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贝克兰德大桥南区，河湾大道后街。


    不算强烈的阳光照耀着街道两侧的店铺，洁净的橱窗上摆满了各样精致的人偶，这里是专门售卖人偶的街道。


    在罗塞尔大帝的影响下，人偶艺术的发展出现了两种倾向，一种是可以随意换装的可爱型人偶，另一种是仿真人偶。


    这条街道贩卖的人偶是第二种。


    “真像来到了恐怖谷。”


    “不愧是戴莉女士会推荐的地方。”


    看着这一个个拟人程度极高，除了眼眸中没有光彩，其余部位和真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人偶，李维发出感叹。


    而这个时候，人偶店那红发蓝眼的店主忽然像闻到了小鱼干的猫咪一样，眯缝着眼睛隔窗打量起来。


    片刻后，她的眼睛里爆发出了强烈的光彩，伸长了脖子，打开窗户大喊：


    “怀特先生来了——”


    这句话仿佛是点燃了火药引线之类的东西。


    “哗啦啦。”


    两侧店铺的窗户接连打开，一家家店主从窗户中探出头，如接力般兴奋地叫喊：


    “怀特先生来了！”


    “怀特先生来了！”


    谁是怀特先生？


    李维蓦然回首，看见街尾出现一个年轻男人，打着一把遮阳伞，戴着兜帽、围巾和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目不斜视地快步走来。


    “挡成这样你们也能认得出来吗？”


    李维由衷地惊叹。


    店主笑：


    “这是怀特先生的独特气质。”


    话音刚落，埃姆林·怀特已迈着迅疾的步伐走进店内，他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红宝石般鲜红的眼睛。


    “这一排，那一排，还有后面的一排，都给我包起来。”


    埃姆林目光如电扫过橱窗，如指挥军事行动那般严肃地下令。


    “明白。”


    店主喜滋滋地附和，指挥店员打包。


    自己则快步走到埃姆林身边，微微躬身请示道：


    “还是送到老地方？”


    “嗯。”


    埃姆林火急火燎地嗯了一声，随即转身扫荡下一个店铺。


    “好冷酷，好拽。”


    李维怔怔地看着埃姆林如特种兵般穿梭在各个店铺内，几分钟之后，抱着一个等身大长盒子匆忙离开。


    “他手里抱着的那个，是专门定制的人偶。”


    店家很八卦地凑在李维耳边补充：


    “埃姆林先生不喜欢阳光，但人偶一做好，他还是来了。”


    畏惧阳光，怕不是个吸血鬼吧。


    宁肯顶着太阳的伤害也要来扫货，这是何等坚韧的精神……


    李维叹为观止地抽动几下嘴角，忽然眉头皱起。


    “血腥的味道。”


    李维转过头，气味的源头，是河湾大道的某处住宅楼。


    ……


    大桥南区，河湾大道42号。


    拜访完大侦探艾辛格后，佛尔思陪伴休来到这里，向一位线人询问消息。


    “奥利弗，你在家吗？”


    休原本打算用对暗号的方式敲几下门，手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


    同时，有淡淡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


    有异常？


    休和佛尔思对视一眼，表情变得凝重，各自从腰间掏出三棱刺和匕首，小心翼翼地缓步入内。


    一步。


    两步。


    三步。


    休和佛尔思进入大厅。


    然而想象中的惨烈场景没有发生，奥利弗斜坐在桃花心木座椅上，啜饮着一杯茶。


    “你们俩拿着武器，是想打劫吗？”


    奥利弗幽默地询问，耸了耸肩。


    休笑了一下，收起了三棱刺，解释道：


    “我刚才在门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可能是厨房杀鱼了，我今天钓到了两条大鱼，你们两个中午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不了，我想问一下你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休觉得奥利弗今天有点奇怪，以往他并没有钓鱼的习惯。


    这个时候，休又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味。


    她循着味道看去，看见奥利弗身后的衣柜，正在向地板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滴。


    休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哦，有发现啊。”


    奥利弗不知道衣柜里的秘密已经露馅，仍然和蔼地向休招手：


    “你过来，我把记录拿给你看。”


    “好呀。”


    休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嘴上答应着，脚步却飞快地往后退。


    佛尔思显然也看到了那滩血迹，脸色僵硬地一同后退。


    奥利弗坐在椅子上，古怪地看着她们的表情变化，突然笑了一声：


    “看来两条鱼儿要脱钩了。”


