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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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大暑。


    却书特地没定闹钟，舒服地睡到了自然醒。


    她拉开窗帘，没有遮挡的阳光穿过窗户，倾泻而下，在纱窗下筛成斑驳的暖黄色的光影，一点点洒满整个地板。


    小区内的蝉鸣叫个不止，早上看消息推送，却书才发现这是夏季中最后一个节气了。


    突然就遗憾，今年的夏天好像有些短，她还没来得及去趟海边。


    前几天还不间断地下着暴雨。


    今天，倒是有个好天气。


    和裴知樾约定的是五点半。眼下离约定时间还早的很，却书便决定先给自己做个早饭，再整理一下房间。


    工作不忙的时候，却书喜欢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理一遍，这是属于她独有的放松方式。


    虽然这中途，却书总会被以前的旧物品吸引住，就像现在，她在书架的最底层翻到了一个纸箱，里面又不少书，还有高中时期的同学录。


    那时还是很流行写同学录的，她拍了拍最表面的一层灰尘，虽然久远，但被却书保存的很好，只是纸张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有些泛黄。


    好像自己当时只是匆匆地看了几张，分别的那些伤感情绪全然被毕业的喜悦所代替。


    大家迫不及待想迎接那个全新的、自由的未来。


    后来再也没碰过，直到工作后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奚渡巷，大概是颜慧云他们以为这是有用的书，所以一股脑全塞进了这个箱子里吧。


    而多年后的现在，她坐在木地板上，第一次认真打开了这本除了照片外，能让自己回忆过去的同学录。


    她一页页翻看着大家给她的留言。


    大部分人都有备注名字，而留的话也都大同小异，大多是“毕业快乐！”“前途似锦”“身体健康”这些祝愿。


    太久没见，不少人却书已经忘记了，有几个是那时候玩的还比较好的，但现在她能记住样子的，估计只有上次来参加聚会的几位同学了。


    时光飞逝，而如今身边也只留下了温沛。


    她翻看着当时温沛给她留的长长一段话，没忍住，拍了一张发给了她。


    又继续翻着纸页。


    最后一页，字迹已经不太清晰，但不似女生的秀气字体，倒是有些潇洒大气。


    与其他人的留言不同，这页倒是像一封别人放错的匿名信。


    却书能认得，这是《红豆》的歌词。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1]”


    …


    高中时期她有一段时间的单曲循环，就是《红豆》。


    歌词后，是一句祝福：


    “要自由、要灿烂、要你平平安安。”


    落款是一个倒着的S。


    却书又仔细看了几遍，没有任何记忆。


    她似乎发现了一个多年前的、过期信件。


    上条消息温沛还没有回复，却书对这页实在没有印象，于是又端正地给她拍了张去。


    或许是当时玩的好的女生吧。


    【失眠温水】：你在看同学录？啊啊啊啊啊，我的那些肉麻情话！！！


    【失眠温水】：诶，这是谁给你写的？好长一段啊，比我写的还多！


    连温沛也没印象吗？


    【Mint】：我也不清楚，我第一次认真看才发现......


    【失眠温水】：但这字迹一点也不像女生啊，不会是我们班哪个男同学给你写的吧。


    【Mint】：怎么可能，我和班里的男生没几个熟。


    【失眠温水】：你不熟，人家没准，是暗恋呢？


    暗恋么？


    不太可能吧，却书想。


    高中时期因为脸盲，她总记不清谁是谁，所以在班里的存在感极低。


    她温吞、敏感，只希望呆在自己的舒适圈里，何况当时一中成绩优异且好看的人多的数不清。


    又有谁会注意到，她？


    她摇了摇头，将这个猜想打消了。


    或许是谁塞错了吧。


    却书把东西放回原位，又将房间剩下的打扫一番。


    午饭就准备给自己做个咖喱牛肉饭，配上冰镇汽水。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是却建弼打来的。


    却书边吃着饭边接起，“喂，怎么了爸？”


    “女儿啊，快来医院，你妈晕倒了。”


    却书心头突的一跳，站了起来，椅子也因为突然的拉力而发出一串刺耳的声音，“怎么回事，你们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就来。”


    听到准确的医院信息后，却书也无暇顾及其他，随意套了件衣服就奔出小区。


    她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而后焦急地对司机说道：“师傅，去第一附属医院，麻烦开快些！”


    司机也看出来她的急迫，使劲踩了一脚油门。


    /


    到达医院后，却书直奔急诊室，空气里散发的消毒水味让她越来越不安。


    “你好，请问急诊室在哪？”她微微喘着气问着护士台。


    “进去左转。”


