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幻想的世界不好吗？”


    玉黛点了点头。


    “玉黛啊，你要知道，世界就要毁灭了，我们已经无力阻止了。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烛龙的法术保持所有生命灵魂不死。


    太虚幻境是只有美梦的世界啊，在那里，人们会过的幸福，而且会永远活下去。”


    “但幻境终究是幻境，不会有人想要沉迷幻想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高平安跟他们说过这些。


    “或许幻想的世界很美好，但人终究是要回到现实的，人终究是要用脚丈量脚下的大地然后一步一步向前生活的。


    幻想终究是幻想，再美好也是假的。”


    玉黛直接搬出了高平安对他们说过的话。


    “你……”


    看着一脸认真的女孩，明瑞忍不住摇头失笑。


    “年轻，还真好啊！”


    曾经的他也像对方一样，对好友提出的太虚幻境不屑一顾。


    觉得幻想的世界有什么好的，人应该活在现在，把现实世界变成幻想世界那样美好才对。


    可残酷的修仙界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幼时的他还生活在一个美好的觉仙门内，无忧无虑，和好友一同探讨着他们的救世之意。


    那时的觉仙门还是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行的端做的正。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仙门变了。


    它变得虚伪狡诈，变得无恶不作，搅烂了整个修仙界的风气，让人族修仙者的道德不断滑向深渊。


    他想要阻止这一切，但个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更何况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人微言轻。


    那时，幼稚的他认为只要他变成强者，就可以改变这一切了。


    所以他拼命的修炼，好不容易闭关修炼到化神，却发现自己的朋友只有安平一人还活着了。


    其他的朋友都跟他一样，不愿同流合污，但他们的资质却又不够好，已经被堕落的同门害死抢走所有的资源了。


    他本想带着化神的境界，去找宗门好好理论一番，却意外得知了天庭的存在。


    觉仙门的恶堕，是天庭的指示。


    天庭为了成仙，为了获得更多的同伴一起探索仙道，便选择用养蛊的方式卷出更多的大乘。


    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修士变强的速度当然会更快，修士当然会变得更强。


    但他无力阻止。


    那时，他才明白化神不算什么，渡劫亦不算什么。


    除非他成仙，否则他就不可能改变这一切。


    但成仙，根本不可能。


    心灰意冷的他选择带着好友告别宗门，四处游历。


    他去过北原，玉溪城的初代城主是他，人妖战场前线也是他开辟的。


    他去过东都，化身道士张瑞，一次次的妄图在凡人世界搞一个人人如龙的美好国度，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他去过西域，去过南疆，度过无尽四海，飞过无边天穹。


    他带着他的好友，尝试过各种改变世界的方法，却都一一以失败告终。


    他曾建立过帮助凡人的帮扶组织，并以化神的力量坐镇全场，但最后组织却因凡人的贪婪溃败于内部。


    一次次的碰壁，明瑞有时候也在想好友是不是对的，是不是只有幻境才能解决这一切。


    但热忱之心不可泯灭，他最终还是选择立足于现实。


    这种情况直到十年前的一次偶然北海行才结束，那时他与好友安平遇到了救苦龙神。


    虽为真龙，却与他们志向相同，有救世之心。


    也是救苦龙神带着他们前往了归墟，让他们知道了世界即将毁灭的真实。


    也就是在那里，他知道了天庭的罪恶。


    也就是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两位龙神的甘愿牺牲。


    也就是在哪里，为了偿还人族的罪恶，他的好友选择献出自己的全部灵与肉。


    他也本想如此，但好友临死前阻止了他，询问他是否还记得曾经说过的太虚幻境，询问他是否能继承他的救世之路。


    好友的死亡，过往一次次的失败，以及世界即将毁灭，与人族修仙者的罪恶，这一切的一切彻底扭转了明瑞的看法。


    只有太虚幻境才能拯救世界！


    “不是所有人都想活在现实的。”


    明瑞说。


    “怎么可能？”


    “玉黛，你说的都很对，但你凭什么代表所有人呢？有时候人的傲慢是不自觉的。”


    “我游历世界遇到过这样一种情况，有个男人瘸了一条腿又没有兄弟姐妹，为了传宗接代，耗尽家产娶了个老婆，没多久就生了个健康的男孩。”


    “但好景不长，妻子没多久因为一场意外半身瘫痪，儿子也因为卷入修仙者的战斗余波变成了傻子。”


    “他的孩子已经三十多岁了，却没有一点治理能力，他们家也出不起儿子娶媳妇的钱了。而那个男人我见到他时他也有五十多了。”


    “如果男人死了，他家会怎么样呢？他的妻儿又会怎么样呢？”


    “你觉的现实对他是怎样的？你觉得他会选择和他的妻儿进入幻境还是留在现实？”


    带着笑意，却又蕴含着巨大的悲伤，明瑞问向玉黛。


    真的会有这样的情况吗？


    玉黛听着明瑞讲的话怔怔出神，她无法想象世界还会有这等人。


    “玉黛，你可不能不太了解我，我和我那位好友可不是什么霸道的人啊！


    太虚幻境是有选择权的。”


    “什么？”


    玉黛一愣，这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说法。


    “现实当然是重要的，人当然要存活于现实。”


    明瑞不会否定这点。


    “但是，我们是否能提供一种选择呢，向所有受苦的生命提供一种选择，你们可以不用在坚持活在地狱的现实了，你们可以活在只有美好的太虚幻境里了。”


    玉黛仔细一想，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愿意进入就进入，不愿意就留在现实。


    “我想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权力，你觉得呢？”


    “选择的权力？”


    玉黛一愣。


    在古代封建的凡人世界，这是他们这种普通人不敢奢求，也永远不可及的权力。


    “是的，选择的权力，天地至公，我认为所有的生命，无论真龙人族，都应当有这样的权力。”


    “愿不愿意，都看他们自己。我不能代替所有生命选择，所以，我选择把选择的权力交还给他们。”


    交还他们吗？


    “很棒的想法。”


    毕竟有选择的权力跟没有，完全是两回事。


    “但是，请容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