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深了。


    【阿峰餐厅】门口，杜琦峰披着围裙，闷闷地抽着烟。


    千禧年左右，杜琦峰从云南怀揣着创业希望，来到燕京，凭借着过硬的手艺，在燕京的饭店里当厨房帮工。


    两年后，不甘心这辈子被人吆五喝六的他，在赚了一些钱以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大酒店，开始自己创业。


    起初他比较谨慎，只是一个人独自兼任收银、主厨、服务员，刚开始还忙得过来，后来，当生意起色以后，发现自己独木难支了。


    一个月后，他信心满满地跟房东签了三年合同，并招了一批人，稍微扩了一下店面……


    正打算好好做一番事情的时候，【非典】突然来了！


    2003年。


    【非典】肆虐全球。


    它不但扼住了无数人的咽喉，也让无数大大小小的产业窒息。


    无数的公司，都未能熬过这个夏日里的“寒冬”。


    餐饮业，更是一度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03年5月之前，全国餐饮从业者近乎断崖式下跌，6月份之后，餐饮业略微复苏，但下跌的趋势，却并未停止……


    一组数据显示，【非典】后，全国小微餐饮企业倒闭率接近40%……


    后厨人力成本、前厅人力成本、租金成本、物料成本……


    当营收急剧下降时，成本却不减，自然是比其他行业亏损严重。


    杜琦峰，自然也不例外。


    8月份凌晨的风，终于不再那么燥热。


    抽完最后一根烟以后，杜琦峰站了起来，再次回望一眼店面以后，怀着不舍与难受的情绪，准备拉下卷帘门。


    明天这家店，就要正式谈转让协议了，厨房器材以最廉价的成本打包给对方，装修几乎白送，也贴了几个月租金，对方才肯接受。


    纵然心有不甘，他却毫无办法，这一年，整条街的餐饮都不景气，个体力量在大环境下，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


    在卷帘门即将拉下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年轻人循着地址找了过来……


    “你好？”


    年轻人并不回话，只是环顾了一圈，片刻以后，这才拿出一根“中华”递给自己：“老板，关门了？”


    “是，明天就转让。”杜琦峰也不客气地接过一根烟，苦笑道。


    “夜宵还做不？”


    “晚上？”


    “是……”


    “你要多少？”


    “二十多份吧，不过，我先尝一份……”


    “你要吃什么？”


    “你这里特色是什么？”


    “进来看看吧。”


    凌晨的时候，有人过来点二十份夜宵，不在那些繁华的地段，反而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倒挺稀奇。


    不过，杜琦峰还是笑了笑，将对方迎了进来。


    赚一点，是一点吧……


    当灯开了以后，对方环顾了一眼菜单，但并没有急于点，而是和他简单地聊起了一些事情。


    杜琦峰回应了几句后，看到对方点了一些特色菜。


    “这些都能做吗？”


    “能做。”


    “嗯，你先每样给我做一小份，我先尝……”


    “啊，这，这需要不少……”


    “这是三十块……”


    “这，不够啊……”


    “反正你明天就要倒闭了……打折卖呗……”


    杜琦峰看着年轻人的诚恳的表情，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


    “行，您先稍等，坐会看看电视……”


    “好。”


    回到了熟悉厨房里，杜琦峰本来有些低沉的情绪，略微好了些许。


    每样做一小份，确实麻烦，但对方二十份夜宵，也能让他少亏点。


    半个小时以后……


    他开始陆陆续续地端出饭菜。


    年轻人很奇怪，并没有一下子就吃完，而是每样只吃一口，吃完以后反复咀嚼回味，活脱脱像个美食家。


    一边吃，这年轻人还一边聊……


    聊天的内容包括盒饭、周边的甜点哪里好吃、水果蔬菜哪边便宜，甚至又询问了自己过往的经历，一度让杜琦峰有种对方在面试自己的感觉。


    吃完以后，年轻人走到后厨，以审视的目光，认真地看了一眼，特别是在看蔬菜的时候，他弯腰看得特别仔细，甚至还摸了摸灶台，在检查完一切以后，这才如约地点了二十份，却并没有回到餐桌上，而是站在这里看着他做饭。


    凌晨一点钟。


    这顿简餐做完以后，年轻人并没有离开。


    “关门后，你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


    “跟我做吧！”


    “啊？”


