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一夕仙堕(一)
作品:《反派不要做主角师父》 雪风凛冽难挡,冼清尘差点被刮得往后跌倒。
又是什么幻象仙术?
他用袖挡住眼前不断飞来的雪粒,罡风刮在脑袋上,乱发狂卷,睁不开眼睛。
“楚回舟!楚——”
冼清尘开口喊,但没说一句话就有雪风剜进他的喉咙,又冷又刺,他连声咳嗽。
周围白茫茫一片,只得向前走几步试试。
积雪很深,他踩出去一步就深陷进去,然后要将自己用力拔出来,冻得骨头都痛了,浑身打颤。
起初以为是像楚回舟的那种灵识境,可思来想去,阿吉一个小屁孩哪里来的这么广袤的灵识境,冼清尘嘴唇冷得发紫,开始细究刚才阿吉拉他进来时的异样。
是眼睛。
他的眼睛。
他其实有一双很像冼逐雨的眼睛。
冼清尘胸中迸发出一股“就知道会这样”的戾气。
他不走了,撤开袖子,任由寒风袭卷,霜雪逼人。
“越河君!我x你大爷——”
他怒吼,没学得陈栀骂人的皮毛,但直抒胸臆,还算爽快。
忽听见天边一声清泠泠的笑语,冼清尘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正要抬头去看,身后却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在他刚才的怒吼下,雪山崩毁,大块石头群一般的积雪滚滚而下,当头给他砸得往地上趴。
冷,浑身都似被打散了重组。
冼清尘动了动手指,勉强还有知觉,他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深深地吸气。
“阿弟没了灵力好狼狈,令人心疼。”
冼清尘动作僵滞,缓缓转过了身。
不知何时起他不在那片雪上了,依稀还是年幼时居住的院落,阿姐在廊上煮茶,巧笑倩兮地撑手望着他。
冼清尘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冼逐雨道:“怎么连越河君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阿姐我?”
她哪里还像上一次他们见面时的那副悲悯劝他回头是岸的模样,而是一身鸦青色,压的脸上明媚春光不再,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们早就见过,你记不记得,就是消面虫痴心柳那次,那时候你武力太强,若非我会用些幻术,真就要被你杀死。”
冼逐雨如同话家常般的,掀开煮沸的茶壶盖,揪起旁边竹屉里的一撮茶叶扔进去。
“那时候我想呀,我们清尘真是长大了,小时候还是个要阿姐抱的小病秧子,现在变得这么厉害。”
她抬眼微微笑道:
“你先别急着与我生气。我当初是为了越河君的灵力,不得已而为之,天知道我多想与你一起手刃了仙门,万幸现在我准备好了一切。清尘,来阿姐这里吧。”
冼清尘听着她的话如坠冰窟。
是了,他与阿姐是很相像的人,血浓于水的一母同胞。
他恨的东西,阿姐也恨。
他默默走到廊上,盘腿与她对坐。
“阿吉是引我过来的媒介?”
万事连接都需要媒介,阿吉是最合适的那个。
“对。”冼逐雨赞赏点头,“我在他眼睛里施咒,这才拉你进来。”
“他是你和越河君的孩子。”
冼逐雨表情肉眼可见的一僵,重重按下茶盏:“这件事不提也罢。”
“这里是哪里?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冼逐雨郑重道:“凡是害了我们的,一个也逃不掉。世道不公,就让这世道见鬼去,清尘,我委身于越河君,都是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打开了魔域与人界的入口,很快,仙门就会覆灭了。”
她兴奋得咯咯直笑,得意洋洋:“仙门向来目中无人,修通天桥的弟子欺上瞒下,送了我许多不用白不用的魂魄,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那痴心柳里也缺了一样的东西,装魂魄的容器。”
“数以万计的魂魄做阵,北境的通天桥通往的早就是魔域入口了。”
原来如此。
从前他们经历的蹊跷都有了缘由,细枝末节都在一张大蛛网上。
冼清尘心中复杂不能言说。
阿姐从来比他厉害,以前是蹴鞠作舞,吟诗画画,没想到在复仇一事上更是。
“为何从前——不告诉我……”冼清尘嗓音滞涩。
“时机未到,清尘,阿姐不想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被楚回舟所杀,还好,你没死,我们又能团聚了。”
冼清尘只觉得她陌生,冼逐雨眼中有某种他曾经依赖过的东西,却要比他还要浓烈,还要肆意。
她说她不想的,可她从未去找过他,从未将真相告诉他。
阿姐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幻影,就像他也早就不是阿姐面前万事以她为先的冼清尘一样。
冼清尘摇头:“不。”
他站起来,道:“送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冼逐雨表情错愕,那笑容闪过一丝龟裂。
“为什么?不是说要保护阿姐的吗?与我去魔域,让人界的所有人都去死吧,这不是很好吗!”
“你……”冼清尘惊讶地看见她眸光中闪烁的猩红。
她已成魔。
他想往后退去,可不知何时双脚已经被箍在地上,冼逐雨朝他步步逼近。
“清尘,你是不是在怪阿姐当时那样说你,我们当然没有错。阿姐还要谢谢你杀了越河君,助我成就大业。”
却有一行泪从她眼中夺眶而出,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别的情绪,她摇晃冼清尘的肩膀,像是要让他清醒。
“你不恨了吗?我好恨啊清尘,天下人让你我分离,天下人让我家破人亡,天下人要处死我!”
“不是天下人,是正道那帮人。”冼清尘心也被揪起,与她一起落泪。
“有什么区别!”
