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楼。


    一座座赤铜灯盏已经点燃，映衬得室内无比明亮。


    纵然现在已是傍晚，大厅里依旧人流如织，喧嚣不已。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焚香味，汗臭味，腐臭味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


    宁焱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悔《四象真功》让自己的嗅觉变得太过敏锐。


    他让开一个额头生有三颗肉瘤的黑袍武者，径直步入内里。


    周遭依旧如往常那般，充斥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特殊武者。


    要么浑身生有黑鳞，要么瞳孔一片昏黄，要么胳膊能有大腿一般粗细……总而言之，身上多少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平日里宁焱倒是很少见到这些人。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奇怪。


    乘风楼的功法，虽然比万法阁要便宜不少，可对许多武者来说依旧显得极为昂贵。


    能来这里购买功法的武者本就是少数，而修行中出了问题的自然就更少了。


    只是这些人现在全都聚集在一块才显得比较多。


    放在整个青苍县，也就没那么常见了。


    宁焱正准备往里走去，耳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词汇，当下不由得脚步一顿，扭头往那边看去。


    只见三个武者聚在一块，正在激烈的争论着：


    “都说了《三血印身功》不是那样练的，你们的练法不对！”


    “你的才不对！前言说的喝血练功入门，你竟然去喝死人血，这样都能入门那才见鬼了！”


    “为什么不能用死人血？前言上有写吗？咋滴，死掉的玉娥就不是玉娥了？好歹我只是去义庄偷死人血，没有到处乱杀人！”


    “谁说练这功要乱杀人的？”


    另一人嗤之以鼻道：


    “你不会去买吗？照我的经验，专门找那些家境贫寒生活困顿的买血，几十个人一凑，收够练功入门的血完全是绰绰有余。”


    “呵，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收了那些多血，你倒是成功入门了吗？”


    “虽然我没入门，但我感觉自己离入门已经不远了，照我的猜测，大概还是服用的血液不对，贫民们的血液太苦了，可能不太适合练功，还得弄些大户的血液才好些。”


    “这话说的在理，大户们的血确实都是甜的，里面混着奶与蜜，尝起来十分齁人，之前有个大户占了我家田亩，我让他家孩子人人抽点血偿还，每天都跟喝糖水似的，不过问题是，我这也没练成啊。”


    “难道说因为玉娥跟花甲的血不对？”


    “我估摸着这事儿不一定跟血液主人的家财有关，大户的血我尝过，贫民的血我也尝过，都不太成功，现在看来，搞不好应该拿武者的血来试试。”


    “也不好说，可能跟性质也有一定关系，比如说玉娥的血可能要取月事血才有效，我准备回头找满月楼的姑娘试试。”


    “一派胡言！通通都是一派胡言！！”


    宁焱在旁边听了半天，越听越是胸口发堵，最后整个脑门青筋直跳，忍不住出声怒斥：


    “什么大户血，贫民血，月事血？全都是胡说八道！”


    “修炼《三血印身功》根本就用不上人类的血液！”


    “这功法明明就不是这么练的！！”


    宁焱怒气冲冲，双拳紧握。


    他决定指正错误，避免众人以讹传讹，瞎几把乱练。


    三名武者只听得面面相觑。


    用死人血练功的武者不由得开口问道：


    “敢问这位兄弟，不用人类的血液，又该用什么血液？”


    “当然是鸭子，绿蛾子还有花甲！”


    宁焱理直气壮的回道。


    三人一时为之失声。


    片刻后竟全都笑了起来：


    “想不到这位兄弟比我们还癫呢。”


    “修炼《三血印身功》委屈你了呀。”


    “是极是极，这位兄弟应该去研究更加高深的功法！”


    宁焱整张脸霎时涨的通红。


    “我都练成了，难道还能骗你们不成？！”


    三人连忙应声：


    “啊对对对，你练成了，恭喜恭喜。”


    “要去外面摆个宴吗？我可以招呼几个兄弟过去捧场。”


    “记得多准备点花甲啊，咱们练《三血印身功》的人有点多。”


    说到最后，他们竟是忍不住放肆大笑起来。


    踏马的！怎么跟这帮人讲不清道理呢？！


    宁焱怒意勃然，体内三处血气团猛然运转，霎时爆出强盛无比的气势，那气势之中竟然透着凶烈的血腥之意，刹那间仿佛令人置身尸山血海一般。


    整座乘风楼瞬间为之一寂。


    三名武者瞪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血，血煞威……”


    ……


    “啪”的一声脆响。


    整齐的黑色卷册被人随手丢在了地上。


    夜风吹动，霎时间将书页吹得满屋都是。


    被书页贴住侧脸的乘风楼楼主向元昭，却一动都不敢动。


    一滴冷汗更是顺着他的下巴悄然滴落，在地板上溅出碎裂的湿痕。


    坐在桌案前的段沧海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遥远的夜空，语气淡漠的问道：


    “为什么这个月只卖出十六本？”


    向元昭身体抖了一下，连忙回道：


    “城里已经有很多人修过《三血印身功》了，而且还出现过不少暴毙的案例，尽管我们已经做了降价促销，可是负面的效果已经传开，大部分武者都不愿购买。”


    “尸体的观察记录为什么只有十二份？”


    “有些武者修炼《三血印身功》出问题了，便很快打住，不再继续修行，导致死亡的人数减少。


    还有就是一些武者的尸体，被他们亲朋家眷草草火化处理了，没来得及进行记录。”


    “《焚焱秘典》呢？”


    “这本功法修行的死亡率太高，再加上林苍那小子经常过来闹事，导致很多武者刻意避开这门功法。”


    “为什么不杀了他？”


    “事情已经闹大，杀了他也没用，而且林苍的表兄是威武院四杰之一的唐君文，传闻他很可能已经踏入暴气，我们店里没有多余的人手去跟一位暴气起冲突。”


    “理由都很好，但你仍然让我感到无比失望。”


    段沧海从桌案前起身，缓缓说道：


    “我派你过来，主要是为了收集《三血印身功》和《焚焱秘典》的修行案例，但这两件事你一件都没有办好。”


    “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事情没有办好，就该受到惩罚。”


    向元昭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等他求饶。


    下方陡然传来一抹凶煞的气势。


    段沧海眼神猛地一凝。


    眨眼之间，他便已经掠至窗前。


    隔着窗边的缝隙，他一眼看到了一楼人群中的宁焱：


    “汹涌如火，滔烈似血，这是血煞威啊，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练成……”


    说到最后，段沧海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沉寂半晌。


    他忽然出声说道：


    “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向元昭面容一肃，跪地俯首：


    “请二当家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