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再遇黑色人影
作品:《昏浊》 “不对!”
刚把被子蒙在头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劳黔,猛然坐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同事谷开发今天请假,所以得自己一个人去巡逻。
监察阁成立时间不长,现在还没有掌握什么太大的权利。
不像前些年重组的综合执法大队,隶属于管治署,但把其他部分的执法权收归,一时间手中权势倍增,气势滔天。
监察阁虽说权利不大,但是配备人员很多。
其中仅有小部分核心成员是从官部抽调过来正式工。
还有部分是过来挂职镀金的关系户。
约有一半属于外围成员,归官部的统备署管辖,派遣到监察阁工作。
当然,这些外围成员或多或少都和官部的正式成员沾亲带故。
工作上倒是没什么重要任务,非常轻松,每天只需要开着个巡逻车,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分包片区转悠就行。
只是工资不高,勉强维持个温饱。
谷开发在镇里开了一家螺蛳粉店铺,有事没事偷偷懒,抽空外送螺蛳粉。
而劳黔的产业则要偏远一些,和他所在的监察阁办公点,正好在浊海岸线的一南一北。
那里农村被规划合并,人口散掉大半,土地价格降到冰点,劳黔只用很少的资金,就承包了一块地……养殖青鳉鱼。
今天没有谷开发作伴,劳黔打算拍几张照片就去渔场逛逛。
昨晚的事情给他吓得不轻,若非睡着后直接进入梦境地,劳黔估计自己得做噩梦。
昨晚处理好田芃的事情,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对于谷开发那种夜猫子来说,时间并不晚,还有心情吃一顿烧烤。
管治署经过简单调查,居然没有找到田芃的身份信息。
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网络发达的社会,几乎任何事情都能在数据库中查询,而管治署的权限,并不低,何况查询个人的身份信息,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之一。
如此奇怪的一幕,让谷开发牵头的烧烤聚会,多了一份谈资。
……
上午的太阳还不算太炽热。
金灿灿的像是一颗流油的鸭蛋黄,已经开始散发出强烈的温度。
天空湛蓝且悠远。
几缕稀疏的白云,仿佛丝绸一样,悠闲的飘荡向远处。
劳黔骑着电瓶车,风吹拂从头盔边沿溜出的发梢,搁在眼角上,有些痒。
他抬手,用小拇指将发梢塞进头盔里。
立夏后,草木已经到了最翠绿茂盛的时候,再往后,碧绿的叶片就会逐渐发黑,颜色加深,变得墨绿。到那时候,便没有如今这样的明艳好看了。
暖风扑在脸上,夹着细小的灰尘。
劳黔也不急。
沿着到处都是碎石子的林荫大道,慢悠悠的骑着电瓶车,往渔场去。
这几年,九域国度的政策时有变动,听潮镇的人口不断地集中、迁移,随着集体农庄繁荣发展,农村散户都聚集在了一起。
导致农村老房子十有九空。
因此土地租金很便宜,劳黔用了一年两千块九域币的价格,在条冲村租下二十亩荒地。
九域作为一个基建大国,哪怕是农村,也都是宽敞的双车道。
只不过路上不见几辆来往车辆,行人更是一个没有。
两旁农田里,这边一片茂盛的大麦,那边一块看起来蔫吧的小麦。
还有不少比人还高的油菜杆子,张牙舞爪,毫无章法的肆意生长,更有一些晚熟的油菜,依然盛开鲜黄的小花。
突然!
剧烈的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
劳黔顶着太阳光,皱眉,抬头,朝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又撒药水了?”
只见一架硕大的四螺旋无人机,正中挂着一只乳黄色药水桶。
细密的水雾从中心喷出。
在半空中就雾化开来,形成一道很大的彩虹,光彩斑斓,周遭还蒙着一层金色的光晕。
就……挺烦的!
今年刚入年,官部公示说有外太空病毒入侵,每隔半个月就要全覆盖一次药水。
所以,全员降薪,并提高赋税,集资买药、撒药。
劳黔也不懂啊,作为一个拿着最低工资的普通人,降不降薪跟他关系不大。
他估算了一下无人机的位置和风向,调转车头,准备避避药水。
顺着一条不平的小土路,他骑电瓶车冲到了田地里。
因为现在普及大型农具,所以虽说是小路,实则对于电瓶车来讲还是很宽敞。
“哎呦!”
劳黔一晃眼,车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敢肯定,前一秒这片还没有任何人影存在。
还好他车刹很灵敏,一把就刹住了车,身体猛然前倾,差点没稳住摔个跟头。
刚准备开口问候对方两句。
可正当劳黔见到那人样貌的时候,顿时所有的话都变得烟消云散。
“这什么鬼东西啊?”
