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


    书房。


    崔健一身紫袍,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手上随意捧着一卷书的崔星河,声音带着痛心。


    “星河,为父的话,你究竟听进去几分?”


    “高阳自辞官后,虽圣眷未衰,但他已自绝于朝堂,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眼下陛下需要新的臂助,朝堂需要新的声音!”


    “你乃新科状元,名满长安,眼下最备受瞩目之人,此时不趁势而起,更待何时?难道要等高阳哪日心血来潮,又重回朝堂,你我再仰其鼻息不成?”


    崔健越说越激动。


    眼下。


    崔星河的状态,他是越看越痛心。


    还是那句话,吾儿星河,有丞相之姿。


    他岂能在此郁郁寡欢,沉沦于温柔乡之中?


    他儿,当支棱起来啊!


    崔星河闻言,缓缓抬起了头。


    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崔健眼底的痛心和期待,可他的心也在抽搐。


    他直视着崔健,忽然问道,“父亲大人,你喜欢人前显圣吗?”


    崔健闻言,陡然一愣。


    但他几乎不假思索的道,“这话说的,谁不想人前显圣?那感觉,何等的美妙?难道星河你不喜欢,你是想暗中蛰伏,低调行事?”


    崔星河闻言,嘴角狠狠一抽。


    “父亲,我想低调个毛啊!”


    “您说朝堂需要新的声音,陛下需要新的人才,难道我不知道吗?高阳辞了官,让出了位置,这我难道没看到吗?”


    “难道我不想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献上安邦定国之策,不想在这风云际会之时人前显圣,奠定相位之基吗?


    崔星河一脸痛心。


    崔健:“……”


    崔星河重重的道,“不是孩儿不想,是根本做不到啊!”


    “父亲大人,你可知如今朝堂议的是何事?河西屯田新策,漕运改道利弊,如何应对可能到来的春荒难民潮……”


    “这些问题,哪一件是纸上谈兵能解决的?哪一件不需要真知灼见,需要对政务、经济、军事乃至人心的精准把握?”


    “高阳昔日能平地起惊雷,弱冠之年便位极人臣,是因他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水泥、火药、曲辕犁、化肥……乃至论道台上喷得百家哑口无言,那是实打实的本事!”


    “我如今纵是绞尽脑汁,所呈之策亦不过是拾人牙慧,根本无法与高阳相提并论。”


    “眼下若强行出头,非但不能人前显圣,只怕会徒增笑耳,让陛下和同僚觉得我崔星河志大才疏,急功近利!”


    崔健闻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更加难看。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瞬间,书房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崔健何尝不知崔星河说的是真的,可正因知道,才更觉憋闷。


    那种明明对手已让出赛道,自己一方却因实力不济连追赶都无力的感觉,简直令人发狂。


    至于崔星河,则是心中更难受了。


    昔日,高阳辞官之后,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也一度以为自己的时代即将来临。


    结果……连那慕容复都没干过啊!


    也就在这时。


    书房外传来心腹管家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随即恭敬的声音响起。


    “老爷,公子,长安城内传来新消息,是关于……定国公府高阳的。”


    崔健眉头一拧,不耐道:“这活阎王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是又写了新话本,还是他那宝贝弟弟又闯祸了?”


    “这高家,怎么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门外的管家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奇异:“回老爷,都不是。是高阳……他在长安西市开了家铺子,名叫解忧阁。”


    “解忧阁?”


    崔健嗤笑一声,“这解忧阁是什么?总不会是卖他高家特供的反季蔬菜和那劳什子长生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