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夜


    甜钰亟需一些事情来让自己忙起来，她叫着丫丫一同出门看铺子，就在包间内，亲自审查账目，查看首饰设计，又查看了剩下的香料等等。


    掌柜的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让甜钰心生不满，小心谨慎地同丫丫打听起消息。


    甜钰脸上虽不显，但丫丫今早在院子里看到萧然一身低气压地离开，怎么想都是两人生了矛盾。


    她路上想问，每次起个头就被小姐岔开了，她只得摇了摇头，宽慰道掌柜：“小姐就是最近闲下来了，想着多了解了解生意情况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掌柜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立刻招呼手下去准备些瓜果零食。


    小厮端过来，掌柜的接过，亲自送进了里头。


    甜钰对着账目，不得不说这掌柜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她查看了库存都没有什么遗漏。


    “赠送的香粉，客人可有什么建议？”


    甜钰停下手中事情，抬眸问着刚刚摆好盘子的掌柜。


    “都夸赞着好，不过是有不少客人提出想要更多香味选择来着。”


    掌柜恭敬回答，继续道：“还有个大客户指明要收集全，为了收集不同味道，买了不少金饰，小的还正想同夫人讲呢。”


    夫人...


    甜钰失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可是京中哪户人家？”


    掌柜的摇了摇头：“小的问过，说是域外来的富商，小的见他们也不想多透露，便也没再细问了。”


    甜钰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见状，掌柜的也赶紧退了下去。


    太阳西沉，甜钰才堪堪出了铺子，坐上车架回了府。


    刚进府内，就碰上莫静纯同萧然在说话。


    隔得不算远，但也能看到莫静纯一脸的欣喜，萧然背手而立，看不清神态，但想来此刻亦是温柔的。


    “姐姐回来了。”


    莫静纯笑意盈盈，甜钰本想绕道，但现在被叫住，只得朝她回了一句，又恭敬朝着萧然行了一礼。


    萧然转身，连眼神都未落在她身上，自顾出了府门，赵忠本还在对着甜钰行礼，一抬头见将军人都出去了，赶紧追了上去。


    莫静纯刚刚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心中虽疑惑萧然态度，但内心深处却隐隐生出欣喜。


    看来，两人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莫静纯上前拉住甜钰的手：“姐姐过来院子里坐坐吧，我为将军做了些糕点，姐姐正好也来尝尝。”


    甜钰极力想压下心头酸楚，她知晓自己的心已经不受控制，但却又绝不愿意妥协。


    这般苦涩，令她很是不爽利，但又极度克制着自己去想，像是生生剜肉，极尽自虐着。


    “想来姑娘手艺极好，可妾身实在身体不适，无福消受了。”


    说着，丫丫上前扶着她，便要回自己的院子。


    莫静纯却跟着她往回走着：“那便让下人送些过来，将军说还不错，姐姐莫要嫌弃才是。”


    丫丫在一旁都听得脸色难看：“你...”


    “好，姑娘这般热心，便差人送来便是。”


    甜钰深深看了一眼莫静纯，后者却不由心头一紧，那些暗中显摆的心思，在这一刻被对方审视了个干净。


    莫静纯脚步一顿，甜钰两人已经走出老远了。


    丫丫怎么也没想明白，昨夜明明将军都知晓了小姐心里不爽利的原因，今日怎的还让那女人显摆，还无视自家小姐？


    她越想越气，越是觉得男人果然都是如此，凉薄不说，还眼瞎。


    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


    甜钰本是有些心烦的，听到丫丫这么一说，倒是没那么烦闷了。


    “小姐这般美艳，将军还能吃下那些糟粕，真也是能耐得很。”


    甜钰烦闷彻底被化解了，看着丫丫生气，小脸鼓的像包子一样，心头好笑：“所以你挑男人的时候得擦亮眼才行。”


    丫丫红着脸：“小姐还打趣我，那女人现在都这般显摆，若真是成了主母...小姐，我都不敢想她会怎么针对您。”


    是啊，小人至少明着坏，这伪君子才是让人防不胜防。


    可现下，让她同萧然虚以为蛇继续恩爱下去，她又实在做不到，只得等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将心中那不受控的东西抽出后，她才能重新回到正轨。


    不多久，仆从将糕点端了过来。


    丫丫看了一眼，评价道：“人家花瓣是做点缀，她这般大朵大朵装饰，土得紧。”


    甜钰看着那糕点，心头划过不少计谋，可最终她却摇了摇头。


    她现在还需要什么手段么？只要低个头认个错，安抚安抚他，便能得到他的关注温柔...