但见这应该是“人”的东西,身高起码两米有余,形体壮硕,通体漆黑,不见五官,就像从煤水里刚爬出来似的。
哪怕在明亮的阳光下,也散发出幽邃的黑暗,那种纯粹的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而且给劳黔一种邪恶、诡异、紊乱的感觉,仿佛靠近他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正是昨天和谷开发遇到的……黑色人影。
“怎么又是这玩意。”
和昨天遇到的那个有一丝不同,因此劳黔在第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
劳黔向来奉行“觉得不对、立刻后退”的原则。
当即毫不犹豫,就要调转车头。
可就在这时,那黑色人影,已经朝着劳黔扑将过来。
浑身隐约散发着迫人的凶厉气息。
给劳黔的感觉就是……“不好,是冲着我来的!他要干我!”
脑中思绪电转,弃车逃跑不现实,毕竟十有八九跑不过这黑色人影。
刹那间,劳黔就做出了决定,往田地里冲,拐个大弯。
以电瓶车的马力,大麦杆不一定能卡住车轮,只要尽快拐回到路上就行。
电机启动非常快,在黑色人影举起的手掌距离劳黔还有二尺远的时候,就已经上劲向前窜去。
一头就扎进了大麦地里。
顿时车轮上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
不过还好,并没有止住不前。
劳黔也没敢往麦地深处钻,顺势拧转把手,就要返回大路。
岂料!黑色人影的速度更快。
他立即调整方向,便又径直朝着劳黔冲了过去。
犹如一道离弦的箭,化作一道黑弧,三两步就冲到了劳黔身后。
但是他没有抓到劳黔,而是一抓撕碎了后尾箱。
咔嚓!
脆响和电瓶车明显一滞的阻力,吓得劳黔差点丢车狂奔。
好在后尾箱被黑色人影抓下来一块,电瓶车得以继续行驶。
然而,下一刻黑色人影就已经彻底追上电瓶车。
修长壮实的漆黑手掌朝着劳黔后颈抓去。
与此同时。
嗡!
清脆的音波在其手上响起,手腕处竟然浮现出一丝红芒。
眨眼间,红芒扩散,一圈红色覆盖住黑色人影的手腕,状若手环。
手环状的红芒,宛若有生命的水流一般,朝着手掌蔓延过去,亦如攀援的树根,即将包裹住整个手掌。
劳黔已经感觉到脖子后涌来的灼热,带来的刺痛让他闷哼出声。
心里想着,这下完了!
可是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反而身后传来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
说时迟,实则快!
直至此刻劳黔还没有转到土路上。
抽空朝身后瞄了一眼。
不知为何,黑色人影已经趴在了麦地里,不作动弹,似乎是……死了?
劳黔不敢查看,不敢停留。
趁着机会,赶紧冲上土路,电门拧到底,朝着大路疾驰而去。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黑铁蛋什么情况,谁爱看谁看去,反正他是不会有半分关注。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
手机铃声响起,这是渔场里人才有的电话号码。
惊魂刚定的劳黔,抖着因先前发力过猛加上后怕而有些麻木的手,掏出手机,是渔场管事周勤春打来的。
刚一接通。
“老板,不好啊,场里死人了!你快来。”
周勤春声音慌乱。
劳黔浑身一哆嗦,整颗心就仿若掉到了深渊,全身血流都变得冰冷。
“怎,怎么回事!”
渔场里死了人,让作为老板的劳黔真的是满脑瓜子嗡嗡的,发蒙!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死个人属于天大的事情,不仅要赔钱,弄不好还要坐牢。
此时的劳黔比见鬼了还要慌乱。
周勤春语气急促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黑铁蛋,是个手上冒着蓝光的人,一下子把李老头抓死了,抓成了好几块。”
劳黔连忙压下脑补的场景“别人什么情况?”
“我们离得远,看行情不对,都骑电瓶车跑了,孙春园已经打电话报了管治署,你赶紧过来吧。”
“来了来了。”劳黔挂断电话。
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双手握住车把,一无之前的悠闲状态。
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渔场赶去。
他怀疑,甚至能肯定,周勤春口中的黑铁蛋,和自己刚刚遇到的黑色人影,是同一种东西。
或许,他们真的不是人,而是外星生物。
短短时间,已经遇到了三个,不知道别的地方是否还有?
是否在某些地方已经泛滥?
以劳黔对九域统治阶层的了解……
概率极大。
偶尔从各国统治机构流传出一些只言片语,外星文明应该确实存在,只不过距离底层人民很遥远,一般情况接触不到。
劳黔前不久曾在网络平台上看到过一些流言,他们所生存的“阿蔚星”,其实是一颗世界种子,迟早有一天要复苏生长,最终成为一个极为庞大的世界。
更有人翻出古籍来解释。
大陵曰阿。水岸,邸也。
天阿者,羣神之阙。
就是说,阿,是一座大山,在山顶靠近天穹的地方,居住着神灵。
古陵蔚起,蔚,曰茂也。一说,云兴貌。
是说这座大山,本就应是风云荟萃,蓬勃兴起。
但实际上,现在的阿蔚星很普通,并没有蓬勃气象。
还有少部分人翻出,阿,还有真空、种子的意思。
所以归根结底,阿蔚星早晚有一天会复苏,从而突破自然限制,与外界文明接轨。
可能真的会进入机遇与挑战并存的特殊时代。
“复苏真的到来了吗?”
