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姜游回岸边，她划过的地方，没有再染出红水。


    “不是她，那是……”


    池底下还有人！


    众人惊吓后退，紧接着，看到岸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侍卫。


    蔺成玉冷笑一声，“今天，你们且当过来踏青游玩，这些与你们无关。”


    一群寒衣冷面侍卫手持刀剑，早早地等在岸边上，等着沈令姜自投罗网。


    水下打斗极耗费力气，沈令姜有些疲惫了，游到岸上后干脆靠在石头上歇息，看着渐渐逼近的侍卫，笑了笑，懒得动弹。


    桃夭守在她身边，“姑娘放心，我可以对付。”


    “大不了就是一死。”沈令姜无所谓地说。


    蔺成玉看着沈令姜狼狈的模样，笑出了声。


    沈令姜也笑：“终于不装了？”


    她看蔺成玉佯装真心看半天，真心看累了。


    “我本来不想兴师动众，谁叫你没出意外呢。”


    呵，她命大还有错了。


    “我想问，我何时得罪了你？至于要我性命。”


    “得罪？”蔺成玉怪笑，鄙夷地看着她，“你一个小小阉奴，攀权附贵，竟不知死活动世家，果然是阉人养出来的东西。”


    沈令姜靠在石头上嘲笑：“啊，原来是动不了我阿翁，才要杀我泄愤。”


    “都是狐媚贱奴，你以为刘胆会保你？”


    “保不保，杀得了我再说。”


    看着她一脸挑衅，蔺成玉阴沉了脸，下令：“杀了她。”


    这些人忌惮刘胆，忌惮缉察司，却唯独不把沈令姜放在眼里，总以为她不过是个匍匐在太监脚底边，残喘趋炎附势的弱女子。


    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都觉得想欺就欺，想杀就杀是吗。


    沈令姜嘲笑不止。


    眼看要有一场残杀，水榭里的姑娘们都害怕得躲进里头，不敢再看，唯有赵泠罗仍站在最外面，兴奋地看着累瘫在地上的沈令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岸，仿佛怕错过精彩。


    “快死吧......”


    站在身后的高淑宁，听见赵泠罗似魔怔了一样的话，不由得惊吓到。


    赵家虽然失了帝心，但也仅是罢官罚没，赵家人仍安然无恙，她不明白赵泠罗怎会如此怨恨沈令姜，就算要恨，主谋也该是缉察司才是，高淑宁难以理解，可也不敢多嘴。


    桃夭出手迅猛利落，打倒几个扑上来的侍卫，但对方人数多，他们先试探桃夭的能耐，两招试探出来后，一群人蜂拥齐上。


    沈令姜撑起身，刚动了一下，就见空中飞掷过来几块石头，全数打在那些侍卫身上，接连好几个人被打倒。


    “哟！光天化日，怎么打打杀杀的？”苏克带头闯进来，身后还跟了一堆想看热闹的公子们。


    沈令姜笑了一下，彻底放松下来，苏克对上她目光，脸色瞬间变沉，立刻抛下身后的人，径自走向她。


    经过那群侍卫身边，苏克本就冷冽的眼神变得更加凶残，如嗜血的狼眼一般，紧紧盯着一个个动手的人。


    被盯到的人不寒而栗，站在原地都不敢轻举妄动，那道目光仿佛能割开空气，刺向他们，破开他们的胸膛，如实质般的可怖。


    这时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在他走近时，想要起身爬走，却被苏克一脚当胸猛踹，瞬间被踹飞吐血。


    水榭里有惊吓声此起彼伏，她们显然都看到了苏克凶残的面貌，胆小一些的姑娘吓得浑身颤抖。


    “他怎么会在这里？”蔺成玉低骂一句，回头问侍女，侍女立即回禀那些人都是从隔壁苏园过来。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侍女们只知隔壁今天有许多世家公子在玩闹，却不知道苏克也在，此刻被蔺成玉怒斥责问，都害怕得低下头。


