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赴宴”
作品:《争渡惊鸥鹭》 祝赟赞小心翼翼地收起红绳,费力地向杜家人行礼告别,
祝赟赞走了,婷儿紧绷着的那根弦最终还是断了,她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接下来的两天,祝赟赞都没有再出现,杜家人也像约好了一样,在婷儿面前再没有提起过有关祝赟赞的只言片语。
婷儿取出床底下的那只风筝,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将它撕碎时,院子里来人了,
婷儿抿抿唇角,或许该当着祝赟赞的面亲手把它撕碎,
思及此,婷儿带着风筝开了门,
然院子里来的并不是祝赟赞,而是祝府的管家来福,
见到婷儿,来福焦急万分地上前,“婷儿姑娘,少爷出事了,”
婷儿脑袋里“嗡”的一声,她本以为,祝赟赞回家后,祝家人一定会给他请最好的大夫,熬最好的药,给予他最好的照料,他的身子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不等婷儿反应过来,来福便将她拽上了马车。
一路上,婷儿都是木愣愣的,来福说了很多话,可她连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马车直接驶进了祝家的院子,
来福先一步下车,掀开帘子,婷儿依然呆坐在里面,
“婷儿姑娘,快跟我去见见少爷吧,”
婷儿将风筝紧紧地捂在胸口,
来福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一把拉住婷儿的手腕,
婷儿才猛然惊醒,傻傻地开口道:“你家少爷不是祝赟赞,不是他,对吧?”
来福悲痛地摇摇头,“我们家只有一个少爷,他就叫做祝赟赞。”
“不,不可能,”婷儿疯狂地摇头,
来福拉着婷儿下了车,带着她急匆匆地赶到了祝赟赞的房门口,
他的房里,散出的尽是汤药味,
“少爷就在房里,姑娘快去看看他吧,”
婷儿拖着脚步,颤抖着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这完全不像是与祝赟赞有关的安静。
祝夫人跟祝老爷正坐在祝赟赞的床边,床头的矮桌上还冷着汤药,
看见婷儿,祝老爷扶起祝夫人,祝夫人不住地擦着眼角,
“拜托婷儿姑娘陪陪赟赞吧,”祝夫人的嗓子已经哑了,
祝赟赞看上去比那天更虚弱了,脸色苍白如纸,他就在那里躺着,安静得不像样子,
祝老爷沉默着看了婷儿一眼,垂下眼,带着身侧的祝夫人出了门,
关门的声音像是唤醒了婷儿,风筝“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为什么这么傻啊,”婷儿流着眼泪,紧握住祝赟赞的手,“这一切都不值得啊,”
泪水一颗一颗地滑落在祝赟赞的手背,“我不是说让你好好歇息歇息的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祝赟赞的手指动了动,他费力地抬起眼皮,“婷儿不要哭,”
婷儿松开祝赟赞的手掌,“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你不该这样的,”
祝赟赞拼尽全力地摇摇头,从枕头边取过一个油纸包,
“婷儿,这是我做的饼子,你尝尝好不好吃?”
婷儿停在原地,看着祝赟赞手里多出来的油纸包,在他面前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见婷儿哭了,祝赟赞也瞬间湿润了眼眶,“我又惹你伤心了,对不起,婷儿,对不起,”
“一条傻鱼,”婷儿不自觉道,
“我就是一条傻鱼,你会嫌弃我吗?”
婷儿伸手端起矮桌上的汤药碗,“先吃药吧,”
“你先尝尝饼子,要是不好吃,我好赶紧去厨房重做,”
“你不养好身子,怎么去好好做事?”婷儿轻蹙眉头,
“婷儿别生气,我这就吃药,”祝赟赞努力地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
他从婷儿手里颤颤巍巍地接过药碗,然而还没有送入口中一勺,药碗便有了打翻的趋势,
婷儿无奈,终于还是重新接过药碗,
每一勺,祝赟赞都喝得很是珍惜。
一碗药见底,婷儿又扶着祝赟赞躺下,
“我乖乖把药喝完了,婷儿能不能尝尝我的饼,”
婷儿吸吸鼻子,缓缓地打开油纸包,
掰了一块填进嘴里,婷儿的眼泪唰地一下便溢了出来,
“好吃吗?”祝赟赞的眼里满是希冀,
婷儿哭着点点头,
祝赟赞的唇角绽出了一丝笑意,可他撑了太久,眼皮实在是太重了,
“别怕,”祝赟赞怕自己会吓到婷儿,用力地挤出这两个字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婷儿怔愣在原地,
片晌,婷儿猛然回神,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
“大夫,有没有大夫,快救救他,救救他!”
这些天,祝赟赟的身体每况愈下,祝老爷跟祝夫人的心就没有一刻放下过,他们特地请了县里最好的大夫常住祝家,
听到婷儿的呼喊,大夫赶忙提着药箱进屋,
经过诊断,大夫摇摇头,回答还是像之前那样,祝赟赞所患多半是心病,心病自然还须心药医。
祝夫人看着病榻上的儿子,心里实在是酸楚得厉害,
祝老爷跟祝夫人将婷儿邀去了偏厅,
祝夫人一开口,泪水便涌了出来,
“婷儿姑娘,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棒打鸳鸯,不该逼迫赟赞另娶他人,”
婷儿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婷儿姑娘,你要是成为我们祝家的媳妇,往后我们绝不委屈你半分,”祝老爷沉着声音,
婷儿还是没有说什么,
“原谅我们家赟赞吧,算婶子我求你了,”祝夫人上前握住婷儿的手,“婶子我给你跪下都成,只要你点点头,”
说着,祝夫人的膝盖就往地上弯了下去,
“夫人,您别这样,”婷儿赶紧架起祝夫人,
祝夫人一脸惊喜道:“婷儿姑娘你答应了吗?”
