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贰陆

作品:《[庆余年]惊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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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情谊,我希望范闲能得偿所愿。


    而对于李承泽,虽说我们过去吵吵闹闹相看两厌,但好歹十年婚约,又一起长大,我总归也是想他好好的。


    但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总是如意的。


    正如鉴查院非旦不打算制裁程巨树,还打算于第二天的下午放他回北齐。


    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我想范闲必定十分寒心。


    所以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了程巨树的消息传来时,我并不觉得惊讶。


    江湖上,恩仇爱恨用此等方式算账了结,也算爽快又直接的作法了。


    但无奈的是,牛栏街刺杀这一事牵扯到了家国实事,还与皇室挂钩,自然不能一了了之。


    按照别人的性子还有可能,但在抓到幕后黑手之前,范闲可不是会轻易一笔勾销的主。


    所以接下来那几天,京都发生了很多与他有关的事。


    比方说参将一家连同奴仆全部悬梁暴毙,又比方说醉仙居的司理理竟是北齐暗探,此次刺杀也与她有关。


    听闻这个消息时,我确实惊讶。


    那么多达官贵人倾慕的花魁是敌国暗探,醉仙居的老鸨怕是要哭晕在茅房了。


    我听说司理理当夜就烧船逃了,然后范闲花了几天时间去将她抓了回来,立下了一件大功。


    本来呢,他击杀程巨树这事算闯了大祸,但不知为何又被无罪释放,而且街访邻里连声叫好。


    正值国事紧张,他这般光明正大的行为倒一下子就涨了庆国上下的士气,折合一下也算大功一件。


    不过接下来他干了一件我很奇怪的事——他以未婚夫的名义大张旗鼓地闯了皇家别院。


    皇家别院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边住的可是与皇室有关的人物,就是当朝宰相林若甫与长公主之女,林婉儿。


    结果惹得林婉儿的二哥,也就是林家二公子的林珙挥剑相向。


    然后,很快,京都郊外又传来了林珙的死讯。


    比起范闲被刺杀那件事,林珙的死更是震动了京都。


    毕竟在众人眼中,范闲那边死的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护卫,而林珙却是林家的二公子,身份尊贵。


    后来,我还听说林珙就是牛栏街刺杀的主使。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范闲。


    我会知道这么多,还是李弘成告诉我的。


    之前牛栏街刺杀,嫌疑最大的是李承泽,但用爹爹的话来说就是太刻意了,反倒不像。


    访间皆说我和李承泽不和,这事差点波及到我,若真是李承泽做的,痕迹就太重了,相反,若他念及情分,便也没有在那时刺杀范闲的道理。


    霎时,李承泽的嫌疑反倒降了又降。


    但这个道理并不适用范闲。


    范闲先前当街击杀程巨树为滕梓荆报仇,他的脾性有目共睹,而林珙是牛栏街刺杀的主使,范闲会叫人怀疑也是当然的。


    本来我是预计这几天回澹州的,我回澹州的行程并没有因为范闲而延迟,范闲也是这个意思,他一开始就叫我先回澹州,还拜托我向他奶奶问好。


    但我被拦下来了,拦我的人之一就有李弘成。


    其实也不算拦,他就是在提前几天约我,说在一间酒楼里置办了宴席,要给我饯行。


    我自然推却不得,这天,我赴约去了。


    我带着南衣,下车马时见那位衣冠华贵的世子已拢袖站在门前等我了,我望了望他身后,问他:“就你一个人啊?”


    “是啊,怎么了?”


    李弘成面上滑过一丝困惑,但很快就带起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二殿下的话……”


    我却是摆了摆手,一派无所谓:“不用解释,我没想他。”


    说起来,除了爹爹外,我在京都也就李承泽和李弘成这两个人能说得上告别的,但李承泽向来不关心我这个,所以也就只剩李弘成了,啊,现在可能要加上个范闲。


    酒楼里,面对满桌的鱼肉果蔬,李弘成抬杯与我碰杯,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朝阳,上次走不同我告别也就算了,这次也不打算和我说。”


    上次一纸退婚书下来,面子都丢尽了哪还想见人,再加之当时我是临时决定跟着爷爷去澹州清静清静的,自然没能同他告别。


    于是,我讪笑道:“上次那不是走得匆忙吗?”


    李弘成便问我:“那这次呢?”


    我说:“本来上次在醉仙居想说的,但,就、就给忘了。”


    闻言,李弘成也不为难我,只道:“要不是理理姑娘说你要离京了,我还不知道呢!”


