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个春秋。


    一道白光划过天空，将阴厚的云层点亮一瞬。


    轰隆！


    雷声随后而至。


    哗啦啦——


    瓢泼大雨伴着狂风如鞭子一样狠狠地往地上抽，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压弯那些新生的绿芽儿，将它们砸回泥泞的土地里。


    这场积蓄已久的暴风雨终于还是爆发了。


    布理地区南部。


    一位老人端着烛台走到紧闭的窗户前，听着雨点打落的阵阵噪响，望着外面的一片漆黑，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担忧。


    能在暴雨天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居所，再加上暖炉和热水，以及一个放在暖炉旁的小摇椅和上面的毯子，这简直再舒适不过了。


    本该如此。


    “这两个混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老人在窗前嘟囔着，眉头紧皱。


    “知道要下雨还出去鬼混，等你们回来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我腰间皮带的真正用法…”


    他面色凶狠地站在窗前小声说着。


    雨越下越大。


    一直到台上的蜡烛都烧完了大半，外面依旧没有除了雨以外的动静。


    老人脸上的愤怒逐渐消退，他的眉头紧皱，止不住地在屋子内左右踱步，一刻都停不下来。


    “我收回刚才的话，只要你们现在就回来，我就原谅你们…”


    蜡烛烧尽。


    “不，不行。”


    终于，老人的脚步停下，他迅速披上自己的大衣，又戴上一个不那么吸水的帽子，打开门，就这么顶着豆大雨珠的抽打在黑夜中摸索前行。


    “皮特，菲尔！”


    他在泥泞的土地上呼喊着，可声音总是没传出多远就被呼啸的暴风雨所淹没。


    “你们在吗！回应我！！”


    他就这么一直喊着。


    此刻村子内大部分人都已早早入睡，视野里没有任何光亮，老人只能在漆黑中借着一些视野余光撇到的轮廓小心地摸索前行。


    为了口中呼唤的两个名字，老人从温暖的火炉旁离开，他摸开黑夜，走出村落，一直到更南部的小树林边。


    “他们是往这边跑的，我记得…”


    此时雨水终于没了一开始的狂暴，稍微小了那么一点儿。


    这也使得他的声音能够传到更远的地方。


    即便这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皮特，菲尔——！”


    “叔叔！！”


    似是上天终于舍得可怜一下这位老人家，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子左侧传来，老人内心仿佛有光被点亮了一般，他连忙转过头，只见有两道身影在雨幕中挣扎。


    其中一个费力地踩着水坑往前走，在他背上是另一个孩子，那孩子没什么动静，似乎是睡着了，又或者说是晕过去。


    “菲尔，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大步跑过去，接过名为菲尔的少年背上的那孩子。


    “我不知道。”


    菲尔带着哭腔说道：“我们在树林里探险，然后有一道黑影扑在皮特身上，然后、然后他就怎么也叫不醒…”


    听到这话，老人连忙把头靠在皮特胸前，当耳膜费力地捕捉到那一丝心跳声，他才稍微安下心来。


    他拍着菲尔的肩膀说道：


    “好了，乖孩子，皮特可能只是累了，现在跟叔叔回去，把身上的雨水擦干，再到火炉前烤一烤，明天一切就会恢复原样，都会好起来的。”


    眼看着身前的孩子几近崩溃，原本斥责的话卡在嗓子里，转而化作安慰。


    菲尔拼命地点头，一步一步跟着面前显得有些佝偻但却坚毅的身影往村子里走。


    一路并没有什么波折，三人顺利回到屋子里。


    老人重新点亮烛台，将背上的男孩缓缓移到床上，为他擦干身体。


    “皮特，皮特…”


    他小声呼唤着，试图将男孩叫醒，只是不管怎么叫，又是拍脸又是晃动身子，就是不见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老人紧皱眉头，将烛台拿近了一些，忽然间，他发现皮特的嘴唇有些发紫，面色也不是很健康。


    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是在求救。


    病，一种从未见过的病。


    片刻后，屋子的另一角，烟斗被点燃起来，在所有办法都不起效的情况下，老人只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的大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自家可怜的孩子还在噩梦中挣扎，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我愧对你的父母…”


    惶恐攀爬上心头。


    咚咚咚…


    就在老人又一次叹气时，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你好，有人吗！？”


    年轻人独有的充满活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很陌生，不是村里任何一人的声音。


    老人没有回应，只是掐灭烟斗放在一旁，伸出手拦住想往门口走的菲尔。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斜着向外打量。


    只见两名披着斗篷的年轻人缩着身子在门口站着，模样颇为狼狈。


    “可以让我们进去避避雨吗？”


    “拜托您，天气实在是太糟了，我们可以付出报酬！”


    嘎吱。


    大门打开一条缝。


    老人没有第一时间放两人进来。


    “你们看起来像是那些鬼鬼祟祟的荒野游侠。”


    “游侠？我们的确是游侠，但请相信我们做事绝对光明磊落。”


    老人不可置否，只是继续问道：“我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来的？”


    “路边堡。”


    其中一人回答道：“我们来自路边堡，是路边堡的实习游侠。”


    “路边堡？”


    老人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过，村长身上的皮衣就是上个月去布理镇探望亲戚时在路边堡的商队那买的。”


    “进来吧。”


    “衷心感谢！”两名年轻人先后向老人行礼，然后才走进屋子。


    这屋子并不算大，但却很温馨，有还在散发热量的火炉，几块有些眼熟的方形羊毛毯，还有一动不动的摇椅和橡木桌上燃烧着的烛台。


    “请原谅我们的打扰，实在是整个村子只有在这才能见到光亮，我们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过来了。”


    明白了。


    老人点头。


    下次天一黑就熄火，保证让你们打扰不到。


    俩单纯的年轻人并不知道老人心头所想，只是一边把自己想的都说出来，一边接过小男孩菲尔递过来的毛巾，轮流擦干身体。


    “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床，可能要让你们在椅子或者地毯上睡一晚。”


    “没事，我们不介意。”


    其中一个年轻人摆摆手，卸下自己的披风，露出里下面掩盖着的似乎是制式的精良钢剑与木弓。


    “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胜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