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文橙叫，那边钱文正和孙氏已然听了动静，从堂屋里出来，等温时琢将草篮放到桌面，两人看着满满一碗的酥油，都有些哑言，最后还是钱文正先开口，毕竟他和老婆子帮忙之初，也只是他们自己看不下去这档子腌臜事：“琢哥儿，你们将东西拿回去，这些不值当什么，昨儿那傻丫头都送了条鱼过来，我们怎么好收。”


    孙氏点头，将篮子朝前推：“你们虽然分出来，但人口也不少，日子过成那样，正缺这些东西。”


    “叔婶别推辞，雪中送炭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的，施恩之人可以不想着，受惠的人却不能忘，”温时琢端着羊奶，双手放到桌上，“更何况这些年，叔婶一直默默关照我们兄妹。”


    等温时琢和温令回家，钱家院子都处在一种沉寂的氛围里，文橙看着那个篮子，眉头微蹙：“娘，我怎么瞧着不对呢，是不是数错了，还是我记岔了。”


    “没有，应当就是姜家丫头翻了一倍给咱家送回来的，”孙氏叹了口气，不由摇了摇头，“这羊奶估计也是特意给温家那四个孩子备的。”


    “煮过的，还有股馨香味，”文橙看着蒸腾的热气，抬手摸了下碗壁，再次被姜满棠的细致震惊，“这小棠养孩子也太金贵了。”


    钱文正敲了敲吹管，用手扇了一下：“里正先前到家里提亲时拿过一些抹利，就是这个味，听说是前朝船商带进来的，这东西馥郁，文人墨客多用来泡茶，姜丫头约莫是想压一下腥膻味。”


    孙氏做主，给家里五人都分了几口尝尝味：“阿橙，你同她多走走，要是有什么咱家能帮上忙的，就都帮一把。”


    文橙尝了几口，只觉得唇齿留香，眼眸霎时一亮，她平日里惯闻不来这些，今日竟喝了好几口都不够，听了孙氏的话，忙点了下头：“娘，你放心。”


    等温时琢和温令回来后，姜满棠也把大肚壶拎到堂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大碗。


    “阿姐，这鲜韵加的恰当好处。”温时琢端着碗，闻了半晌，他本想着阿姐是为他们好，忍着难以下咽也要喝下去，结果他走进庖厨时，就闻见了浓郁的花香气，混杂着醇厚奶香，给钱叔家送去的路上更显然，就连秋日冷风吹过都暖洋洋的味道。


    没想到入口惊艳，竟将那股腥膻味全部压下，只剩下回甘和不断品味。


    “是抹利，贴合百味，还可以用它做些糕点。”姜满棠也满足的喝了几口，眼眸餍足的微微眯起，直叫人想伸手挠一挠她的下颌，“以后早晚都要喝，温补身子。”


    等几人聚众喝奶完，姜满棠将温令带到庖厨，用布料给他包了几块酥油和一小罐羊奶：“要给谁你自己定，我不管的。”


    温令垂眸，攥紧手里的酥油，他方才就想着和她商量，拿一点点给阿铜赔罪，没想到不等他开口，他飞快看了她一眼，声若细蚊：“谢谢。”


    语罢，就跑了出去。


    而姜满棠把在集市上买的种子拾出来，蹲在墙角下研究，眉头微蹙，捡起一个就放下一个，竟没挑出一样她会种的。


    她盘腿而坐，丹唇微张咬着拇指，垂目扫着地上的一堆种子，打算随便从中挑选出一个幸运儿试种。


    最后姜满棠推开种子，决定先将地翻出来，当即拎着锄头刨地。


    温时琢和温姎、温淳过来时，就见她坐在地上，单手举着锄头，手起下落，寸寸深坑。


    他额角的青筋，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阿姐，还是我来吧。”


    “啧，我来，”姜满棠躲开他伸过来拿斧头的手，下巴轻扬，“你去瞧一瞧那些种子，是种哪个好。”


    温时琢见她执意，就侧目看了一眼种子，转而怔愣，原以为不过两三样，结果地上摆的，篓子里散的，起码有十几种，他抬手捡了几样，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掀唇，唇边不自觉延展，既有无奈又伴着溺宠：“阿姐，怎么买了这多样。”


    闻声，姜满棠才从土地耕耘里回过神，锄头尖嵌进土地，她仰头看他：“想着试试哪个容易又好种一点。”


    她偏头，眼眸突然明亮，恍若星河划过的陨石，像是想到了什么，搁下锄头，起身到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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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我们一家五口，一人挑两个种，看谁的长势更好！”


    温时琢见她兴起，应声跟着挑选着自己要种的。


    姜满棠把温姎和温淳揽过来，让她们伸手抓，抓到哪个就选哪个。


    温淳抓了韭黄和土豆，温姎抓了萝卜和胡蒜。


    温时琢选了冬苋菜和莴笋，姜满棠左挑右选的钦点了茴香和大西瓜，是她当时特意在葡萄、石榴一类里挑出来唯一的水果种子。


    说罢姜满棠和温时琢一人拎着个锄头开地，想着等温令回来就可以直接挑两样下种。


    温令揣着东西跑到罗家，扒着围栏：“罗铜，快出来。”


    没一会，一个有点黝黑，但精神头极好的男孩，从里面跑出来，看见温令后，满脸笑意，推开自家的栅栏门：“阿令，你怎么过来啦？”


    温令将人拉到一边，两人躲在墙角蹲在一起，温令探头回看，见没有人影，才将东西从怀里捞出来。


    他掀开布，露出里面的酥油。


    罗铜忍不住吞咽了口水，却还是抑制着转开目光，顾及着温令的自尊心，只小心翼翼朝着他询问：“阿令，咱，咱是老实人，可不能干坏事。”


    “阿铜，我要跟你赔罪，这个是我向家里讨要的。”温令双手托举着酥油，递到罗铜的面前，将奶罐放到一边，上面盖子被姜满棠扎紧，一点没有撒漏。


    “啊？”这般郑重其事的态度，反倒把罗铜讲懵了，他抬手推拒，“阿令，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昨儿我听人说起了分家的事，你嫂子刚捐了银子，家里可不宽裕，你分出来给我吃，这不怕挨打？快拿回去。”


    温令将酥油塞进他手里，同他解释，“我今儿跟她去县城，路上有几个婶婆在议论你家，我作为你的兄弟没有立即制止反驳，还听信了一二，实在羞愧。”


    温令满脸通红，眼尾也染上了一抹颜色：“对不起，阿铜。”


    罗铜抱着他强硬塞过来的酥油，噗嗤笑出声，逐渐转为仰天大笑：“就这事？值得你来道歉，还用上不菲的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