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陆铮小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被告白这种事情，但一般只要她态度冷淡一些，对方就会知难而退了。


    常远这样“迎难而上”的，还算第一个。


    陆铮皱着眉，与对方目光相交，


    “好吧，学长既然你直接挑明了，那我也直说了。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并且我认为我以后对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之前你没有明说，我也就只能采取冷处理的方式，既然现在你直说了，我现在就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我不喜欢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我的舍友打听我的任何消息了，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铮一边注意着自己的措辞，一边观察着常远的反应。


    情绪的飙升，带动了心跳的加速。


    常远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你都没和我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我？”


    “你们女孩儿有的时候是拎不清的。”


    他抬手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了的头发，“而且你也得给我机会证明一下我呀，对不对？”


    常远这一系列的动作，让陆铮眉间锁得更紧了。


    自信，怎么能够这么自信……


    她强忍着愤怒，正声道，“不需要相处了，我很了解我自己。”


    陆铮话音落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常远皱着眉，目光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与自我怀疑，他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应该啊……你舍友和我说你没有男朋友，所以你是骗她的？”


    “……”


    救命。


    神经病啊。


    陆铮抿着唇，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重新开口，“常远学长，第一，你从我舍友那里套取我的信息，往小了说这是并不尊重我的行为，往大了说，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权。”


    当陆铮声音冷下来后，对面人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二，我不喜欢你纯粹是我个人的行为。为什么在你看来，我拒绝你一定要以‘有男朋友’这个理由才能拒绝你，我不能作为我自己，作为陆铮拒绝你吗？”


    陆铮顿了顿，烦躁的情绪让她连带着语气都不好了起来，“你有把我当作一个人吗？”


    为了防止他听不懂，陆铮补充道，“你有把我当作一个有独立主权的个体吗？我没有男朋友，我就不能拒绝你的感情了吗？”


    常远的表情一瞬间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乖乖女突然爆出了一连串他根本想都没想过的话，愣在了原地。


    但一联想到两人站在教学楼前空地的这场对话，已经吸引了不少来自路人的注意，他的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只好强词夺理道，


    “可是你没有男朋友，就说明我还有机会啊？只要你单身，我为什么不能追求你？”


    陆铮紧了紧怀中祝青溪的书，她隐忍着不让自己的心情浮于表面。


    “好了，下午和我去游乐场吧？”


    说着，常远就要伸手去拽陆铮。


    陆铮心下一惊，往后踉跄了两步，一脚踩上了低矮的台阶，身体就要失去重心。


    就在她做好准备要和大地母亲来一场亲密接触后，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呜呜而过的风，顺着两栋教学楼间的空地席卷而来，带来了一阵熟悉的淡淡清香。


    陆铮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扶上了她的双肩，在确认陆铮站稳后，又很快松开了。


    紧随而来的，是熟悉的声线，


    “你这人是听不懂话吗？”


    陆铮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对方口中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陆铮僵在了原地，不自觉地松了抓紧课本的手。


    在常远反应过来之前，程衍已经先一步挡在了两人的中间，就好像三年前那个秋日的傍晚一样。


    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定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谁啊？”


    程衍的介入让常远的情绪更为激动，他一改方才对陆铮笑嘻嘻的脸，双目瞪得浑圆，看着程衍，“关你什么事儿啊！”


    陆铮站在程衍的身后，整个人处于僵化的状态。


    她有些发懵，无数的问题涌向了脑海——


    程衍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怎么在这么大的校园找到我的？


    陆铮微微仰头，程衍好像比高考前又长高了一点，头发也长长了一些，少年人穿着一件单薄的冲锋衣，宽大的外套罩在他的身上，却一点儿也不压个子。


    程衍与常远的对峙仍在继续——


    “噢——你不就是刚才一直站在那的人嘛？！”


    常远看清了程衍的脸后，满脸涨得通红，连带着双耳都红彤彤的，“怎么回事你这小子？！在那儿看热闹不够，还要凑近了看看？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你什么事儿？”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程衍无语地挑了挑眉，“这位同学，你没必要这么以自我为中心。我没有想要看你的热闹，并且，这不是你们的事情，是你和她的事情。”


