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裹着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安静了片刻。


    当他想要回答某个问题，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除了被动的沉默，解雨臣还有另一个选择——用问题来反击。


    所以对于池瑜“现在是不是觉得变暖和了”的提问，他给出的回答是：“那你不冷吗？”


    “不冷。”


    回答解雨臣的是比他的反问更简洁的两个字。


    而作出这个回答的人现在甚至只穿着一件高领的单衣，外面也只套了一件看着就很薄、根本起不到防寒作用的小马甲。


    ——这样穿真的不会冷吗？


    池瑜似乎看透了解雨臣的疑惑，一边慢条斯理地替他把最外层的排扣扣好，一边悠悠说道：


    “你应该发现了，我周围的温度，以及我本人的体温，都比正常情况来说更低一些。”


    “这是我本身的特质，也让我对于温度的变化不那么敏感。”


    池瑜看着这个穿着不太合身的外套而难得显得有些局促的少年，轻轻地笑了一下，抚去他肩膀上沾染的沙尘。


    “所以我不会冷，也不会热，你更应该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情况——”


    “——比如说，你现在有一米七吗？解雨臣小朋友？”


    解雨臣彻底不说话了。


    他瞥了这个坏心眼的家伙一眼，什么都没说，冷着脸扯着那件黑色大衣，气势汹汹地越过了池瑜。


    直到他们离开碎石组成的小山丘，回到车辆停靠的地方。


    他们在车上没等多久，很快，取样结束的勘测员也跟着其他人一起返回了停泊点，经过快速的整备后向着下一个勘测点前进。


    他们穿过一条已经干涸多年的河道。


    河床饱经风沙的侵蚀，看不出原来的繁荣。如今只剩下一圈圈泛白的盐壳被保留在沿岸的路边，这也是唯一能够证明那条河流曾经存在的痕迹。


    “从前方河岸的缺口处开过去。”池瑜拿着对讲机，同时对着司机和后方车队里的外勤小队指示道。


    “上岸之后，一直向前，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第二个勘测点，剩余的时间不多，请尽快完成作业。”


    听着对讲机那头传来几声利落的“收到”，池瑜把通讯器放到了一边。


    解雨臣被“剩余的时间”这个说法吸引了些许注意力。


    他看向池瑜，想要询问具体情况，却注意到池瑜轻轻按了按额角，看上去状态有些不好，顿时收回了到嘴的疑问。


    但池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敏锐，几乎是解雨臣产生想要把目光移开的想法的瞬间，就将他的视线转了过来。


    “你心有疑惑。”池瑜问他，“你想向我寻求一个什么答案？”


    于是解雨臣把那个疑问对他如实道来：“如果我们在这个勘测点也遇到了意外状况，从而导致延误，那么，我们最终会在哪里扎营？”


    “你要听实话吗？”池瑜又问。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解雨臣说，“当然。”


    “实际上就是，我为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预留了足够的‘应对意外事件’的时间。”池瑜说，“而我只要保证那些意外不会让他们在同一个地点停留太久就好了。”


    “所以，其实我们现在还在按照你计划中的那样，走在你预设好的路上，并没有什么超出预计的情况。”解雨臣总结道。


    “没错。”


    池瑜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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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最终都会在天黑之前，抵达我计划好的那个扎营点。”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你无需为此感到担忧。”


    解雨臣也对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听到‘计划正在照常进行中’的答复总是会令人感到安心。很有你的风格，一点也不让我感到意外。”


    在这短暂的对话间，池瑜之前那种不经意间产生的脆弱感已经完全消失。


    他又变回了解雨臣熟知的那个，对事件的每一个走向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执棋者。


    但这并不代表解雨臣刚才看到的那番景象是虚假的。


    ——池瑜正在头痛。


    这说明他的体质其实并不像自己口中所描述的那么好。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种疼痛并非是作用于他的肉体，而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折磨。


    以至于让池瑜在遇到相同的情况时，会产生这种对自身无意识的安抚行为。


    又或者两者都有——那更糟。因为无论是哪种情况，听起来都好不到哪里去。解雨臣想。


    池瑜总是提醒他注意身体，但实际上却连自己的情况都不能保证。


    罗布泊的环境危机四伏，战国帛书上记录的真实地点还没有被他们找到，而在这种情况下，池瑜绝对不能出事。


    他需要休息。


    解雨臣静静地看着池瑜。


    而池瑜也在意识到解雨臣没有什么其它想说的话之后，就把脸撇到一边，阖上眼，不再理会他的打量。


    没有人再说话。


    这个小空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于是在这短暂的十分钟里，池瑜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