    “玉姐姐，怎么办？”赵泠罗急忙问，她看着走向沈令姜的苏克，脸上的恨意越来越深。


    蔺成玉看向那帮进来后就止步不前的人，冷笑：“怕什么。”世家子弟，还会帮沈令姜不成。


    高文轩他们方才见苏克莫名其妙往栖园跑，以为有什么好玩儿的，就跟着一起过来，结果却撞见这个场面，他们看见蔺成玉，心中隐约明白怎么回事，想叫苏克离开，却见他毫不犹豫地走向沈令姜。


    谢彧举步要跟上，被高文轩拽住，“他已经过去了，你别再去。”


    谢彧见沈令姜从始至终只看苏克一人，抬起的脚步慢慢放回去。


    苏克走到沈令姜身边蹲下，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轻轻笑起来，“来得可及时了。”


    “受伤了？”


    “怎么会？”


    她全身湿透，手指被泡得发白变皱，苏克摸上去，只觉得冰凉，动作轻柔地将她半抱着扶起来。


    他眼神里有着心疼，沈令姜忍不住，软靠在他身上，露出几分可怜道：“好脏。”


    苏克轻轻擦她脸，柔声说：“哪儿脏了？我怎么没看到？”


    “呵呵……”沈令姜不禁低笑，目光淡淡地扫一眼周围的人，前面那帮人看着她的眼神晦涩，不知在想什么，而水榭里，有几个人可不想就这么轻易让她离开呢。


    旁边那些侍卫不敢轻举妄动，仍盯紧她，似乎在等蔺成玉下令。


    蔺成玉的目光转盯向苏克，她即使有点意外，没想到苏克能为沈令姜出头，却也不会认为他当真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到不顾身份。


    “苏小公子这是做什么？平白闯进来打伤我的侍卫。”


    苏克眼神冷了冷，面上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不出来吗？我在英雄救美啊。”他没轻没重地说，跟着啧啧几声，带上几分嘲讽，“贺夫人心思真歹毒，光天化日，谋杀人命。”


    蔺成玉冷笑：“苏小公子慎言！我同沈姑娘玩笑切磋而已，她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苏克脸色顿沉，语气冷峻，“这玩笑我同你开你乐不乐意？”


    “惊澜！”高文轩赶忙出声，看到苏克的脸色，真怕他做出再放肆的举动出来，水榭里可还有诸世家千金在。


    旁边一个姓褚的公子，看着沈令姜那模样，嗤笑一声，高声喊劝：“荣安县主既说了，那必然是女儿家之间的玩笑罢了，苏兄不要被某些狐媚模样欺骗了。”


    “是啊，我看小公子这些日子追求人，把自己都整迷糊了，此女当真能魅惑人，前有谢公子，后有……”讥嘲的那人撇头对上谢彧阴沉的目光后，顿时哑口无言。


    谢彧看着满身狼狈的沈令姜，终究忍不住，抬脚走过去，韩秀林见状也跟上去。


    苏克冷声开口：“桃夭。”


    桃夭会意，立即接手搀扶姑娘。


    “等我一下。”苏克轻声对沈令姜说完，立马向前，韩秀林看见他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好，连忙在半道截住他，“惊澜……”


    苏克一把挥开他的手，沉着脸走向那群公子哥，二话不说，把那两个话最多的人揪出来，一脚踢翻在地上。


    “苏惊澜！你干什么！”


    “惊澜！”


    苏克走到二人脚边，垂下冷眸，俯视这两个人，一字一句，沉声开口：“我忍你们很久了，不会说话就闭嘴，下次再让我听见。”


    他伸指一一威胁，抬起头，锋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此时的苏克，一身戾气爆泄。


    和他对视的人，不由得一颤，刚才还在隔壁同他们嬉皮笑脸，耍无赖的人，转眼变得冷酷阴鸷，那狠厉的眼神叫人心生胆寒，不禁想起在西山围猎那回。


    苏克在盛都与这群世家子弟相处，从来都是那个混不吝的模样，开玩笑从不拘泥，放肆得很，任由旁人如何取笑他，他都不会动怒，这也让其他人都以为他好相与，更好欺负。


    因此被苏克踢翻的两个人，即使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爬起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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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胆子又恢复，指着苏克叫嚣不会放过他。


