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上耳机，加速过了一遍。


    还好，从车上和塔兰的对话、一直到进入大使馆后和丹泽尔的对话都录得很清楚。


    一阵响声，是审问室得门关上的声音。


    威胁、尖叫声......瞳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坐在自家厨房里，背脊一凉。


    西斯里开始问月神酒吧的事，斩钉截铁地说，那里是反动派的老巢。


    跑夏特莱新闻那几年，她隐约听过反动派的事，不过他们比贵族还神秘，只记得有人告诉她，“反动派不是真正的吸血鬼”。


    什么意思呢？


    雅各布有时确实跟普通吸血鬼不太一样。


    如果他真的是反动派，为什么和萨切斯特这个贵族有勾结？


    看来，雅各布还有很多事瞒着自己......


    接着，原本流畅的录音突然静止了。


    屏幕上的时间轴是正常前移的，但耳机里确实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


    她把音量调大最大，听到有“沙沙”的声音，和自己的喘息声。


    也就是说，这节录音没问题。


    那西斯里的声音呢？


    她明明记得他大声地问雅各布的真名。


    可继续往下听，都没有他的声音，直到门被打开，传来那个叫菲力的男人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


    “迷惑术”


    一些高阶的吸血鬼可以用某种魔法控制人心，在人的脑内说话，迫使人做一些事......这就是迷惑术。


    难怪他问完那个问题后，她的头晕得要死。


    如果当时不是菲力进来，她一定就将雅各布的真名说出来了！


    一瞬间，她冷汗涔涔。


    给自己倒了杯水后她重新带上耳机，调小音量，继续往下听。


    这个叫菲力的人和西斯里似乎不是一个派别的人......


    他说，“殿下”有些事想要了解。


    而西斯里，是在为“陛下”问话。


    “陛下”只能是女王陛下了吧？“殿下”又是谁？


    他们两个人想问的东西也有分歧，女王显然更想通过她探出反动派的动向，而“殿下”似乎对那晚布拉伍德庄园发生的事很感兴趣。


    菲力一直让她复述那晚发生了什么，问了无数细节。


    而他每一次追问，西斯里都要制止、干预。


    西斯里的态度，就是女王的态度。


    女王不希望有人知道布拉伍德庄园那晚的细节，也不想让“殿下”知道，所以，西斯里很怕她真的在菲力面前说出些什么，也许最后匆匆结束审问也有这个原因。


    即使被再三阻碍，菲力还是一直戳那个痛点——那晚的庄园真的没有什么异样吗？没有什么声音？没有什么动静？


    简直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西斯里直接打断了审问。


    那晚的庄园绝对有问题！


    瞳恩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吸血鬼内部四分五裂，达米安的死是一场与女王、贵族甚至反动派紧密联系的案件。


    瞳恩感觉自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个又一个令人兴奋、好奇、恐惧的想法不停地冒出来。


    什么是新闻，这才是他爹的新闻！


    她得去一趟夏特莱，想办法进布兰伍德庄园调查，也许能发现突破口。


    今晚就出发。


    就在她考虑要带哪些防身物品时，门铃响了。


    她合上电脑，拔掉数据线，想了想，把录音笔放进抽屉里藏起来。


    门外站着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一人手里抱着个箱子，一人手里拿着两份文件。


    “瞳恩小姐吗


    “是。”


    其中一个西装男将手里的纸箱递给她，“我们是黑页人事部的，这是您同事帮您整理的。”


    瞳恩伸手接过，放在门内的柜子上。


    另一个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您的停职信，请签字。”说着，抽出一叠纸，翻到最后一页，递给瞳恩一支笔。


    瞳恩懒得看，干脆地签了。


    “这一份是夏特莱贵族院让我们转交您的，禁止入境函。”


    ？？？


    禁止入境？


    她疑惑地接过那封白色的信封。


    心一下沉了下去。


    回到房子里，瞳恩撕开那封信。


    上面印着夏特莱的国徽，用墨水写着她的全名、性别和身份证号，在禁止入境年限那一栏的数字是——300年。


    看到这个数字，瞳恩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神经吧！


    她得活三辈子才能进夏特莱？


    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不能进夏特莱，她要怎么去布兰伍德庄园、怎么查案？


    她精神涣散地翻了翻手里的停职函，最后一页盖着黑页的章，签着卡特、埃文斯和几个她不认识的名字。


    回想进入黑页以来，就是这些人告诉她该报什么新闻，每当她不再温顺，想要做自己认为真正有价值的新闻时，就会被否认、反对、打压。


    难道因为吸血鬼势力强大，就要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做新闻吗？那跟瞎了一只眼有什么区别啊。


