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休书拿好

作品:《争渡惊鸥鹭

    就在此刻,赵老爷跟赵夫人也到大门口了,


    一打眼瞧见鸣玉身后“狼狈不堪”的祝赟赞,赵老爷忙令家丁上前,去接过他身上的东西,


    见到赵家家丁,祝赟赞仿佛见到救星一般,


    身上杂七杂八的沉重“负担”被卸干净后,祝赟赞又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多谢赵老爷,多谢赵夫人,”祝赟赞拱手作礼,双目含泪,


    “怎么还这么生分,”赵老爷突地皱起眉头,


    鸣玉低头偷笑,心想你祝赟赞在我们赵家也遇到这尴尬场面吧,


    “是啊,赟赞,你跟鸣玉成了亲,就是我们赵家的姑爷了,可就不能是老爷、夫人这么地叫了,”赵夫人话里话外也显得不悦,


    祝赟赞吞吞口水,赵老爷虽年过半百,但体格却硬朗极了,看上去整个人块头儿还不小,


    再者,想想赵鸣玉就是他的亲生闺女,祝赟赞心里更慌了。


    吸吸鼻子,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小婿明白了,多谢岳母、岳丈大人,”


    “这才对嘛,”听到祝赟赞改口,赵老爷眉开眼笑道。


    “好孩子,”赵夫人也笑容和蔼地迎了上来,“快进屋吧,看这满头大汗,累着了吧,”


    祝赟赞十分诚实地点点头,“累极了,”


    赵鸣玉在一旁听着,确实是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鸣玉,不可无理,”赵老爷厉声道,


    然而鸣玉就像是被点了笑穴,越笑越想笑,到最后彻底不能控制自己了。


    “小翠,快把小姐扶进去,”赵夫人朝着自己的贴身丫鬟道,


    就这样,一行人总算是进了赵家的大门。


    赵家厅堂里,鸣玉跟祝赟赞被安排坐到了一块儿。


    “赟赞呐,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赵老爷端着茶杯,垂着眼道,


    祝赟赞走了一路,又累又渴,正低着头,大口大口地饮着茶水,猛地被赵老爷这么一问,差点被呛着,


    他捧着茶杯,抿抿唇,开口道:“昨夜朋友送了匹好马,我一时激动,就迫不及待地连夜去试了试。”


    这借口,能不能再拙劣一些?鸣玉在心里感慨着,


    “没想到,贤婿还是爱马之人啊,”祝老爷呷了口茶,“只不过,往后要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万不可如此莽撞了啊。”


    祝赟赞沉默了半晌,才点头称是。


    “你对我们家鸣玉,可还满意?”祝老爷斜着眼问道,


    “她?”祝赟赞看了眼身旁的鸣玉,


    鸣玉扣着椅子扶手,柔了嗓音,话里有话似的,道:“是啊,夫君感觉我怎么样啊?”


    “好,好得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祝赟赞强行压下自己满腹的委屈与牢骚,违心又敷衍地夸赞着,


    “鸣玉,你觉得赟赞怎么样啊,”赵老爷又问道,


    鸣玉挠挠鬓角,笑笑,“能说会道,冰雪聪明,有责任心,好极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赵夫人在一旁听得开心,“你们两个孩子是缘分天定,看对眼那是注定了的事儿。”


    “王八看绿豆,才能看对眼呢,”鸣玉低着头,嘟嘟囔囔道,


    “鸣玉,嘟囔什么呢,这里又没外人,尽管大大方方地说,”赵老爷从桌子上拿起两个玉石手球,在手里盘弄着,


    “我说,这门亲事成了,可真是我们俩的福气,”鸣玉抠弄着指甲,


    赵夫人喜笑颜开,“那你们可得好好珍惜这份福气呐,”


    “珍惜,一定千分万分地珍惜,”鸣玉讪讪地笑着。


    “鸣玉啊,往后你就是祝家的媳妇儿了,要孝顺公婆,侍奉丈夫,早日让祝家人丁兴旺才是,”赵夫人打开了话匣子,一件事一件事地叮嘱道,


    鸣玉掏掏耳朵,有些困了。


    嘱咐完鸣玉,赵夫人又开始敲打起祝赟赞,


    “赟赞啊,以后在家多让着点我们鸣玉,遇事多商量,就算是真吵吵起来,那也要床头吵架床尾和,毕竟这夫妻之间呀,就没有隔夜仇。”


    祝赟赞叹了口气,心里嘀咕着这赵夫人可真不了解自家闺女,在牙尖嘴利、拳脚了得的赵鸣玉面前,不管怎么合计都应该是自己会吃亏啊,


    然而,心里的嘀咕归嘀咕,说出口的话归说出口的话,祝赟赞犹豫再三,最终的回答还是,“好,我记下了。”


