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阿洛瑞听见这个回答后似乎凝滞住了。


    没有人再说话了。


    少年沉默了许久，随即眸色暗暗，他将手中的金鱼花灯递还给了涅美西亚。


    他递给她那个被许多人踩过的花灯，他提高了花灯的角度，温暖的橘调光辉可以更清楚的辉映出少年俊美到不真实的容颜。


    涅美西亚垂下眸子落在花灯上，她像是在伸出手去接。


    少年也随之松开了手。


    可涅美西亚的手却一顿始料未及停在了半空中，他们眼瞧着花灯坠落到地上，滚到了涅美西亚的脚边。


    他静静地盯着花灯看，涅美西亚则依旧垂眸看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


    他们的视线再没有碰撞和交汇。


    “莱伊克先生，我想我们要先离开了。”


    德海特目睹了全过程，他嘴角勾起笑继续向着阿洛瑞邀请道。


    没有任何停留的必要了。


    一场无声的对峙就此落下帷幕。


    阿洛瑞没有留恋，他向前走到了德海特的身边背对着她。


    自此，他与涅美西亚的距离越来越远。


    “如此，我们可能过去了？”乔治白直视着阿洛瑞离开的背影，他问向德海特等人。


    德海特耸耸肩：“请便。”


    艾丽娅从后面上前看了看已经滚落到涅美西亚脚边的金鱼花灯，缓缓开口：“涅美西亚小姐……”


    她忽然有些忐忑。


    然而少女只是沉默着收回手，眼光再没有在阿洛瑞身上停留一秒。


    “走。”


    转身的前一刻，涅美西亚一脚踩上了那个花灯，随即脚下用力地碾了碾。


    她想起当初在马车里碾踩阿洛瑞胸口的触感，一脚又将花灯往一侧踢去。


    到此时，那金鱼花灯才熄灭了光亮，其上的那只金鱼也彻底失去所有外界加之的生机变得灰败破烂。


    途径那被踢开的花灯时乔治白的眸光闪了闪。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跟随着涅美西亚。


    他们几人从这转角的道上毫无阻碍地离开，白袍男子们都彻底缓过了神冷眼看着他们，其他搬运昏迷群众的城邦守卫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驻足观察。


    等涅美西亚几个人走到停放着马车的位置时，索克斯府邸的车夫当即弯着腰过来了。


    不过他甫一靠近就察觉到了面前几人身上的压抑气氛，他噤了声腰弯得更低了。


    “佩恩，皇家那边，查清楚皇太子的行径。”


    就在几人沉默着走到马车前后，涅美西亚淡淡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还有那个叫托尔的家伙，”涅美西亚声音停顿了一秒，“活着带到我的面前。”


    她拿了一缕头发在手心里，绸缎般顺滑的黑色发丝停留在她的指尖，带着股神秘的吸引力。


    “是。”佩恩沉声应道。


    吩咐罢，涅美西亚朝艾丽娅也说了一句：“需要送你回去吗？”


    她往旁边看了看除了索克斯家的那辆马车外还有好几辆其他家族的马车，但其中不见罗斯美第家的马车。


    艾丽娅对她摆摆手，脸上没有了对着涅美西亚时的惯常笑容。


    “我身上有印记法符，侍女马上就能找过来了。”


    涅美西亚听了一个点头，算是回答了她，而后就在乔治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不过片刻，索克斯家的马车已起步消失在了这个街巷中。


    而佩恩仍站在一旁，他手上牵着马绳准备向艾丽娅告退：“罗斯美第小姐，我……”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看见眼前的艾丽娅神色有了变化。


    “皇太子那边我会让我父亲施压，那个托尔，腿打断。”


    周遭的光影渐渐暗了下去，佩恩此时才看见艾丽娅的裙子上原来撒了亮粉，此刻闪烁起来格外晃眼。


    “涅美西亚小姐还是太心善了，”艾丽娅缓缓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和涅美西亚相似的笑容，“还有阿洛瑞，”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直直地盯着佩恩上下打量：“佩恩骑士，不过一个阿洛瑞都能抢了你的位置，还真是不中用呀。”


    她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他，可他又知道，艾丽娅现在气愤的那个人是阿洛瑞。


    佩恩对艾丽娅这番话没什么反应，毕竟现在于他而言阿洛瑞已经是被放弃的选择了，他也不必再忧心。


    他主动从涅美西亚小姐的身边离开，那他剩下的归宿只能是，死亡。


    佩恩骑上马也离开了这个街巷，艾丽娅默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随即放下一直牵着的裙摆，神色冷漠。


    “小、小姐……”


    过了不知多久，侍女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微弱的响起。


    艾丽娅依旧没有分神过去。


    片刻后，侍女“扑通”一声跪在了艾丽娅的跟前，声音颤抖。


    “小姐……”她只是这样重复着。


    艾丽娅垂眸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怎么，你觉得我现在变温柔了吗？”她上前一步挑起了侍女的下巴。


