿歌”。


    黎琉：……


    她简直要抓狂了，要黑化了，黑化进度已经达到99%，她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怼在江路川的一边嘴角，往上提了提：“你的肌肉记忆应该很好吧？就是这个力度，另一边也是一样，记一下哦。”


    江路川没说话，低着睫毛，目光放在她脸上。


    黎琉蓦然反应过来，这个距离好像有点接近，抬眼之间，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睫，以及望不见底的双眼，她的指腹触碰在他的嘴角边缘。


    黎琉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烧了起来，不受控地收回了手指，故作镇定：“反正就是这样。”


    江路川收回视线，把目光投到台上，瞧着淡定的一批：“嗯。”


    为了消弭掉不自在，黎琉也不甘示弱，装作很认真的开会。


    谁比谁会装。


    不过这尴尬是自己挑起的，过了会，黎琉还是很负责任地告诉了他另外一个方法：“我教你怎么记人吧，认不清脸你就记下特征嘛，比如方子鹤，他嘴角有一个痣，慕旭的话，他的额头比较高，这样就稍微好记一点。”


    “我知道。”这个方法对江路川而言不陌生。


    就像她眼角


    ——有一颗红色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