    “今日有没有给公婆敬茶啊?”赵老爷抬抬眼皮,


    好端端地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鸣玉在心里琢磨着


    “有,当然有,”


    “亲家对你这个媳妇儿可还喜欢?”赵老爷接着问道,


    鸣玉看了眼祝赟赞,“应该还行吧,”


    “城东那家成衣铺子都给你了,还能不行?”祝赟赞哼道,


    闻言,赵老爷的眼角浮起笑意,


    “祝家待你这么好,我们做爹娘的也就放心了。”


    看到爹的反应,鸣玉瞬时明白过来,无奈地扯扯嘴角,原来爹的“醉翁之意”是铺子啊,想必这铺子就是祝家安抚下爹的原因吧。


    不等众人继续往下聊,屋里却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声,


    祝赟赞紧忙捂住肚子,心里哀叹着,这也太不争气了吧。


    昨天这人忙活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又开始折腾,到现在他好像还真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在所难免,鸣玉托着脑袋,一脸同情地看着祝赟赞,


    赵夫人听到声音,连连道:“知道你们两个回门,一大早我就让厨房好好备些饭食,结果看见你们心里欢喜,三聊两聊的就到晌午了,我也糊涂,都忘了吩咐丫鬟小厮们上菜了,大家快收拾收拾,准备开饭吧。”


    祝赟赞尴尬地笑笑。


    赵家的丫鬟小厮动作麻利,一大堆饭食很快就上桌了,


    祝赟赞尽管肚子里面空空荡荡,但却仍慢条斯理地吃着,


    反观另一旁的赵鸣玉,吃饭前不显饿,吃饭时却是狼吞虎咽,


    “鸣玉这孩子,打小胃口就好,”赵夫人见新姑爷在场,也不好太揭自家闺女的短儿,只能尴尬地打着圆场,


    “就是就是,能吃是福,”鸣玉将头深深地埋在饭碗里,“你们都多吃点,刘叔做的饭太好吃了,”


    赵夫人瞥了鸣玉一眼,捏紧筷子,努力保持着微笑,转脸又朝着祝赟赞道:“赟赞,你别客气,多吃点哈,”


    “嗯,”祝赟赞也是第一次见人能把饭吃得那么香。


    “好饱啊,”鸣玉撂下碗筷,满足地抚了抚肚子,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回房间拿点东西,”


    “鸣玉,”赵老爷放下筷子,不悦道:“坐下来等着,”


    “哎呀,既然是回门,你们就应该多陪陪新姑爷呀,我不重要的,”说完,鸣玉即一溜烟儿地跑了,


    “这孩子,”看着鸣玉的背影,赵老爷揉揉鬓角,摆摆手,“不管她了,赟赞啊,咱们吃咱们的,”


    说着,又端起酒杯,“我这做爹的,敬姑爷一杯,往后鸣玉的小性子,多多包涵,”


    祝赟赞也连忙端起酒杯,回敬一杯,


    酒足饭饱之后,没过多大一会儿,祝赟赞跟鸣玉就要从赵家离开了。


    赵老爷跟赵夫人把他们送到大门口,


    赵家门口,便是一条长街,此时正值半晌,街上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


    鸣玉站在祝赟赞身前,意味深长地低声道:“祝公子,就快要结束了,准备好了吗?”


    “什么?”祝赟赞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鸣玉笑笑,从袖口里抽出个什么东西,打开后,是两张纸,


    上面的那张,祝赟赞看到了,是那间成衣铺子的地契,至于下面那张,他就不清楚了,


    “你要做什么?”祝赟赞心脏砰砰直跳,


    鸣玉仰起脸,“当然是让这件荒唐事尽快结束喽。”


    接着,她将地契翻到后面,


    下面那张纸猝不及防地展现在祝赟赞眼前,“休书”两个大字明晃晃地映入他的眼帘,令他呼吸一滞。


    鸣玉握住“休书”的上端,清清嗓子道:


    “诸位乡亲,各位父老,今日我赵鸣玉跟祝家公子祝赟赞的夫妻情缘彻底了断,特写下休书一封,”


    鸣玉做事突然,赵家的人来不及反应,一个个全都怔在原地,


    倒是街上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迅速围拢过来,


    祝赟赞此刻整个人都懵住了,


    鸣玉将休书和地契一齐塞进他怀里,


    “从此以后,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赵鸣玉!”赵老爷率先反应过来,“你的小性子别使过了头!”