劳黔感到疑惑。
从各方细节上不难发现,世界很多地方都出现有异常。
而且最近,似乎愈发明显,各地都出现状况。
从找不到源头的红光,到乌云盖顶的特殊天气,到各地有人离奇死亡,到人们的脾气愈发暴戾,到各地隐藏的秘密暴雷,等等等等!
实在难以尽述。
“还是到来的是灾难呢?”
他有些忧虑,对未来的发展也说不准。
眼下还是想着怎么解决李老头的事情吧!
劳黔心中压着重担稍微轻了一些,是因为李老头的死亡并非生产安全事故,他作为老板不需要担责。
可是毕竟共事了不短时间,即便责任不在劳黔身上,可还是需要拿出一笔资金,向李老头家里表示慰问。
然而最主要的还是,一个熟悉的人,就这么活生生被杀死。
这让劳黔心里很难受,有一种积在心头的压抑,很难吐出。
眼眶都有些发酸。
同时,他还感到了强烈的后怕。
如果刚才自己没能逃脱……
劳黔甩开瘆人的思绪,仰起头,深吸一口乡间的清新空气。
胸口淤积的滞闷,仿佛一只深深扎根的秤砣,坠在那,不上不下。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撒下了响水滩……”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劳黔想了一下,还是接通。
“喂,你好,请问是帝鳉渔场的老板劳黔吗?我是听潮镇管治署工作人员郑冬前。”
电话里传来严肃的语气和气势十足的腔调,让劳黔相信了对方的身份,他估计应该是为了李老头的事情。
“对,你好!”
果不其然!
“刚接到电话,说你们渔场有人员死亡,请你现在立刻前往渔场。”
劳黔吸了口气“知道,正在赶去的路上。”
“那行,等你到了当面说,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劳黔刚要挂断电话,突然想起来“对了,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情?”电话那头问。
“其实,我刚才也遇到了那种黑铁、黑色人影,差点当场去世。就在……”
劳黔差点脱口而出黑铁蛋,又觉得不好,连忙改口。
而后尽力简洁明了的形容了一下位置信息。
没办法,他又不是当地人,说不上事发地的具体位置名称。
挂断电话,眼看着也快到达渔场。
不知道为什么,劳黔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可能是空气发生了变化,也可能是氛围发生了变化,还是?心情发生了变化?
劳黔搞不懂。
似乎越往前,气氛就越发压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心脏。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好像连时间流速都变得缓慢。
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气势,在悄然间逐渐生成,在压抑着即将爆发未知。
远处路旁,有几道坐在电瓶车上的身影。
劳黔遥遥看着眼熟,当他继续靠近,那些人也骑着电瓶车迎了过来。
正是渔场的几人。
“老板,你终于来了。这事情该怎么弄。”孙春园离得老远,就大声喊道。
声音里带着哭腔,紧张,慌乱,无措。
还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惧怕。
无论谁看到熟悉的同伴在身边被强大的力量直接撕碎,都难以捱住强烈的恐惧。
“等管治署的人来处理,我们在这里等着,随时注意四周,防止那黑铁蛋再次出现。”
这不得不提一嘴周勤春,每次形容皮肤黑的人,都叫黑铁蛋,时间一长,导致整个渔场的人全跟他学上了。
王宾那铁憨憨开口“我们这么多人,还有老板也在这块呢,怕什么。”
劳黔没好气的够过去,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我在这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那黑铁蛋。”
王宾是周勤春家亲戚,刚开始都叫他小大宾子。
后来有一天,劳黔知道他全名叫王宾,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一个曾经常常体罚他,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让他站到教室后边蹲马步的老师就叫王宾。
更气人的是,每次跟家长索要好处之后,会变本加厉的体罚,只因为他们家给的不到位。
劳黔看在周勤春面子上,没好意思赶人走。
可是经常有意无意的刁难王宾。
但是王宾这人又比较憨实,每次被劳黔刁难时,都是一脸憨笑的应对。
时间一长,劳黔觉得过意不去,就找机会弥补自己的不对。
毕竟此王宾非彼王宾,总不能把别人的过错安放在老实人身上。
然而,在劳黔心情不好的时候,又会刁难他撒气。
一来二去,就形成了独特的相处模式。
王宾个子不高,长得敦实,长方脸大鼻子,络腮胡子刮得很干净,相貌十分憨厚,明亮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得蠢萌,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o里o气,哎,不提也罢!
好在并非劳黔想的那样。这让他不至于驳了周勤春的面子直接赶人。
片刻后。
管治署的公务车,伴随在一缕清淡的尘烟中,停在了几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