许是中了魔气的缘故,冼清尘很清晰地看清她身上溢出来的魔意,盘踞在她的丹田之中,似一条毒蛇,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有一道诡邪之音在他耳边回荡,恨吧,天下人都死绝了才好,就与阿姐一起走吧……
可是,天下也并非全然不好。
妖会有情,鬼会存善,人会有爱。
人间会有许多爱人的狐妖,会有无数念家的小春,也会有更多的你我。
“阿姐——”冼清尘失焦的视线逐渐凝固,落在冼逐雨被恨扭曲的脸庞上,“你入魔太深,小心魔域是想要你的聚灵丹心。”
他艰难地伸手要触碰她黑气缭绕的丹心,那股黑气忽然拧成一股绳,真的化作一条蛇,吐出猩红信子,亮出毒牙。
冼清尘不信邪,要去掐它七寸。冼逐雨“啪”一声打掉了他的手。
她脸色扭曲后变得平静。
“你也想要这枚丹心吧?我知道,我知道,你没能偷走它……”
冼清尘错愕:“不是的……”
“滚!既然你不愿,我不勉强你!”她挥袖,冼清尘只感一种不能抗拒之力将他往后推,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唯有声音还落在他耳里。
“很快你就会想通的,清尘,你我注定不属于这人界!”
强烈的天光遮眼,冼清尘眩晕中看见前方一个人影,身形依稀就是楚回舟。
他心神骤然放松,往前一抓,抓到一截柔软的头发。
“师父?”楚回舟错愕回首,见冼清尘撞上来,额头抵在他背上,有些摇摇欲坠,脸色苍白,鼻尖沁汗。
“胡闹!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上座,伏鹭喝道。
冼清尘打了一个激灵,终于抬眼厘清了眼前形势。
他在意识不清被拉入异界的时候,竟已经时间飞逝,到了第二日仙门审问他的时候。
而他自己,对究竟是如何睡的觉如何出的门惘然不知,何等离奇恐怖。
而阿吉正跟在他身后,眼神担忧而茫然。
楚回舟关切地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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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袖子:“怎么了?”
冼清尘松开手,摇了摇头,闭上嘴一言不发。
他环顾四周,发觉来的人真不少。
不说上座几大门派的长老,场上还有许多各派弟子,有一些是熟面孔,曾经或打过照面,或同席吃过饭。
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修仙圈里少有的大会,好像最近几次都让冼清尘占去了。
冼清尘又发现,众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总是在楚回舟与他身上来回瞟。而台上的长老脸色都不好。
他往楚回舟手里一瞧,昨夜写的罪己书已经被展开,很大的可能性是已经当众读过了。
什么人什么情感可以让楚仙尊写出这样的罪己书,很引人深思,不由得浮想联翩。
上头伏鹭发话了:“冼清尘,你既有此心,不若上前来,我这一验便知道你与魔有没有瓜葛。”
他手中的赫然是一方清水,但泛着微妙的虹光波浪。
楚回舟低声对他解释:“是查验魔气的东西,师父,没事的。”
没事的……
冼清尘却脚下生钉,牢牢钉在原地。
“师父?”
楚回舟不解,催促着:“快过去呀。”
怎么过去!
冼清尘无语笑了。
他对楚回舟道:“楚回舟,你信我吗?”
楚回舟神情疑惑,呼吸渐渐急促。
一而再再而三,冼清尘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冥冥中自有了安排。他叹了一口气,当着众人的面,褪下右手的手套。
魔气已经攀上了手腕。
瞳孔骤缩,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楚回舟用力钳住了他的手。
“这就是你说的,小、伤!”
轻微的探查,就能查出与之前魔窟里遇上的蜘蛛魔身上的魔气关联,楚回舟慧眼,抓住他的手颤抖不止。
“是那时的伤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冼清尘心道此事本可从长计议。
长老中有人怒喝:“够了!屡次三番花言巧语诓骗,你身有魔气,还有什么话好说!”
几位他派长老飞身下来,都亮出了自己的法器。
“有楚仙尊在,听云宗不敢杀的孽障,我们来杀!”
“你们胆敢!”
楚回舟荡涤四周的仙力爆发,可长老们毕竟修为加身,哪有那么容易退却。
“楚回舟,你是仙门中人,怎可以与魔头为伍!”
对方痛心疾首。
楚回舟置若罔闻,护着冼清尘,抬头死死望着上座尘云子:“师尊!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
尘云子悲悯地回望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回舟啊,好自为之吧。”
都是骗子!
都是骗子!
楚回舟喉间凝噎。
“还等什么!一起上!”对方高声喝道。
楚回舟望着他们,心口有什么东西轰然碎掉了。
这些自诩正义的仙道正义之士,真的一生都行的是正确的事吗?
他们多么傲慢,认定了一个人的罪就没有转圜,群起而攻之,口口声声为了天下,可冼清尘不是这天下的一份子吗?
他修的这个仙道,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所代表的,所保护的这些正道,又有什么资格?
什么东西在尽数碎裂,金玉敲击一般的响动,全部坍塌,而后天水倒灌,瑶池尽毁。
只有冼清尘听见了,他呼吸陡重,去扣楚回舟的手腕。
楚回舟残影飞快,没让他找到扣住的机会,寒翎剑已蓄势而发,一剑将最前面朝他们击来的人喉间贯穿。
风带起的衣袂落下。
鲜血溅上楚回舟的脸颊、他象征仙尊的银羽冠饰、他冷然的眼睛。
仙光消弭,森然不详之气爬上。
周遭死一般寂静。
片刻,人群骇然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