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第三层。


    扑通一声。


    柳嫣平稳落地，起身之后看了看四周，找到了白伦的脚印，一路警戒着朝前跟随而去。


    刚才，在纠结片刻之后，她还是选择跟着白伦，跳下了滑梯。


    一路下坠、被无垠的黑暗包裹着的时候，她自己也在奇怪，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


    是对工作职责的责任感？还是对这个才认识不到24小时的少年的莫名认可感？


    得不到答案，但她还是来了。


    管道中的长时间黑暗令她觉得头晕目眩。但精神力水平已臻14段的柳嫣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偶尔有几只看不清轮廓的暗色小生物在远处飞似地溜过，像是在这诡异地方生存已久的虫子。


    “【山间绿洲】。”


    柳嫣催动异能，脚下立刻滚出数枚石砾，但大小却不能叫她满意；似乎这个空间里的地面，并不是由泥土岩石构成的——而她也无法潜入其中。


    她将能控制的石砾和碎岩捏成拳头大小的人偶，命令它们朝着四方侦查过去——这些人偶只能完成一些简单的警戒工作，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随后，她仔细地辨认着少年留下的足迹，快步朝着这地方的深处而去。


    ……


    在这“儿童公园”的最里侧，是一大片一大片被锁起来的箱子。


    论材质，有木头的、塑料的、金属的，陶瓷的；论大小，有的跟八音盒差不多大，有的却和一小栋房子差不多大；论样式风格，更是五花八门，有的古朴典雅，有的简单明快，有的破旧不堪，有的鎏金溢彩……


    仿佛全世界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箱子，不论年代、目的，都能在这儿找到一份复制品。


    箱箱堆叠，累积如山。


    白伦踩着一只又一只的箱子顶端、跳跃着、来到这座“山”的尽头。


    印入眼帘的是一截竖着的巨大暗色树干，要四五十人合抱才能围起来。


    往下看，密密麻麻的箱子拦住了视线、见不着树根；往上看，层层叠叠的箱子漂浮在半空，见不着树冠。


    白伦知道，他已到了正确的地方。


    轻轻触摸树干，掌心便传来了一股温和之意，舒爽明透，直接沁入脑海之中。


    “凡人，在【箱神山之树】前展现灵魂，汝将得到汝最想要的奖励。”


    嗡嗡如地鸣的声音从巨树中传来，在白伦意识世界里响起。


    白伦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箱神山之树】究竟是什么，只能猜想是一种魔虫。根据前世马鸿芸的说法，她到这儿寻求回去现实世界的路，结果碰到了这棵树，回答了问题、经历了考验，就得到了冥想法奖励。


    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魔虫。


    对人类没有恶意、没有伤害的魔虫并不常见；当时碧海城政府花了很大力气想要重新找出【地底伊甸园】，以及寄宿在其中的【箱神山之树】……但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消失的滑梯，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对白伦而言，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汝的人生目的……是什么？”


    嗡嗡的疑问声在白伦的脑海中响起，【箱神山之树】开始了它的质询。


    “驱逐魔虫，将人类从巨城之中解放出来、使所有人重获自由。”


    一种滑腻、湿润的触感从脚上传来，仿佛树干上伸出了一条水蛇般的枝干，有灵性地缠绕住了自己。


    “不……不够……不够……准确……”


    【箱神山之树】似乎考虑了片刻，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它又继续追问：


    “对汝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白伦没有任何犹豫：


    “保护碧海城，度过未来的劫难。”


    啪的一声，又是另一根湿软的树枝缠绕了上来。这一次抓住的是白伦的左手，将其高高地举了起来，拉扯得火辣辣地疼。


    “不对……这是，说谎的味道！”


    树枝似乎能隐约感应到白伦灵魂深处的想法，立刻给予了否定。


    ——不对吗？


    白伦有些讶异，可是这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啊？


    于是。


    他仔细想了想生活中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雪芙姐和小爱的笑容即刻浮现在脑海里。


    “保护我的家人……好好地疼爱她们，让她们得到幸福。”


    这一次，白伦说得理直气壮。


    又一根修长的枝条从下方伸出，缠住了白伦的另一条腿，将他的胯部拉开。


    “唔……好吧，算汝答对……”


    【箱神山之树】似乎也在犹豫着，但还是勉强算白伦回答正确。


    “第三个问题——汝的终极欲望，是什么？”


    嗡嗡的声响在白伦浑身上下的骨缝里传动，令他这副精壮的超凡身躯也感到很是痛苦。


    “不是说了吗，为人类赢得自由！”


    “错！”


    “保护我最爱的家人……让她们永远幸福快乐……”


    “错！”


    两次答错，【箱神山之树】似乎失去了耐心，又是两根枝条从虚空的黑暗中甩来，一只梆住了白伦的右手并将其拉起、一只缠住了白伦的脖颈，几乎令他窒息！


    他整个人像是被掰成了一個“大”字，被五条树枝以处决犯人的姿势紧紧绑住！


    难以抵挡的力量从各方向传来，仿佛有五只体强力壮的魔虫，在拉拽着他的躯体，几乎要将他撕碎！


    白伦咬紧牙关，发动浑身力量，锁稳关节、肌肉鼓出、青筋暴起、热汗直流，竭力和拉扯自己肢体的巨树做着对抗。


    他有预感，只要自己稍稍泄力，四肢就会被扯断！脑袋更会连着脊椎一起被拔出！


    自己的身体会碎成一滩烂泥！


    ——该死的马鸿芸！


    ——你不是说这很简单嘛！


    ——你不是说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嘛！怎么开放式问题还要分对错！


    白伦不肯认输，他死死抵住从五个方向传来的巨力，使自己和【箱神山之树】暂且处于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但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败！


    要想办法！


    要想办法！


    “汝心不诚。汝在隐瞒、在躲避……”


    【箱神山之树】似乎很是惊奇白伦没有死掉；于是它又补充了一句解释，然后猛地大吼：


    “呔！呔！呔！”


    “凡人，醒来！醒来！”


    “快说，汝最最深沉的、最最隐秘的、最最彻绝的欲望是什么！”


    这一猛吼振聋发聩，似有九天雷霆穿破苍穹、劈开混沌而落，九幽地震撼动渊海、撕开虚空而起；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扑面而来，将白伦里里外外、身体心灵，都浇了个湿透！


    这时的白伦正集中精力、在体内外发劲，哪儿还有闲工夫去回应这股力量的袭击！


    他只觉得这【箱神山之树】是故意在和自己作对，于是满心怀着愤怒，不甘地骂道：


    “操！”


    此言一出。


    轰隆一声，五条树枝上传来的巨力消失了。


    白伦只觉得脑海中某种强大的力量往下一压——整个人便变得有些昏昏沉沉。


    【箱神山之树】轻柔地拖拽着他的肢体，把他像是玩偶一样地摆弄着、拉到旁边。


    白伦肢体发烫、瘫软在一处散发出异香的树洞后，像是坐在某种松软大靠垫上的特殊用途娃娃。


    更多的树枝扭动起来，从虚空中探出、叶片上滴落着粘稠的汁液，落在他身上。


    “回答正确，汝将得到最渴望、也最需要的奖励。”


    【箱神山之树】最后一次发出声音，将白伦稳稳地拥入怀中。


    哒、哒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柳嫣终于赶到了。


    她美目圆瞪、红唇微张，摇曳的丰润上满是汗珠地，见到了这令她微微失神的一幕：


    一个衣衫摊开、肌肤赤裸，面色红润、却盎然挺直的美貌少年，如不可亵渎、却理应被亵渎的美妙雕像，出现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