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完结(下)【全文完】

作品:《过浓[刑侦]

    第163章  完结(下)


    又是一年夏天。


    沈一逸从保姆车下来走了不到五步就热得满头大汗。


    王溪正搓手等在院线门口, 瞧见沈一逸及她身边随行的二老,立刻举伞迎了出去,尊敬地打着招呼。


    “沈姐, 阿姨, 叔叔。”


    沈一逸不愿劳烦秦落的助理, 接过了她手中的伞, “麻烦你带他们进去, 我去洗个手。”


    啊


    王溪知道这是沈一逸的习惯, 过去整整一年半她们经常一起出差,每次到站沈姐总是第一个寻找厕所。原来她以为沈姐是泌尿系统有什么问题, 后来才听说是有严重洁癖。


    “放心吧。”


    王溪侧身引路,带着沈钦文和姜妍往现场走去。


    得有一个月没见到秦落了, 《她杀》交底片后秦落都快住在北京了, 现在终于瓜熟蒂落,迎来了第一场试映会。


    沈一逸刚从酒店出来就被司机带来现场,这才编了个借口甩开王溪,准备去寻个花店,给伟大的编剧买束道喜的鲜花。


    她挑了捧低调的白桔梗, 店家说这代表付出能被看见,沈一逸正准备掏手机付钱, 恰好刘佳电话打了进来。


    “人呢?”


    沈一逸只好夹着手机,掏出钱包, “买花呢。”


    “两口子买个屁的花,赶紧的快开始了,秦落着急找你呢。”


    “马上。”


    “你切记戴好口罩, 可别再被路人拍到了。”


    沈一逸翻了个白眼,“神经。”


    嘟嘟嘟, 刘佳没给沈一逸骂人的机会就把电话给撩了。


    刚出院那阵,刘佳积极参加语言康复训练,都没什么成效,原本她自己都打算放弃了,可《她杀》剧组恢复拍摄后,秦落忙到支不开身,迫不得已让刘佳回罗格斯压阵,在这一年半,刘佳凭借对工作会议的热爱,在和员工骂骂咧咧对谈之中,语言恢复了不少。虽然偶尔大脑会短路,结巴到说不话,可基本日常对话都能满足。


    沈一逸疑惑地摇头,“怎么一和我说话语速都变快了?”


    “啊…你是那个网红法医….”老板找钱的时候多看了沈一逸两眼,晃神之间将人认出,拍手激动道:“我昨天还在看你的视频!!”


    “是嘛?”沈一逸似乎适应了网红生活,挤笑道:“谢谢你的关注。”


    “啊啊啊啊我们能合照吗?”


    “可以啊。”


    沈一逸大方地捧起花店的白桔梗,对着镜头自然微笑起来。


    咔嚓——


    一张照片就这么躺进了手机相册。


    “希望你早日找到凶手,以后要多多更新哦!”


    沈一逸听多了善意的祝福,笑着答复:“谢谢你啦。”


    说完,她推门朝影院走去。


    《她杀》的试映会很低调,但也抵挡不住媒体的热情,尤其是电影适应会前一周,恰好是展骆一审结束的日子。


    展骆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再一次引爆全网,「直播审判」、「伪装杀人」、「救世主与恶魔」的词条轮番登上热搜,关于《她杀》与现实案件的神秘关联,也再次被大众摆上台面,有关于罗格斯讨论也络绎不绝。


    有人将展骆称为沉迷文本的疯子,也有人直言他是性别主义的反噬。


    而作为电影原著、编剧的秦落,作为电影投资方的罗格斯,也被迫在“舆论导向”与“资作局”的夹缝中站立。


    【罗格斯旗下艺人的言论戾气一直很重,毕竟是吃情绪这碗饭的】


    【《她杀》到底是对女性生存处境的控诉,还是为暴力正义背书?】


    【展骆杀的那些人渣到底有什么不对啊】


    【秦落是不是通过这种方式给网友们洗脑?】


    这些声音无孔不入,从拍摄杀青到审核通过,议论从未停止。


    甚至一路蔓延到试映会的红毯边角,连主创团队都经常被媒体采访这些问题,逼得剧组多次出面回应:“作品与案件无关,艺术与现实的边界仍需厘清。”


    沈一逸老远就看到了人群。


    看得出来,尽管会场安保悄悄加强,主办方一再压低曝光,场外仍旧蹲了不少娱乐牛马。


    沈一逸谨记刘佳的话,立马从包里掏出了口罩和帽子,但她手里捧的鲜花太显眼,刚走两步就被认了出来。


    “是那个女网红。”


    “没错,是抓展骆的法医!!”


    “是秦落的女友。”


    “刚刚我们看到那个老头是不是她爸?”


    哎…


    沈一逸听见狗仔的话,满脸不耐。


    ——秦落的女友?