婷儿心乱如麻,时间被无限拉长拉长,
“咱们去看看他吧,”咬咬唇,垂眸道,
“好,好,去看看,去看看他,”祝夫人牵起婷儿。
……
等到祝赟赞再次醒来时,枕边便多了一只风筝,他笑了,正如初见的那天。
心药找到了,祝赟赞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在一个晴空万里的上午,祝赟赞抱着自己刚做好的饼子去了杜家,
后面跟着的便是祝老爷跟祝夫人,祝家爹娘跟婷儿爹娘聊了很久,再三保证婷儿过门后,祝家绝不会亏待她半分,还主动承认了之前的错误,
杜家人告诫祝家倘若往后婷儿在祝家受了气,他们杜家就算是豁了命,也要替婷儿把气讨回来,
祝家人听到这话,更是连连保证会好好对待婷儿,
祝赟赞牵起婷儿的手腕,将红绳小心翼翼地系在她的腕间。
就这样,祝杜两家终于敲定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在商议办喜宴、请宾客的时候,祝赟赞跟婷儿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去给衙门里的鸣玉他们下个帖,
一来,前些天祝赟赞之所以能那么快就从大牢里出来,确实是多亏了鸣玉他们的帮助;
二来,祝赟赞想了很久,觉得自己那天晚上逃了,确实是对不住鸣玉,他跟婷儿觉得,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跟鸣玉当众赔个罪。
三天后,就到了祝赟赞再次成亲的日子,县衙里面,鸣玉跟孟昭作为代表,也就赶了过去。
这一次,祝家可谓是宾客如云、门庭若市,他们也不在乎礼金了,只想过来瞧瞧他们眼里“百年难得一遇”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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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
尤其是当他们看见鸣玉现身后,一个的交头接耳起来,脸上看好戏的神情更甚了,
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束束目光,鸣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种感觉真令人不爽,
“要是待会儿祝赟赞不给我道歉,我一定把他揍成猪头,”鸣玉不悦地掏掏耳朵,看上去“凶神恶煞”地开口道,
孟昭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包梅子干,递了过来,
“他们闲话说多了保准儿会闪舌头,闪了舌头就什么好吃的都吃不下了,他们吃不下,你就当着他们的面儿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鸣玉顺着胸脯,
孟昭顿了顿,嘴巴张合好几回,才终于说出了四个字,“馋死他们。”
鸣玉一惊,她完全没想到“馋死别人”这样的话竟能从孟昭嘴里讲出来,不由得被逗乐了,
“孟昭,想不到,你的嘴巴还挺毒挺会说话的嘛,”
孟昭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是有感而发罢了,”
“我喜欢,”鸣玉把好大好大一颗梅子干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发声道,
“你说什么?”孟昭竖起了耳朵,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
鸣玉趴在他的耳朵边,“我说,我喜欢你的话,谢谢你啊,孟昭,”
孟昭的嘴角也咧到了耳根,“没什么,我们可是朋友啊,”
鸣玉听了这话,捧着梅子干,越吃越开心。
不一会儿,新郎官出来了,
与此前不同,
今天的祝赟赞,喜气洋洋,笑容满面。
看到鸣玉后,他收敛起笑意,径直走到她的身旁,
恭恭敬敬地向鸣玉抱拳施了一礼,
接着,从桌上举起酒壶和酒杯,
“诸位,之前是我祝赟赞办事太过荒唐,任意妄为之下让赵姑娘还有婷儿承受了太多的闲言碎语,
她们都是极好的,我祝赟赞实在是配不上她们,今天我能娶到婷儿,是我三生有幸,前些天赵姑娘能不计前嫌,帮我洗脱罪名,实在是让我感激不尽,
那日拿到赵姑娘的休书也是我祝赟赞罪有应得,往后,我祝赟赞在此立誓,必定会好好对待婷儿,同时,也愿赵姑娘早日觅得良人,
往后,还希望大家不要再说赵姑娘什么,她是个好姑娘,我祝赟赞对不住她,今日,我自罚三杯。”
三杯酒下肚,祝赟赞又从桌上取了个新酒杯,再次斟满,
“赵姑娘,这杯酒我敬你,”
鸣玉接过酒杯,
“祝公子今日能有如此担当,着实令我刮目相看,从今往后,还望你好好对待婷儿,大喜之日,当然也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双宿双飞,
同时,也希望各位看客高抬贵手,不要在背后臆想些画本故事,更不要乱语胡言,只有这样,大家才不用怕舌头出问题,才能吃嘛嘛香嘛,”
鸣玉说得轻快,脸上挂满笑意,
“没错,能吃能喝可是个不小的福气,大家可要多多珍惜,要是舌头闪了的话可就不好玩了,”孟昭也在一旁笑着开腔,
院里的宾客听了这些话,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甚是精彩。
鸣玉不怕别人在自己背后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但却讨厌替他人背黑锅,又黑又重的一口大锅砸到自己身上,看客们不知道帮着自己把这口锅卸下来,还在一旁嘻嘻哈哈地奚落打趣,
这种事情,总是让鸣玉觉得极其不痛快,
如今,既得到了祝赟赞的道歉,又将自己想挑明的话都挑出来了,鸣玉心里顿时舒坦得不得了,
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大开了,再加上美酒好菜作陪,这顿喜宴鸣玉吃得很是欢实。
吃饱喝足之后,鸣玉跟孟昭两个人打算遛着弯回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