    “快跟赟赞陪个不是,听话,别气爹娘,”赵夫人的胸口直发闷,


    鸣玉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没使小性子,更没做错什么,我跟他一辈子还很长,就这么浪费在彼此身上,实在是荒唐,”


    说完,鸣玉抬脚,头也不回地朝着人群走去,


    赵老爷气急,从身旁家丁手里夺过一把三尺多长的木棍,朝着鸣玉甩了过去,“你今天敢走,就一辈子别回这个家,”


    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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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正中鸣玉的脊骨,鸣玉闷哼一声,脚步没有停顿,继续向前走去,


    穿过人群后,冷汗已经从她的鬓角流了下来,是痛的,


    鸣玉转过身,又看了祝赟赞一眼,扯扯已经泛白的唇,提高嗓音道:


    “对了,还有件事儿差点忘了,祝公子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隐疾,昨晚那话,是我胡诌的,大家都忘了吧,”


    话音落地,鸣玉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迈去。


    祝赟赞攥紧地契跟休书,浑身颤抖……


    这时,人群里传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呦,祝家大少爷头一天成亲,第二天就让人给休了啊,”


    祝赟赞满眼通红,


    “五天后本公子也要娶亲,到时候祝公子可千万要来喝杯喜酒,沾沾喜气啊,”人群中一个穿着枣色锦袍的男子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给祝赟赞递上了不合时宜的邀请,


    “贾有盛,”祝赟赞咬牙切齿地挤出他的名字,“你别高兴的太早,”


    贾有盛用折扇遮住下半张脸,满是嫌弃地开口道:


    “哦,不,你一个被女人休弃过的男人,还是算了,本公子嫌晦气,”


    祝赟赞提起拳头,冲到贾有盛的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左脸就是一拳,


    “祝赟赞,你敢打我?”贾有盛啐了口唾沫,“你个怂包,我不过说了句实话,你就气成这样,赵家姑娘在你跟前儿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了,也不见你吭一声,”


    “你找死,”祝赟赞再次扬起拳头,


    但这次,祝赟赞的拳头还没有落下,就被赵家的家丁给拦下了,


    “姑……呃……,跟他动手,恐怕会脏了您的手,”


    祝赟赞拳头在半空中停了许久,最后,揪着他的衣领将贾有盛往后一推,


    周围看热闹的纷纷往后躲,结果贾有盛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看到赵家的家丁也出来了,贾有盛到底还是有些怕的,骂骂咧咧地也就离开了,


    接着,家丁挥舞着木棍,


    “快走快走,一个个的都快走,”


    “别看了别看了,”


    “怎么都这么闲啊,一天天的不干活了,”


    赵家家丁齐上场,将看热闹的一个个人全都撵走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赵老爷跟赵夫人双双被架进了屋,


    赵老爷坐在椅子上,捶着大腿痛斥家门不幸,白生白养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赵夫人则不住地摸着眼泪,埋怨着女儿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


    祝赟赞脑中一片空白,颤颤巍巍地打开那份休书,


    “祝公子,你生气了吗?


    照你的脾气,应该是生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两个都是无缘无分,郎无情妾也无意,


    这份休书,从头到尾都是我赵鸣玉一人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怎么样?拿到休书的滋味不好受吧,面对的闲言碎语也不少吧!所以,祝公子应该能体会到几分婷儿姑娘得知你要迎娶他人时的痛苦,还有昨夜你一走了之后我所面临的困境了吧!因此希望您往后做事,多想想后果。


    此外,还要心思坚定些,以后如若认定了哪家姑娘,便一心一意非她不可,意中人是需要保护和珍惜的,可千万不要一次次地伤害人家。


    最后,千万别冲动,会拳脚的姑娘你打不过,


    人生路还有很长,从此以后,各自安好吧。


    休书,


    赵鸣玉”


    读着读着,祝赟赞不自觉浮想起刚刚赵鸣玉挨的那一闷棍,


    登时,他心里乱得厉害,强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外走,


    “赟赞,这事儿,是我们赵家对不住你,我这就让人去寻鸣玉,到时候亲自送她到府上赔罪,女人家写的休书,不作数,”赵老爷站起身,对着祝赟赞的背影讲道,


    同时又吩咐身边的小厮,让他们即刻备轿,他打算自己亲自送祝赟赞回府,向祝家登门赔罪。


    祝赟赞顿住脚步,摆摆手,语气上,无悲无喜,“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日的这条长街显得格外长,鸣玉扶着背,勾着腰,一点点地往前挪,


    挪着挪着,她越发觉得自己两腿发软,


    “遭了,要倒了,”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感叹老爹这次真是下了死手,


    两腿一弯,鸣玉无奈做好了双膝跪地的准备,


    然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劲儿忽地从身后出现,恰恰好好地将她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