    沈一逸不禁在心底叹息:什么时候她沈一逸竟变成了秦落的附属?


    她可是正大光明受邀来参加试映会的。


    她如今是「警界代表」「法医科普博主」,自带粉丝和道德光环!沈一逸想到这里昂首挺胸,站得端行得正,目光坚定地朝会场走去。


    “终于来了!”


    王溪低头看腕表,再抬头看到沈姐又急又喜,她赶紧把工作证给人掏进脖子,推着沈一逸往影厅里走。


    “第三排。”


    大厅黑漆漆的,荧幕里经典龙头标已经出现,王溪弯腰给沈一逸指了座位,“看到刘总了吗?您坐她旁边,正中间的位置。”


    沈一逸眺望了一圈,影厅爆满,座无虚席。


    只是她寻了半天,也没找到秦落


    王溪自然秒懂老板娘的意思,解释道:“您先进去看吧,活动结束秦总会上台讲话的。”


    这场送了审的未删减,长达三个多小时,算是第一次和观众见面,全程影厅都很安静,所有观影人都随着剧情跌宕起伏,甚至为结局留下了泪水。沈一逸作为警察倒是看的非常麻木,仍旧对其中的细节感到不满意。反观坐在她身旁的刘佳,窝在座位里拿着纸巾呜咽。


    待片尾结束,影厅开了灯光,沈一逸才瞧清秦落的背影。


    秦落今天也穿了吊带,还是淡紫色的紧身吊带,她很少穿这种明亮的颜色,这样与人群分离。


    还有她肩膀上的小疤痕…


    沈一逸盯着疤分神,她想起上个月秦落回家时,在上床时她还气愤地咬过那道疤…但此刻,秦落被聚光灯笼罩,她的咬痕在具身体上烙下的记号,如此耀眼。


    没有主持人,台下的观众还在擦泪,秦落举着话筒站在台阶下。


    她还未登台就开始说话:


    “女性常常是背景、牺牲者、缄默的对象,而非叙述者。我们从各种文本里看她们被男人深爱、被抛弃、被儿子歌颂、被推上伟大的殿堂,但为从未见她们写过自己。”


    “于是高中时开始我就畅想自己能不能写点什么。”


    “写月经、写友谊、写性与爱、写孤独与压抑。在【写点什么】之中,文学逐渐变成为对抗历史删减的武器。”


    “大学毕业后,我好像有更想表达的意识,我逐渐变得激烈,主张要写伤痕,写留在我身上的痛,刻在女性命运里的不公,从个人经验上升到政.治表达。”


    没有观影人填表,没有制作人感谢,没有剧组提问环节,秦落的开场词孤孤单单,但却让人聚精会神。


    秦落一步步往台阶上走,灯光在她的肩上,今天格外好看。


    “可当我听了这么多故事后,终于意识到,我写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越来越多女孩开始加入写作。”


    “写她们被抛弃,写她们不被理解的家庭纷争、写生育选择、写她们的精神塌陷、写在现代城市里随时会被淹没的焦虑。”


    观众席愈发安静。


    她站到了台的正中间,手中话筒轻垂,像是与一群多年未见的朋友轻声说话。


    她忽然望向沈一逸的方向,笑着举手挥了挥。


    然后缓缓开口道:


    “我们要写没有被记入历史的生活。”


    这是一个全新未被开发的时代。


    “我们写那些被简化的、被旁白淹没的瞬间。”


    “文学从不是尾声。”


    ——它是我们开始说话的方式。


    当历史的权力叙述有了停顿,文学便开始疯狂生长。


    “当笔尖绘出生活中过浓的片段,生命的章节才算被真正地翻阅过。”


    “当大历史无法解释生命的自由时,文学,尤其是女性文学,开始承担起真实书写的责任。“


    秦落记得文学教授在课堂上问他们:文学为何不余遗力地描述生育之痛,文学为何稍有机会就展示她该有的女人味,文学的顽疾之余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消失于课堂之上。


    下课临走时她笑着说道:「想知道答案就去写作吧。」


    秦落环视台下,目光落在观众的身上,她现在懂得了教授的答案。


    “历史的尽头是文学的开始。”


    老旧的时代会被慢慢更替,哪怕充满了战争对立,哪怕没有答案,但我们知道那个平凡普通的新世界总会到来。只要我们不使用别人的眼睛,不充当别人缪斯。


    只要我们写自己,过浓也无妨。


    秦落眼睛湿润着,想着它终于走上了大屏幕和世人见面,想着它也将成为历史,想着它赐予命运多舛….


    “故事终于讲完了。”


    她看着沈一逸举起了那捧花,对着她摇摆,似乎迫不及待等她下台拥抱。


    “这些故事能被你们看到。“


    “我感到格外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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