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陆希的面，陈湘芸接了妈妈的电话。


    陈夫人也是个温柔的女子，早年是个画家，后来去了大学教美术。


    “妈。”


    “晚上有空吗，带着妞妞回来吃饭吧，我给你做最爱吃的香辣蟹。”


    “好啊。”


    “那行，一会儿你就直接带妞妞过来。”


    “好。”


    有些事总要面对。


    和陆希聊完天已经黑了。


    初夏的天，京城多雨。


    陆希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陆小姐，你去忙你的吧。”


    陈湘芸不习惯麻烦别人，陆希能陪她坐一会儿，鼓励她，就已经很好了。


    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去走。


    她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


    免不了被父母一顿说，尤其是她父亲，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果然，陈湘芸一进门就看到了客厅里的霍景天，他买了不少东西，和岳父正在下棋。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配上挺括的西裤，衬得他身形挺拔，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


    一如他第一次上门，和父亲也是这样谈笑风生。


    “爸爸！”


    怀里的妞妞跑过去，欢快的叫了声。


    “乖！”


    霍景天把女儿抱在腿上，大掌划过女儿的头顶，继续和岳父下棋。


    小孩子不记仇，哪怕霍景天凶巴巴的对她，在妞妞眼里他还是她的爸爸。


    孩子期待父母的爱！


    陈父下棋不喜欢人打扰，陈湘芸站在门口，厨房里忙碌的陈夫人出来，“愣着做什么，赶紧进来帮忙。”


    夫妻二人连一个眼神都没交流。


    外面的雨很大，但是陈湘芸把女儿保护得很好，自己的衣服倒是湿了点。


    关上厨房的门，鸡汤的鲜味越发浓郁，勾着人的味蕾。


    “你和景天闹了？”陈夫人切着菜，问她。


    陈湘芸，“没闹。”


    “跟我还不说实话？”


    “是离婚。”


    陈夫人：……


    “湘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景天他在外面忙，偶尔忽略你也是正常的，他的钱，他的人……”


    “妈。”陈湘芸一脸疲惫，她择菜的动作顿住，认真的看向母亲，“您觉得我要依附男人才能活吗？在您眼里，您的女儿就一点价值都没有？”


    “价值？”陈夫人把火关小了一些，“你怎么没有价值，你能嫁给景天就是你最好的价值，你替他生了妞妞，带着妞妞也是最好的价值，价值是多方面的，湘芸，你不要妄自菲薄。”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别动不动离婚。”


    “我看景天心里也有你，你们结婚多年，一直只有个女儿，他又是霍家长子，压力是很大的，你要理解他。”


    陈湘芸听得乳腺都不通了，头一次，她觉得和父母之间的思想差异太大。


    有些话也就不想说了。


    没有人能改变谁，不如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活，别人怎么想，她不该考虑太多。


    就像陆希说的，她只顾好女儿和自己。


    至于父母，在意的也只有颜面。


    那个东西，是最让人放不下又最没用的东西，可他们始终不明白。


    一顿饭吃的很温馨，期间，霍景天还给陈湘芸夹菜，妞妞特别喜欢这种氛围。


    疼爱她的外公外婆，恩爱的爸爸妈妈。


    至少在父母面前，陈湘芸给足了霍景天颜面。


    陈家夫妇瞧着女儿女婿一家三口，女婿又这么优秀，也非常高兴。


    人啊，被捧到一定的位置就接受不了平庸了，如果他们的女儿一开始就是嫁的普通人，他们也不会异想天开。


    可他们的女儿争气，嫁给了显赫的霍家！


    所以，他们就教育女儿，婚后一定要以婆家为主，以丈夫为天，相夫教子，一辈子和和美美。


    吃完晚饭，外面的雨也停了。


    霍景天提议，“你把车放爸妈这儿吧，我开车，我们一起回家。”


    陈湘芸说，“你带妞妞吧，我没车不方便，明天一早我还得出门。”


    霍景天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起了，你坐我的车，一会儿我让助理把你车送回去。”


    陈湘芸不想当着孩子的面闹，只得答应下来。


    雨后空气清新，妞妞开了车窗很兴奋。


    她已经很久没坐过爸爸的车了。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无非就是盼着爸爸妈妈一起爱她。


    妞妞还在病中，又闹腾了一晚上，还没到家就窝在陈湘芸怀里睡了。


    霍景天停了车，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我来抱她吧。”


    陈湘芸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从地下车库走电梯上别墅。


    “妈的厨艺又精进了，以后有空我们常去走动。”


    陈湘芸垂着眸，没说话。


    霍景天不太喜欢她这样的态度，太过于沉默，死板。


    她虽然话不多，教养好，可每次见了他，脸上都会有一股令人愉悦的色彩，即便是浅笑，也会令他心情舒畅。


    自从早上提离婚，她似乎就不是那个她了。


    把女儿放在小床上，霍景天把妻子拽出房间，眼里多了一丝迫不及待。


    他不想这么下去。


    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夫妻之间，不该有隔夜仇，他们必须好好谈谈。


    可一开口的话就是冷漠无情的，“这些天是我不对，别闹了好吗？”


    陈湘芸脸色冷淡，声音很轻，“霍景天，我是认真的。”


    “陈湘芸，我的耐心也有限，偶尔闹一闹是促进夫妻感情，过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呵。”她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嘲讽，“是挺没意思的！”


    “陈湘芸！”


    “除了妞妞，我什么都不要！”


    “你做梦！”霍景天有点慌，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陈湘芸。


    “霍景天，我们认识六七年了，从恋爱到结婚，一切顺顺利利，这一切好像就该发生，可……回想这些年，我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的围着你，围着你们家转，我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陈湘芸依然平静，仿佛从不曾有人让她失了分寸。


    无论面对媒体，还是面对他的家人，亦或是她，明明她那么生气，非要装的温柔贤惠。


    霍景天喜欢不闹腾的女人，她就是理想中的妻子。


    “你说吧。”霍景天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到底要怎样？”


    “闹，总归是要有所图吧！”


    陈湘芸：……


    “你要离婚？”霍景天指了指儿童房里睡得正熟的女儿，“和妞妞商量了吗，她同意了吗？她已经长大了，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女儿今晚很开心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陈湘芸挤不出一个字。


    女儿才是她最大的难题。


    她的心有那么一丝犹豫，一阵电话铃声扰乱了这一切。


    霍景天看到手机上的名字，没接。


    “陈湘芸，我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突然要离婚，是不是你自身有什么情况了，嗯？”


    霍景天逼近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陈湘芸完全笼罩，眼神里满是审视与怀疑，像淬了冰的刀子，割得人皮肤发紧。


    “让我猜猜，你外面有人了？所以才这么急着跟我离婚，连妞妞都不顾了？”


    陈湘芸瞬间僵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六七年的男人，只觉得陌生又可笑。


    他宁愿用出轨”这种龌龊的猜测来定义她的决定，也不愿相信，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在这段窒息的婚姻里委屈自己。


    “霍景天，”陈湘芸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为你，为妞妞做的一切，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你宁愿相信我是因为外面有人要离婚，也不愿承认，是你和你所谓的霍家把我逼到绝境的吗？”


    “我累了霍景天，不想继续了。”


    “以你的条件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其实……”陈湘芸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你不用给我制造一种，没了我就活不下去的感觉。”


    “霍景天，你不爱我，其实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