    侍女顿时浑身都抖得像筛子一样，她没敢继续说话了。


    艾丽娅冷笑一声，下一秒她一巴掌扇在了侍女的脸上。


    “一个破花灯，你去了多久？”


    她似乎只是单纯地发泄一般，而后她低头看向侍女手中提着的那盏没有光亮的花灯。


    “去盯着阿洛瑞，”她直起腰甩了甩自己的手掌，“我们美丽的涅美西亚小姐因为他生气了。”


    说这话时她眼眸暗了下去。


    她的涅美西亚小姐，竟然因此而动怒，她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家伙。


    ……


    回府的马车上乔治白坐在涅美西亚的对面，但他默契的没开口说话。


    至于涅美西亚，一上车她就阖上眼，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低压，有如实质。


    乔治白默默盯着涅美西亚，过了半晌他听见面前的少女忽然发出声音。


    “你觉得他身上的是圣魔法吗？”


    少女的声音在平缓行驶的马车里响起，他听不懂她话中的情绪。


    她问的是桥上的那一幕。


    刚刚那个奥克斯圣学院的使者说阿洛瑞身上拥有海神大人的力量，说他有最纯粹的信仰。


    可乔治白一点都不相信。


    马车从水街处渐渐驶离进入都城中的街道上，这里的夜间因着海神节庆典的缘故灯火通明，格外热闹。


    然而在热闹的街道里却听见过路人此起彼伏的交谈声。


    在水街各处都出现了那种黑色的神秘物质袭击人群的事件，并且从水街中慢慢蔓延到了外间的街道上面。


    “那是黑魔法吗……”


    “我看见奥克斯圣学院的人了……”


    “……海神大人……那群疯子……”


    人们胆战心惊的声音隔着马车隐隐绰绰的传了进来，今日就是马车夫也行驶得比往日要慢。


    最后只听见一句“冥界地狱”，马车就驶离了那堆谈话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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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美西亚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动，也不知她是否听见了这些。


    似乎是察觉到了涅美西亚的反应，乔治白一直没有回答。


    直到马车一次次地经过人群之后，乔治白才终于开口：“小姐，我给不了您回答。”


    他如此道。


    一丝轻笑似乎从涅美西亚的口中溢出，她换了一个问法。


    “他的身上可以看见海神的影子不是吗？”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间。


    乔治白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依旧平静。


    她明明在谈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可乔治白却没有一丝的憧憬和虔诚。


    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神的存在，何况是人人都说已经陨落的神。


    神救不了他。


    “小姐，您总是这样形容他。”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尽管他知道，涅美西亚没有开玩笑。


    她在看向阿洛瑞的时候到底是在寻找着谁呢的？


    他在她的身后见证了无数次涅美西亚的目光，那深刻的目光落在阿洛瑞的身上，那般沉重。


    就在这个刹那，涅美西亚睁开双眼与他对视着。


    紫宝石一样的双眸此刻盛了些暗色，幽深的眸子里什么都看不清。


    乔治白却看见一抹疯狂。


    “无所谓的……”


    他听见涅美西亚的声音隔了很久很久才响起。


    “我不会允许神的出现。”


    乔治白皱眉，他没忍住向前探身而去。


    “涅美西亚小姐，”他的上半身靠近到涅美西亚的眼前，他伸出手摸上了涅美西亚的额头。


    “您请好好休息。”


    顿时，莹白的光辉出现在乔治白的掌心，通过她的额头慢慢传递到她的身体里。


    少女眼底的幽暗渐渐缓和。


    她冷静下来了。


    眸光一直盯着乔治白的动作，涅美西亚呼出一口气，心头的躁动渐渐被他抚慰。


    她随即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已经够了。”


    而乔治白却只是固执地摇摇头：“您这个月一直未曾需要过我，我只是想在此刻与您多亲近片刻……”


    他的灰眸在此刻盛满了爱恋，也只有在此时，他的爱意才敢悉数直白地呈现出来。


    涅美西亚越发冷静，看着他这个样子，她的心中却渐渐不能再掀起丝毫的波澜了。


    她知道，这是副作用，无可避免的副作用。


    乔治白有修行魔法的天赋，可惜他遇见的是她。


    她能教给他什么呢？


    她改良了一个黑魔法，专供乔治白修行，一个治愈魔法，治愈人体的精神和情绪创伤。


    不过这项魔法是专门用来使她平复自己的情绪的。相当于是一个仅供她一人可用的治愈魔法。


    自从她知道海神大人会降世的消息后，整个人就格外的容易失控。她常常只是光想起海神大人，心头就会猛烈地跳动，整个人都被一种可怕的情绪包裹。一方面是她对海神大人疯狂的爱恋，而另一方面则是她对他滔天的怨恨。


    过去的五百年间，她习惯了爱慕着海神大人，她疯狂的爱恋让她忽视了一切、忘却了所有，可她却觉得理所应当。


    转生后她当然发现了过去的种种端倪，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要一提起海神大人她就会被那渗入骨子里的欲望吞噬。


    她多爱他呀。


    她爱他爱到她自己都怀疑起这份爱意的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