    程衍在‘你和她’三个字上加重了声音，语调也重了不少。


    “你口口！这有你什么事儿啊！”


    常远突然恶狠狠地爆了句粗口，抬手就要推程衍，却被程衍一把攥住了小臂。


    身高的差距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两人的力量。


    常远要推程衍的那条手臂，就这样呈现四十五度角高高举起，他个子不高，为了挣脱掉程衍的力气，甚至还需要微微踮脚。


    眼见他的脸越涨越红，努力挣脱的力道让常远不得不往后仰，程衍见状，眸底神色一沉，松开了手。


    常远因此向后倒去，愣是踉跄了两步，才停了下来。


    三人的周围已经开始有零星的路人停留下来看热闹了，而作为丢脸的一方，常远烦躁地还想上前，却被一道声音阻止——


    “同学，你们是在吵架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教授从最近的教学楼走了过来，他有些年迈，所以脚下的步子不快，佝偻着腰，却极尽斯文。


    老师的问话，让陆铮才恍然从程衍出现的这个错愕当中回过神来。


    “对……”


    她下意识地张口想要道歉，程衍却先一步再一次挡在了她的面前，笑着和走来的教授开口，“没有的老师，只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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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问题，我们已经解决好了。”


    “真的吗？”老教授眼睛笑得眯眯的，但却自带着一种不容造次的威严，他的目光先是在程衍与陆铮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脸难看的常远身上，“同学，他说的是真的吗？”


    饶是常远再怎么听不懂人话，也明白今天这场无端的冲突，罪魁祸首是自己。


    他只能强迫自己平复情绪，眨着眼解释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老教授闻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刚开学，大家要和睦相处噢。”


    说完，便迈着并不十分稳健的步子，缓缓地离开。


    在教授走后，常远看着陆铮与程衍两人，最终也选择沉着脸离开了原地，看热闹的路人也散去了。


    空旷的教学楼间，只余下了呜呜往里灌的风。


    人群散去，程衍才转过身，他好像有些紧张，不似方才面对常远时那般游刃有余。


    程衍的双手垂在身侧，因为紧张的心跳正微微发颤，而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只是默默地垂着。


    两人之间陷入了片刻的沉寂，直到陆铮开口——


    陆铮觉得自己的嗓间干涩得紧，她微微抬眸，发现了程衍躲避的目光。


    她有太多想要问的东西了，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个简单的问句，


    “你……怎么在这里？”


    “我……”陆铮的话音刚落，程衍就猛地抬眸，撞进了她的眼底。


    程衍能感觉自己的耳垂在不受控制地发烫，他挠了挠自己的脸，轻声说，


    “本来是这段时间，我学校刚刚结束军训，我就想着来你学校逛一逛看一看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看见你了……”


    陆铮发现，程衍确实比记忆中要黑了一些。


    程衍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他飘忽不定的目光一会儿与陆铮对视，一会儿又直愣愣地掠过陆铮的脸，盯着她的脑袋顶，


    “我之前其实向班长打听过你在哪个专业学院之类的，可是她不告诉我。”


    说到这里，程衍扯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他口中的班长，指的是邢忆柏。


    在所有事上，邢忆柏一直和陆铮统一战线。


    程衍：“所以我就想来碰碰运气。”


    程衍的只言片语，却让陆铮模糊地猜出了一部分——他来到嘉海市的理由。


    按照程衍的成绩，嘉海市内，符合他要求的，也只有那一所大学了。


    但……他应该可以去一所更好的学校，而非来这里。


    他为了什么？


    胸腔内的心跳声在不受控制地加速，陆铮能感觉到滚烫的热意化作湿润的泪珠浸湿了她的眼眶。


    她好像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逃避少年人那份真挚的情感。


    陆铮看着程衍，只觉得自己的齿间在微颤，她艰难地开口，再度问出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来嘉海市……？”


    短暂的沉默，换来的是愈演愈烈的心跳声。


    程衍充满朝气的嗓音当中染上了一丝喑哑，混在冬日来临前的海风中，卷进了陆铮的耳朵，


    “因为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