    没有任何征兆，奥利弗的五官忽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下巴变成了独具特色的宽下巴，发型变成了古代武士的发髻，眼眸变得墨绿，冷冰冰地注视着休和佛尔思。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两位只有序列9的女士立刻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齐林格斯——”


    “啊——”


    休和佛尔思手拉手，撒腿往大街上跑。


    “你们以为自己跑得掉吗？”


    齐林格斯冷笑。


    他的身旁骤然盘绕起飓风，借着风的眷顾，他一跃而起，撞破凸肚窗玻璃，狂笑着向门外追去。


    跑跑跑，跑跑跑。


    穿过草木凋零的花园，休和佛尔思急速跑到大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在快步赶路的路人。


    “你干嘛——”


    埃姆林第一反应是抱紧怀里的盒子，第二反应才是大声质问。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见一个狰狞的宽下巴男人撞破玻璃飞出来的时候，他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这不是‘飓风中将’齐林格斯吗？


    埃姆林虽然不怎么外出社交，但作为古老血族的后裔，基本的知识还是知道的。


    这两个女士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


    佛尔思确实没有正面作战的打算，她取下手链上的石头，准备带休跑路。


    “佛尔思，用掉这个，你就只剩下两次机会了。”


    休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


    “只能用了，总不能幻想这个时候有一个英雄从天而降吧。”


    忍住心痛，佛尔思捏住石头，即将用古赫密斯语低喊出咒符。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一道暖如晨曦的声音抢在她之前喊了出来：


    “和谐的伟力。”


    明净的白光一闪而过。


    李维、佛尔思、休，以及乱入的埃姆林都进入了不与外界连通的区域。


    “警察先生？”


    “你又一次救了我！”


    看见这张温暖的脸，佛尔思难过的情绪一下子被抚平，心中充满了安定。


    相反，埃姆林则陷入了呆滞之中：


    “为什么把我拉进来？”


    “我明明能自己飞走的啊。”


    “我的人偶！”


    埃姆林如石雕般僵硬地怔住，李维刚才的施法太突然，他一个没反应过来，人进来了，但盒子掉外面了。


    齐林格斯也没反应过来，三个大活人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跑哪去了？”


    齐林格斯目光敏锐地搜寻，很快就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个与人等高的长条盒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


    齐林格斯激发风刃划开包装，看见了一个和真人大小无异的人偶。


    “木偶术？”


    齐林格斯被吓了一跳，旋即残忍地撇嘴，‘啪’的一声扭断了人偶的头。


    “啊！”


    埃姆林立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


    鼻腔猛然发酸，泪水毫无预兆地填充了眼眶。


    他喃喃地低声呼唤：


    “伊莎贝拉啊……”


    “伊莎贝拉是谁？”


    休立刻好奇地询问。


    “应该指的是那个人偶……”


    佛尔思担忧地打量着埃姆林的神色，伸出白皙的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被扭掉了头，看上去就不便宜的精致人偶。


    和谐的伟力外，齐林格斯的迫害仍在继续。


    “藏哪儿去了？你们一定在这附近。”


    “咻！”


    齐林格斯手臂卷起风刃，令人发麻的破碎声中，人偶从中间被劈成两段。


    “啊！”


    埃姆林白眼乱翻，发出心脏快要骤停的哽咽声。


    “在哪里？！”


    齐林格斯暴喝，双眸亮起宛若闪电的金色光芒，人偶在那狠厉的鞭笞中四分五裂，假肢乱飞。


    “嗝！”


    埃姆林身体一抽，心痛的快要窒息。


    “到底藏哪儿去了？”


    齐林格斯的耐心耗尽，释放出最强的大招。


    他身体后仰，双臂张开，状若拥抱太阳。


    一道炙热的射线从天而降，草坪立刻被灼烧得枯萎。


    本就四分五裂的人偶在这死亡般的射线中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


    “啊啊啊——”


    埃姆林身体剧烈地颤抖，感觉大脑要被干碎，声带不由自主地发出梦呓一般的呼喊：


    “我的伊莎贝拉。”


    “我花了80镑，等了足足160天的伊莎贝拉……”


    “咚！”


    “哎呀，不好了！”


    见状，李维惊呼了一声：


    “怀特先生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