    可她...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作甚...


    明明一切已经按照她的计划来了，一切甚至都超出她的预期，可为何越是如此，她越是像被裹缠在蛛网中的猎物，动弹不得呢...


    月上中梢，甜钰熄了灯，静静坐在窗棂前。


    萧然未归，他甚至都没有回府。


    她心烦意乱，随意套着外衣，朝外走去。


    林中弯月夺目，她朝着月亮的方向，缓步走着，几乎希望天上的神仙可以给她一些指示，或者真有那么一种药，她吞下后，便可到那天上去，脱离人世繁杂，弃了这些七情六欲。


    恍惚之间，她蓦地停下了脚步。


    林间似乎有人影闪烁，月光穿过树杈，却看不清晰。


    “今夜月色也不错。”


    萧若泽坦坦荡荡打着招呼，甜钰一怔，第一次见他起身而立，虽双手都杵着拐杖，但显然他的双腿治疗成果显著。


    甜钰也由衷替他高兴，见他朝着自己走来，有些踉跄，见他身边没人，甜钰赶紧过去扶着他。


    “三爷怎的不带个人出来，万一...”


    甜钰立刻住了嘴，想来他就是不愿有人看着他这般练习吧，一时有些懊悔自己说话不过脑。


    萧若泽却立刻看穿她的心思一般，宽慰道：“只是今晚有些睡不着，又想检验一番近日治疗效果，便也懒得叫人了。”


    甜钰扶着他靠在一处假山旁，这般近，能感受到他衣袖里的单薄，但相比于此前在暗无光日的房内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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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好上太多。


    甜钰真心实意道：“三爷这般，真是太好了。”


    “是啊，有的时候走出那步才能知晓前路广阔，自己才是困住自己的人。”


    甜钰又怎么不知晓他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才是困住自己的人。


    可她现在的确无法解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低垂着眼，一时也无言以对。


    见甜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便也不继续，只是道：“你们路上遇到的人，或与二皇子党系有关。”


    “二皇子？”甜钰皱着眉：“老将军意外也是他们的人么？”


    萧若泽点了点头：“目前的线索来看，皆是指向二皇子母妃那边的势力。”


    “三爷怎么得知我们在路上的事？”甜钰有些疑惑，她并不认为萧然会将事情告诉他。


    他眼眸带笑，看着甜钰：“是父亲派我查的，然儿他...他有自己的路子，不需要我。”


    甜钰不知道萧然是否查得，但至少萧若泽将此事告知了她，而且这般迅速，可见他在这京都之中真是遍布耳目。


    “可二皇子为何要针对萧家，据我所知，萧家并未有站队呀？”


    “的确如此，可萧家同大皇子的关系却令人忌惮，萧家未明确表态，对他们而言就是潜在威胁。”


    甜钰蹙眉，有些不解：“萧家同大皇子有关系？”


    萧若泽点了点头，仔细解释道：“他们是表兄弟的关系，还生在同一日，大皇子的亲生母亲是萧然的亲姨。”


    “什…什么？”甜钰一直只知晓萧家世代将门，但却不知这层关系。


    “可惜皇后生子亏损了身体，大皇子不足三岁便去了，皇帝悲痛欲绝，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人敢提皇后名讳。”


    难怪萧家如此注重身份门第，特别是苏泠然，有一个皇后妹妹，又怎么可能接受儿子婚姻的瑕疵呢。


    “所以有这份关系在，不论萧家是否中立，都会成为其他候选人的眼中钉。”甜钰沉吟道。


    “老将军主动离开朝堂，便是要证明自己无意参与争斗，或是萧家并不愿参与争斗。”


    萧若泽赏识地看着她，知晓她的聪慧，一点便通。


    “所以，打击那位的方法，从这儿下手或有胜算。”


    甜钰心头一跳，他就这般轻描淡写地将这般震耳欲聋的想法说了出来，那是皇权纠葛，可他却这般冷静。


    甜钰却不由自主地相信，若是他愿意，他真能将这京都朝堂搅得翻云覆雨。


    “不用了。”


    甜钰语气坚定，她并非想要将局势复杂化，也不想拖萧府入局，她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萧若泽看着她的神色温柔：“无妨，先按你的想法来。”


    甜钰不知道他究竟知晓了多少，只是回去的路上，她却不由自主地安下了心来。


    只是，隐藏在黑暗一角的人影，却被她忽略了过去。


    暗中，一双眸子晶亮。


    房中，萧若泽听属下禀报刚刚有人暗中窥视，他手上动作不停，只默默为自己膝盖之上抹药，很久，他淡淡道：“无妨，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