    “谢谢。”


    却书边找边拨打却建弼的电话，但没被接通。


    几分钟后，终于拐角处的抢救室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却建弼的身影。


    “爸，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先别急啊女儿，刚被送进去了。医生还没出来呢。”


    “怎么好端端地晕倒了啊？”却书将却建弼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我也不知道，她从学校回来后就说心脏疼，然后没走几步就...就...”却建弼拍了拍大腿，懊悔道，“应该早点带她来医院的。”


    却书不由得蜷了蜷手指，强忍着不安，安慰却建弼，“没事的，有医生在呢。”


    父女俩一站一坐，在抢救室外等待着。


    却书一直看着亮起的手术灯，心里不停地保佑颜慧云平安无事。


    一段时间后，手术灯熄灭，医生走出门，摘下了口罩。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了，是高血压导致心脏长期负荷增高晕倒，就是高血压性心脏病。”


    “你们做家属的一定不能再引起病人情绪波动了，很危险。过几分钟会转到病房，可能没那么快醒，你们也不要太担心。”


    却书点了点头，谢过医生。


    颜慧云这个病几年前就被查出来过，这几年一直在吃药，体检也显示正常。却书每次打电话过去，颜慧云只会说，没什么事，我舒服的很，这次大概是晕倒了才让她知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说早该退休了，得让她去申请退休了啊。”


    “知道了爸，我们先去看看妈吧。”


    颜慧云被安排在双人病房，只不过另一床没有病人住。


    却建弼执意自己要跟着护士办住院手续，却书就呆在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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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父母也住在江城，但却书也很少有时间去看他们。


    眼下看着半头白发的颜慧云，眼睛不由得酸了，有多久没有好好、仔细看过她了呢。


    仪器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匀速而有力。却书看向窗外，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渐渐隐没在云层间。


    她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满屏幕的微信消息和电话，手机又习惯开了静音，所以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她懊恼的想起，自己晚上还约了裴知樾吃饭，眼下已经过了约定时间整整半小时。


    她解锁开，点向微信。


    最顶上的消息是裴知樾的，显示五分钟前，愧疚感再次升起。


    【裴知樾】：却书，回个消息。


    却书一条一条翻着，男人的着急从消息数量上就能看出来。


    ——17:20


    【裴知樾】：我在你家小区楼下了，准备好可以下来，不急。


    ——17：45


    【裴知樾】：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吗？


    【裴知樾】：看到消息，回复我一下。


    ..


    一开始是隔了十分钟，后面每隔五分钟裴知樾还在问，中间还有几通语音电话。


    却书连忙打字想和裴知樾解释一下情况。


    一则陌生电话显示在页面，却书看了眼颜慧云，而后出了病房接起电话。


    “喂？你好哪位？”


    对面的人静了一瞬，似乎是终于等来回音，清冽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书，是我，裴知樾。”


    却书握紧了手机，不自觉松了口气，“抱歉，裴知樾，我手机静音，然后遇到了点突发情况。”


    “没事就好，我一直联系不到你，就向温沛问了你的电话。”


    “太抱歉，让你白等了那么久。”


    走廊响起了病人按下的呼救铃，声音很响，电话那头是零碎的脚步声，却书又走了几步到安全出口边。


    “晚上...”


    “你在医院？你怎么了？”却书还没说完，被裴知樾的询问打断，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些急切。


    却书不自觉地带着安慰道：“没事，是我妈妈住院了。情况太突然，所以就没时间和你说。”


    裴知樾又试探地问了句：“在哪个医院？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的，在第一附属医院，抱歉裴知樾，我先得去病房了。”却书听见却建弼在找她，没等对面人回话就挂断了电话，小跑去病房。


    ..


    奚渡巷外。


    裴知樾看着被突然挂掉的电话，眉毛不自觉皱起，他打开车门，将手机定位到江城第一附属医院。


    联系不到却书的那几个小时，裴知樾想了好多种情况。


    是她反悔不想和他吃饭了？那也没关系，他不会不开心的。


    是她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在发消息多次都没有回复后，他询问了温沛具体的地址。


    裴知樾停在却书家门口敲了会门，但没有人应答。


    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但除了不停地打电话、发消息，裴知樾发现他没有有任何其他方法。


    好像只能看着她，在他的世界里杳无音讯。


    他猜想或许却书只是去买东西，手机静音又忘了时间，于是在门口一直打着电话等着。


    所以当她接听了那通电话，当熟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达至他耳边的时候。


    他只是，很想去见一见她。


    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