    瞳恩站在厨房岛台边狠狠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纸用力揉成一团，在空中抛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丢进了垃圾桶。


    如果她能查出真相、想办法报出来，也许还能改变些什么，如果她不去查，就算有天回到黑页，也只能写些稀里糊涂，让人看了都嫌费流量的破报道。


    她记得以前查案时认识了一个□□的，业界口碑挺好。


    她拿起手机，号码拨过去。


    隔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烟嗓的女声，“喂，谁？”


    “伊莱尔吗？”瞳恩问，“我听朋友说你这儿可以办夏特莱通行证？”


    “你谁啊？听谁说的。”


    瞳恩随口胡诌了一个假名报上，又说，“在‘蚂蚁’酒吧听那个弹钢琴的说的。”


    对面沉默片刻，“预算多少？”


    瞳恩想了想，说了个心理价位。


    伊莱尔嗤笑一声，“至少十倍。”


    ？？？


    “十倍？”


    这人想钱想疯了吧，十倍的价格都能在夏特莱买个三室一厅了吧！？


    “这就是我的价，小姑娘，了解了解清楚，我办的可都是硬货！”


    “......”


    瞳恩攥着手机说，“我考虑下。”


    挂断电话后，她走到客厅，瘫软在沙发上。


    她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她把手臂挡在眼前，忽然又想到——


    她可以学Z，偷溜进货船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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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于是她马上把手从眼前移开，打开手机，查暮拉岛港口到夏特莱的船舶信息。


    点进“最近航次信息”，却出现一片空白。


    这怎么回事？


    瞳恩从沙发上坐起来，把手机对着窗口又刷新了好几次，仍是一片空白，最后显示“暂无航次信息”。


    这怎么可能？


    瞳恩马上在网上搜索暮拉岛到夏特莱货轮状态，第一个词条就是黑页新闻的报道：“由于部分安全问题且狂欢节即将到来，暮拉岛到夏特莱的货轮将于今日全部停运”。


    瞳恩目瞪口呆，之前狂欢节的时候，货轮也没停运啊。


    “部分安全问题”又是什么鬼，含糊不清的，不如不写。


    瞳恩有点崩溃，哪条路都走不通，难道是上天在暗示她不要继续查这个案子吗？


    可是......


    她闭上眼，实在不行，还可以游过去，现在是夏天，水应该不会太冷。


    想象自己驮着一堆设备、套着泳圈，慢慢朝夏特莱岸边飘去的景象，她的嘴角慢慢弯起。


    感觉自己快疯了。


    客厅的灯忽然亮了。


    瞳恩睁开眼。


    吸血鬼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你在睡觉？”


    她说，“不是睡觉，是思考。”


    “思考什么？”他走进客厅，拉开窗帘，外头天色已暗。


    “思考怎么去夏特莱。”


    他看向她，眼神微沉，“你要去夏特莱？”


    瞳恩感觉沙发的另一侧陷了进去。


    他坐在沙发上问，“为什么要去？”


    “工作需要。”


    “你不是......”他看了眼她，顿住。


    瞳恩扭头，看着一尘不染的茶几，自爆自欺地说，“你把房子打扫得真好，打扫得这么好，正好卖个好价钱啊。”


    迪昂的眼睛瞬间瞪大，“你要卖房子！？”


    她还从来没见他这么激动过，“咋了？”


    他咳了声，有些不自然地揪着一角沙发套，“为什么要卖？”


    瞳恩躺着，大致讲了来龙去脉。


    听着假证、藏货船里、游过去这样的话，迪昂感到十分震撼。


    听完后，他凝重地问，“你一定要去？”


    瞳恩点头，“嗯，一定要去。”


    “……我有一个办法，”


    还没等他说完，瞳恩忽地坐起来，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迪昂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唰”地垂了下去。


    “什么办法？？”


    她的眼睛亮亮的，即使没有碰到他，他已经能感觉到她全身暖融融的血液和灵魂。


    迪昂吞咽一下，伸手去拿一旁的座机电话。


    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


    扫地吸血鬼居然会用电话，瞳恩想。


    他这是打给谁？


    他抬眼瞥了眼瞳恩，正好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目光。


    “通了。”他说，移开目光，看着面前电视的方向，说了一段夏特莱语。


    原来他说夏特莱语的时候是这样。


    跟平时跟她说通用语时很不一样，声音低沉了不少，语气疏离。


    他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看向瞳恩。


    “你打的什么电话？”瞳恩问。


    “......扫地吸血鬼退货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