    苏克轻蔑嘲笑：“鼠雀之辈。”


    “苏惊澜！”


    “够了！”高文轩低喝一声，他抬头看向沈令姜，又看向苏克，沉声说：“大家都是兄弟，惊澜，你为这女人，这样对待兄弟？”


    苏克眼含嘲讽，摇头笑着说：“酒肉之交，谈什么兄弟情谊。”


    这话如同打脸一般，叫他们脸色骤变，想借机教训的话被堵住，个个张不开嘴，心知肚明的东西，被他挑明，所有人都有些难堪。


    谢彧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看见沈令姜脸上露出笑容，心中难受，“我也可以做到他那样！”像是极力要证明自己的诚心一样，说出这句话，有力十足。


    沈令姜对谢彧连往日的敷衍都没有了，“你可以，但我不需要。”


    她看着前面那个嚣张至极的人，轻轻笑起来，朝他走去。


    旁边围着的侍卫想拦截，被谢彧瞪退，看着沈令姜头也不回地走向苏克，看着苏克与朋友翻脸，看着他们两个人牵起手，谢彧压抑不住的怒气，转朝那群侍卫撒，“滚！”


    苏克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沈令姜的手，瞟向水榭里，“诸位喜欢玩笑，自己玩吧，我们不奉陪。”


    随后，堂而皇之带人离开。


    一场“玩笑”就此了结，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走出去。


    苏克等候在马车外面，不一会儿，韩秀林跑了出来，看见苏克还在，于是走过来。


    “怎么了？”


    韩秀林笑容微凝，扭捏着说：“我还没谢谢你，那把刀，我很喜欢。”他说的刀，正是苏克在夷岚城买的那把。


    刚才在苏园，韩秀林拿了刀就拐着苏克去喝酒了，没有开口道谢，此刻这声谢谢，恐怕是因为苏克刚刚说出的那番话，让他心里芥蒂了一下。


    苏克笑了笑，指着马车，“沈姑娘付的钱。”


    “啊？”


    “我还没还钱。”苏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瞄一眼马车。


    韩秀林见他这模样，笑起来，“我可不帮你还啊，这是送我的礼物。”


    “德性。”


    桃夭走下马车，苏克便知沈令姜已换好衣裳，他拍了拍韩秀林肩膀，转身要走。


    “惊澜。”韩秀林又叫住他，停顿一下，继而道：“我是真心把你当做兄弟。”


    “知道，我也是，你跟淙旻。”苏克冲他眨了眨眼，“走了。”


    韩秀林松了一口气，看着马车徐徐离开，转身看到谢彧漠然地站在门口，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


    韩秀林笑呵呵着走过去，谢彧瞥他一眼，转身就走。


    韩秀林立刻追上去，见对方没有再进苏园，径自上马车，于是他也跟着钻进去。


    “回你马车去。”谢彧没什么好脸色。


    “我的马车坏了，走不动。”韩秀林厚着脸皮蹭进去，打死不下去，他打量对方的臭脸，小心翼翼问：“你因为沈姑娘，生惊澜的气吗？”


    谢彧不回答。


    “诶呀别生气，缘分难强求，不要因此坏了咱们兄弟情分。”


    谢彧冷哼一声，“你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


    “他那是对着姓褚那几个人说的，方才惊澜告诉我，他把我俩当兄弟看待，真心的。”


    谢彧听后眉头微动，韩秀林见他还是不吭声，接着说：“我们仨从前关系多好，难道你都是假意？”


    谢彧当即张口：“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即便你们喜欢同一个人，可咱们兄弟感情还是一样在，是不是，你何必拧着气呢？”


    谢彧冷笑：“换你试试？”


    韩秀林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我要是和你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子，证明我们眼光一样好，我岂会跟你生分。”


    谢彧看着他一脸认真，烦躁地挥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