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天凉风寒。


    皇家太庙内。


    大清早,一道又尖又亮的嗓音驱散敲钟和尚的困意。


    “应天顺时皇帝,诏曰:昌平公主逞性妄为,娇纵跋扈,屡教不改,朕责令于太庙受惩戒三年,然,朕闻昌平真心悔过,每每自责于佛前……而今特赦公主回宫!


    “昌平公主,接旨吧!”


    那太监面前,跪着一个身着佛门素衣的女子。


    看起来不过刚及笄的年龄。


    她低着头,双手接过那高过头顶的圣旨。


    “儿臣,谢父皇隆恩。”许是大病一场的缘故,女子喉咙沙哑。


    宣旨太监一甩拂尘,没有为奴之人该有的谄媚。


    “请公主收拾收拾,随奴才回宫。”


    婢女扶起公主,眉眼间还有悲伤。


    一主一仆回禅房收拾行李,太监则在外头候着。


    围墙后躲着几个小小年纪的扫地僧。


    他们贴着耳朵,听院内的动静。


    随后一群人交头接耳。


    “圣旨说什么了?”


    “好像是要接昌平公主回宫……”


    “好诶!那恶毒公主总算走了!这下清净了!”


    “圣旨还说,公主真心悔过。”


    “哼!她才没有呢!就晓得欺负我们。”


    几个小和尚叽叽喳喳时,唯独其中一个脸色发白,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低声道,“真的是昌平公主吗?”


    “了绝,你刚才嘀咕什么?”


    那名唤“了绝”的小和尚慌忙摇头摆手。


    “没什么没什么!”


    ……


    禅房内。


    婢女绿兰正为公主更衣。


    她无比紧张,系腰带时,那手抖得厉害。


    “绿兰,你这样,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家公主换了人么。”


    轰——


    绿兰身形一晃,摇摇欲坠似的。


    “公、公主恕罪!”


    其实也不怪她,自家公主前几天刚死,如今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换做任何人都会害怕。


    没错。


    眼前这位,根本不是真正的昌平公主,而是由昭华假扮。


    她现在这张“脸”,是由舅舅找的易容高手所做。


    除非与昌平亲密无间,否则很难分别出来。


    不过,昭华的个头比昌平高一些。


    这也能解释得通,昌平在太庙待了三年,也该长长个子。


    昭华单手扶起绿兰。


    “行了,别害怕。我知你是个忠心的,若你实在不愿伺候我,等回宫后,我便将你调到别处去。”


    绿兰连忙摇头。


    “不。奴婢愿意伺候公主!”


    此贵女冒充昌平公主,实乃皇上授意,她哪敢不愿。


    就是摸不清这位新主子的性子,对自己的将来产生些许迷茫。


    其实昭华只是随口说说。


    她目前还很需要绿兰。


    只因,绿兰伺候昌平多年,对昌平身边的一切最为了解。


    不过她有一事不解。


    原本她向父皇的提议是,假扮成宫女入宫,可父皇却让她假冒昌平。


    她也是才知,昌平竟然早已猝死在太庙。


    可前世,昌平分明活得好好的,还嫁了人。


    那么,是谁改变了昌平的命运?


    ……


    从太庙到皇宫,约莫半个时辰。


    宫门口。


    昭华下马车步行。


    之后她便由太监领着去见皇上。


    这个点,宣仁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殿门大开着。


    昭华得到传唤后,不疾不徐地入内。


    只是没想到,殿内还有旁人在。


    一个身形挺阔、着紫色官袍的男人,正面朝皇帝、背朝着她。


    昭华停下脚步。


    这时,宣仁帝的声音传来。


    “昌平,快见过魏相。”


    魏相?


    昭华立即反应过来,原来紫服男人就是舅舅口中那个深不可测的——天启的大权臣,魏玠。


    宣仁帝话落,那魏相也转过身来。


    随之响起男人清润温和的嗓音。


    “理当由臣先拜见公主。”


    转身之际,他那衣袂在空中轻扬,划过一道漂亮干脆的弧线。


    因他脊背挺拔、身形修长,这行礼的动作可谓是规范优雅,若清风、似朗月。


    昭华已经做好回礼准备,却在见到男人那张脸后,整个人如遭一箭穿膛,身子一颤,僵硬地停顿。


    这个魏玠,怎会跟张怀安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


    魏玠就是张怀安,张怀安就是魏玠!


    昭华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那惊惧如潮水,瞬间漫过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