    “我以租金的方式入股，除此以外，我给你一万块的启动资金，给你四成股份，最近，半个月时间，我起码保证你一天二十份，早中晚餐……但你要做我指定的餐饮，送餐也不需要你帮忙，你只负责做，研发我想要的餐品，并收钱就OK了……”


    “啊？这……您……”


    “……”


    杜琦峰懵了。


    许久以后，都回不过神来：“真的？”


    “……”


    年轻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明天这家店转让了以后，我会再来找你……你等我！”


    望着这个年轻人离开的方向。


    杜琦峰挠挠头。


    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


    这二十份的钱，这家伙都特么没付呢！定金都没有！


    靠！


    刚想追过去，却发现对方早没影了。


    ……………………………………


    凌晨两点钟。


    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写字楼里，灯火通明。


    隐约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键盘声，此起彼伏……


    王慕雪和一众程序员们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地赶着任务。


    “王总……”


    “裴强，你还没睡？”


    “给你们带了点夜宵和饮料……”


    “哦，放这吧。”


    “好，对了，【金城科技】那边打了一点点夜宵费，这是账单……”


    “裴强，我很忙，嗯，公司的账务和后勤采购，从现在开始我全权交给你，你一个月给我看一次就行……”


    “哦，那成，那明天的早餐，你想吃啥？”


    “都可以！”


    “行，我给你搭配点有营养的东西？”


    “好！”


    “我喂你吃一口不？”


    “不用，裴强，我在忙……”


    “好地，您忙……”


    王慕雪目光盯着屏幕里的代码，手中不断地敲着键盘。


    等一小时以后，差不多忙完了第一阶段的项目后，这才看向了旁边的保温盒。


    打开以后，发现里面还是温的，这一刻，心里暖暖的。


    身边有人陪着，真好……


    ……………………………………


    清晨。


    忙碌了一整晚的沈京盛激动地从外面回到了写字楼。


    此时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跟裴强分享一下他一个晚上的战果！


    一晚上时间，他拜访了二十家网吧，签订了16家协议，【京盛商城】总共开通了300个会员……


    抛开分成的900块，辅助软件约卖了600块钱左右。


    900多块的会员盈利费并不算多，但【京盛商城】的会员付费开通300个，却是实打实的数据，只要未来能转化哪怕一个，【京盛商城】都有做起来的希望……


    等回到写字楼的时候……


    他看到裴强正好在门口，他连忙过来跟裴强聊了聊最近的情况。


    “沈总，辛苦了，来，抽根烟……”


    裴强突如其来的关心，令沈京盛略微有些错愕，但还是接过了烟。


    “你不抽？”


    “不抽，戒了，沈总，看你风尘仆仆的模样，我实在是有些敬佩……”


    “赚钱嘛，都这样的。”


    “早餐吃了吗？”


    “还没……”


    “哦，刚才我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挺忙的，有时候忙得都顾不上吃饭……”


    “是啊。”


    “这样，反正最近我也空，以后你员工的早中晚三餐，我都帮你包了……”


    “啊？”


    “我一个朋友，嗯，一个很厉害的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师……我刚跟他聊了聊，针对咱们这个情况，专门为咱们定制营养餐，外送餐……除此以外，还有饭后甜点……”


    “可以是可以……”


    “不过，对方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包月……”


    “什么是包月？”


    “你一个月，在吃的地方，花费多少钱？”


    “没准，有客人的时候多，没客人的时候，我个人一个月估计1800左右，请员工吃饭还有一大笔钱，我们是包吃住的……”


    “我吃过你们的盒饭，贵，还难吃得要死……沈总，我们既然以后要做互联网大企业，就不能小气，我们起码要在最基础上，给员工们提高福利……”裴强皱眉：“这样员工的核心竞争力才会高。”


    “道理是这个道理，所以……”


    “所以，最近我为我们的企业稍微辛苦点，特地推出了饮食方案，价格也并不高，一个月1500，包一日三餐，除此以外，还有饭后甜点，加班夜宵……”


    “诶？”


    “蔬菜全部都是天然有机蔬菜，福利待遇，先弄上，你觉得呢？”


    “可以是可以的，但，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有什么不对的？这样，你先给我一笔钱，今天的三餐，我帮你包了……”


    “那好吧。”


    清晨，一轮阳光照在裴强脸上。


    裴强笑眯眯的真诚感，最终让沈京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