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芜一双小鹿似的眼通透澄明,眼珠黑白分明,安安静静地被众人隔绝在外。


    许星池知道她芒果过敏。


    即便知道他恨自己,冯芜依然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恶意。


    “帮她吃了,”见她一动没动,许星池挂着讥笑,“我答应跟你订婚。”


    一句话落,众人哗然。


    那个叫晶晶的女生,握着蛋糕刀的手都不稳了。


    冗长的沉默。


    许星池寒如冰的双眸浮出不耐“冯、芜。”


    蛋糕被切成三角,规规整整地摆在鎏金瓷盘中,甜美的外表之下,冯芜知道它很美味。


    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众目睽睽之下,冯芜移动步伐,端起那只冰凉的瓷盘,安静如水,没再为自己分辩任何,一口一口把蛋糕吃掉。


    蛋糕确实很好吃,她自己的东西,她最清楚。


    但此刻落在她嘴里,口腔中满是苦涩。


    “星池哥哥,”冯芜抿掉唇上的奶油渍,很轻的声音,“咱们两清了。”


    人命的情,她还不掉。


    但那年合欢树下冷脸关心她的少年,两清了。


    那点子浅薄的喜欢,两清了。


    许星池喉结用力咽了下,抄在裤袋里的手攥紧了,他哂笑“可以,我会挑个好日子,去跟伯父商量订婚事宜。”


    冯芜没解释。


    她转过瘦薄的身体,幽魂般往外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人已经消失不见,许星池情绪很差,猛地踹了脚旁边的人“去送送她,过敏药...一起带过去。”


    冯芜是跟着冯厚海的车一起来的,眼下冯厚海已经先行离开。


    旁边的人狗腿的应声,连忙追了出去。


    “许少,真的订婚啊?”有人小心询问。


    许星池没来得及回答,徐茵和李择言急匆匆跑了过来,两人气喘吁吁“怎么回事,阿芜呢?”


    “许少要跟冯芜订婚了呢。”


    “......”徐茵哑声,“什么玩意?”


    许星池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是那只空盘。


    短暂的沉默,他抬起眼,脸色罕见的柔和“择言,那枚红宝古董戒指,你帮我拍了没?”


    “......”李泽言觉得他唇角的笑瘆人,“拍了。”


    许星池“那就好。”


    “好什么好,”徐茵咬牙,眼睛死死盯住露出一角的蛋糕,“许星池,你别跟姑奶奶说,这少的一块蛋糕,是被阿芜吃了。”


    李择言大惊“阿芜芒果过敏啊!”


    许星池淡声“我会娶她的。”


    “......”


    “许星池!”徐茵尖声,“你tm没毛病吧!!”


    李择言“星池,你过了啊!阿芜过敏会要命的!”


    “用一盘蛋糕,”许星池望住他,一字一句,“换我的和解,她只会感恩戴德。”


    徐茵气到发抖“你作死吧,就作死吧!!”


    “不相信?”许星池双眸冷戾,“等着瞧吧。”


    -


    从酒店离开后,冯芜用手机叫了个车。


    赶在过敏严重前,她匆匆扔了句“人民医院。”


    “好嘞!”


    车子疾驰,偶遇红灯时,健谈的司机师傅乐呵呵问“姑娘,是去看望朋友吗?”


    “......”冯芜喉咙哑到快发不出声音,“师傅,能快点吗?”


    从上车到此刻不过才十分钟,她声音跟变了个人似的,司机惊讶地望过去,猝然瞧见她耳后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不是,姑娘,”司机吓到了,“你这是怎么了?”


    冯芜过敏严重时,喉咙都会被堵住,怕有窒息风险,她连比划带说“过敏,师傅,麻烦您...”


    眼见她呼吸都不畅了,司机顾不得那么多,脚下一个油门蹿了出去。


    “别急吼,叔叔开快点,保证给你安全送到。”


    半小时的路程,司机只用了十五分钟,他是个热心肠,连跑带吼的喊医生救命。


    冯芜想拉住他,又抵不住他的力气,社死的跟在他身后。


    兵荒马乱了半晌,护士帮她挂好点滴,笑道“倒是难见这样的好心人。”


    冯芜点头,用手机打字,询问司机姓名和联系方式,想要补偿他违反交规的损失。


    “离开了,”护士笑,“临走时说,他打小就梦想着做一回英雄,今天可算实现了。”


    有一种事了拂身去的潇洒。


    “......”


    护士离开后,想到司机拽着她的伟岸背影,冯芜眼中都是笑。


    然而笑着笑着,眼圈猝不及防的发烫,湿意凝聚成团,不受控制,断了线珠子般的砸落。


    输液室内人多,小孩哭闹声,老人咳嗽声,交织成乱糟糟的光景。


    冯芜发不出声音,眼泪悄悄落满两腮,肩膀不易察觉的颤栗。


    她努力忍住心中涩意,怕哭伤了加重窒息。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越努力,莫名其妙的酸涩越是排山倒海。


    几乎快要把她淹没。


    良久,一道耳熟的声穿插进嘈杂的输液室内“哟,这不是阿芜妹...”


    话没讲完,在发现她皮肤的状态和脸颊的眼泪时戛然而止。


    隔着朦胧泪眼,冯芜望见来人。


    是卢行添,还有站在他旁边的傅司九。


    卢行添手里举着盐水瓶,那根透明的输液软管,连接着傅司九的手背。


    跟冯芜的一样。


    不想被外人看热闹,冯芜迅速抹了把眼睛,佯装无恙地扭过脸,哑巴了似的不吭声。


    “......”卢行添抓抓脑袋,狐疑地看向傅司九,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攀谈。


    人家明显不愿搭理他们。


    傅司九恍若不察他的眼神,一屁股坐在冯芜旁边的空椅上。


    卢行添“......”


    得。


    他孙子一样把盐水瓶挂在架上。


    停了短瞬。


    傅司九冷冰冰吐了两个字“我冷。”


    “......”卢行添磨磨牙,“所以?”


    傅司九“要热水袋。”


    “......”


    真的。


    他是怎么跟傅司九成为朋友的?


    真tm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跟你讲,”卢行添憋了大气,“老子连女朋友都没伺候过!”


    tm现在得伺候他。


    恼归恼,卢行添还是得帮他去买热水袋。


    临走前,他不愤道“就没见过你这种皮厚的人,明明知道南瓜过敏,还tm把两包土司都吃了,一片都不分给老子...”


    “你滚不滚!”傅司九的脸猝然变了,“不滚我就用这针攮死你!”


    卢行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