    提起司理理我们都安静了一秒。


    这醉仙居我们以后大概是不会去了,先不说那里会不会被端了,反正之后生意上肯定是惨淡了。


    但我们也仅仅安静了一会就将之抛在脑后了,毕竟也不是我们该掺和的,况且司理理这事也还达不到叫我为她伤感的程度。


    我与她就见过两面,虽说感谢她的药,但我并未欠她人情,我们还得两清,而现今家国立场不同,我自是无愧。


    这么说或许有些薄凉了,但我也不怕说了去,司理理这事唯一影响我的就是今后得去别的地方找药罢了。


    一顿饭之后,已是午后。


    回府路上,我买了几根甘蔗,又念及街坊的糕点,想着有段时间没法吃到了,便拉着南衣和李弘成去了那。


    京都靠南门的街巷,那里素来叫卖这些馋嘴的玩意,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儿总喜欢在那些漫着甜香的地方窜街走巷,好不热闹。


    但今天我去时意外冷清,别说店铺商贩了,连个人影都没瞅见。


    我正疑惑,就见不远处谢必安的身影立在那城坊边前,我同李弘成对视一眼,不出意外从他脸上看到了无奈的神色。


    这下我就更加确定了。


    我撩开帘子探出窗去瞅,果不其然,就见那城坊之下的阴翳中,李承泽一身矜贵的白衣惹眼得很。


    他很少穿这个颜色的衣服,现在乍一看,竟有些像范闲,叫我险些恍了神。


    今日阴天,阳光凿破云层只落下淡薄的一片。


    平日里热闹拥挤的街道巷陌此时只剩一片灰白的石板城楼,墙边堆积的筐篓从上面落下来,咕噜咕噜转了两圈。


    而这些都与李承泽无关。


    面容清俊的年轻人就坐那——屏风、榻垫、案几,还有葡萄与糕点——由这些临时搭起的地方,在城坊之下的那寸通风之处,捻着本《红楼》看得不亦乐乎。


    我说这街上怎么这么冷清,原来是这尊大佛来了。


    我的马车驶过去,不出意外被谢必安拦下。


    我也不恼,就停在城坊外边,透过窗,又隔着谢必安,毫不客气地问他:“你在这干嘛呢?”


    李承泽瞬间微蹙眉头,寻声望来。


    午后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墨发,我不确定他那一瞬的眼神中是什么情绪,但仅仅刹那,他的表情就已看不出什么来。


    一身白衣的人比平日来得更为宁静与疏离,他眉头舒开,似是非笑,只看了我一眼就又将目光落回他的书上去了,嘴上敷衍我说自己在看书。


    我一听,心下郁闷,直接嚷出声来:“你能不能收收你这毛病?你这人看书少则一晌午,多则一天,这一看人家都不得营生了,我想吃的东西都没了。”


    一旁的李弘成见多了这场景,怕我和李承泽又呛声,便先道:“朝阳,你要想吃,明天我就叫人打点到你府上去。”


    可是我却道:“这是不一样的。”


    我不甘示弱地瞪着那个白衣的人,显得任性又无理取闹:“我就是现在想吃!”


    我很想告诉他们,很多事情,是得出现在适合的时候才显得美好的,替代或迟到的,永远都没那么好。


    可是李承泽和李弘成都不懂,李承泽甚至嗤笑出声,缓缓摇了摇头,我知他这个动作就是打算出言刺讽我几句了。


    但是当他抬头看来时,却难得安静了。


    片刻后,他放下书,也不看我,就道:“你说的对,图清静还是回府里去比较好,要不然冒出你这样扰人清静的,叫我心情就坏了大半。”


    言毕,他悠悠起身,穿上鞋,揣上书就走。


    一群下人围上来,动作利落地搬那些屏椅桌台。


    对此,我一噎,却见李承泽离去的脚步一顿,然后就着方才的轨迹退回来,将案几上的一盘糕点交给了一边的下人:“倒了。”


    我一看,那不就是我想吃的东西吗?


    “别别别!李承……!二殿下!”


    我赶忙朝他喊,手中也不闲,赶紧从车上拿出几根甘蔗来,探出窗去,递给他:“甘蔗,给你,上好的,可甜了,我和你说啊,我这可是奔过去买的,把今天上好的都挑了,我和你换那些糕点!倒掉多浪费呀!”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交易。


    李承泽小时喜欢咬甘蔗。


    说起这事,还有一件好笑的事呢。


    小时有一次我们一起咬甘蔗,那时他正值换牙期,不小心咬坏了两颗,那血流啊流的,吓坏了一众宫女。


    但他没哭,只是平静地把那两颗带血的牙从嘴里吐出,反倒是我以为他吐血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当时看我哭,他竟然还像看笑话一样给笑了。


    而现在,这几根甘蔗好像也引起了李承泽的一点兴趣,他脸上掠过兴味的笑意,然后抬手来接了一根。


    但他扯了扯,没扯动,因为我没放手,我们之间就隔着一截甘蔗。


    我眨了眨眼,怕他使坏,便目不转睛地瞅他,嘟囔说:“一手交甘蔗,一手交糕点,别耍赖。”


    闻言,李承泽一挑眉,眉宇间兴起了些许奇怪的笑意,似狡黠,又似玩味,一般他对我露出这个表情都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给放开了。


    一身白袍的人低头抱袖,脚尖踢了踢地上并不存在的石子,语气随意道:“没事,我也不是很想吃甘蔗,不像某人那么想吃糕点。”


    他这么说,狭长的眼角却时不时偷瞅我一眼,似暗示,又似挑衅,那气人的嘴角都快扬上天去了。


    我看得气结,差点翻了个白眼。


    但我懒得和他置气,便没好气地嚷嚷道:“好啦好啦!给你!先给你!”


    要是不顺他意做,他真的会把糕点倒掉也不给我的,李承泽就是性子这么恶劣的人。


    闻言,他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宛若胜者一般骄傲又欢快的笑。


    这种近乎真实的神情放在李承泽身上,是十分难得的。


    这一刻,淡淡的阳光落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