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拳风迎面而来。


    寒冷的钢铁和刺鼻的机油味直扑莱恩鼻腔，他立刻操纵外骨骼机甲后撤，对手的金属五爪堪堪带着烈风擦过他的脸颊。


    被打倒的对手重新爬了起来，再度向莱恩发起进攻。


    莱恩没心思看门外的人了，伊安却穿过大门，他穿着属于机甲战备队的深蓝色军装，一下子融入了围观的机甲师人群中。


    人类没有钢筋铁骨，但外骨骼装甲有，二人在人群中心打斗，金属猛烈相击，炸出朵朵火星。


    双方见肉搏不成，纷纷祭出装甲袖剑，围观众人屏息凝神观看。


    十招之内，莱恩再度把对手击倒在地，这一回他没忘记拍下对方外骨骼装甲的启动键，装甲嗡地一声熄了火。


    莱恩起身伫立在人群中央，高高抬起右拳，宣告胜利。


    有人吹了声口哨，高呼：“七连胜！又破记录了！”


    场中掌声此起彼伏，连成阵阵激昂的波涛。


    莱恩摘下头盔，露出挂着颗颗汗水的额头，蓝色的双眼从阴影之中现出，仿佛22世纪里罕见的碧空。


    他大笑着，意气风发。


    罗石冢抱臂站在一旁，说了声：“你胜利了，可以从装甲上下来了，士兵莱恩·海德里安。”


    莱恩收敛了一些笑意看过去，罗石冢上来亲自帮他关闭了启动键。


    远处的围观者对同伴说道：“莱恩又变成‘士兵’了？”


    同伴：“作为他酒后驾驶装甲破坏公物的惩罚。”


    “我为什么一点也不奇怪？”围观者笑道，“莱恩的军衔就跟过山车似的，今天是上尉，明天就变中士，这是他第二次垮到非士官级别了吧？他就是个刺头，酒后破坏公物都有点不符合他以前闯祸的格调了。”


    同伴：“但在场没有人打得过他，所以他仍然可以从士兵变成上校——然后又掉下去，即使对上赛得利夫妇，他们有辉煌傲人的双人战绩，但单打独斗也不是莱恩的对手，莱恩是这十年来最顶尖的机甲师。”


    莱恩下了装甲，这场训练战到此结束，他和对手对拳击掌，用拍肩拥抱结束这场比试，又往罗石冢肩上锤了一拳。


    罗石冢用光头的反光瞪了这臭小子一眼，莱恩才不管，领着外套就往外走。


    围观者看着前方摩西分海般为莱恩让出道路，叹了口气：“可惜他脾气不好，一直没有匹配度高的搭档，即使没人能打败他，只要他无法驾驶夸父级机甲出战，就不会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机甲师。”


    “我打得过莱恩。”


    围观者和同伴突然听到一道男声，陌生而冷淡，溯源过去，发现是另一个不曾见过的黑发青年人。


    身姿舒展，但不算健壮，一双棕色的眼睛仿佛凝固时间的琥珀。


    “你说什么？”围观者和同伴怀疑自己的耳朵。


    伊安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重复：“我打得过莱恩。”


    “你说什么？”


    这个问题又被重复了一遍，但不是从方才两人口中说出，他们看着穿过人潮，一步步走向伊安的那个人，表情已经震惊到僵硬。


    伊安回头，发现全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面前，连带着所有的嘈杂都消失无踪，世界静得可怕。


    在目光汇集的中心，是来到他眼前的莱恩。


    伊安比莱恩矮半个头，莱恩低头注视着伊安，脸上骄傲的神情消失不见，被汗水打湿的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和太阳穴边，仿佛一只被挑衅后紧盯着对手的猛兽。


    猛兽不放过对手一丝一毫的动作，只为了预知属于二人的下一刻。


    几乎在瞬间，伊安的本能警报被触发，琥珀色的双眼凝成精准的爪牙，抓住战斗的气息，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两脊发烫。


    “我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无论是否驾驶机甲。”


    四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两人间的气氛一触即发。


    莱恩：“外骨骼装甲和真正的机甲不是一回事。”


    伊安：“我没试过和机甲战斗，但我们可以试试。”


    全场静得连一根头发丝落地都能听见。


    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在说什么？


    他要徒手打机甲？


    莱恩又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的确穿着外骨骼装甲被一个赤手空拳的人打败了？


    等等，这个人该不会是……


    “行了！”一道洪亮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颗在照灯下闪亮亮的光头如鱼雷穿越海浪般突破人群，两双蒲扇般的大掌分别落在伊安和莱恩肩上，把剑拔弩张的二人扒拉开一段距离。


    伊安和莱恩被迫退后。


    但罗石冢忽然有觉得不对，一个皱眉，又是一扒拉把两个人推到一起，两人踉跄着靠近，伊安的额头直接撞上了莱恩下颌。


    嘶——


    莱恩龇牙咧嘴。


    很显然额头是人脑袋上最硬的地方。


    伊安把手臂横在两人之间。


    罗石冢语重心长：“年轻人之间，争强好胜很正常，但机甲对战仅仅只是训练内容，出了这个训练室，再驾驶着机甲把拳头挥向队友，甚至是赤手空拳的队友，就违背了基地守则和我教给你们的第一课——机甲战备队的敌人有且只有变异种群生物。


    “只有警备队伍才拿着‘杀人执照’，有权利对人类开枪。是的，众生有贪嗔痴妄念，各起藩篱，彼此为战，是为孽缘，但机甲战备队，必须成为人类生命与文明的最后一道防线，你们的屠刀，不可挥向彼此。


    “现在，嗯，你们拥抱一下。”


    莱恩震撼地转头看向罗石冢：?


    伊安：……


    “你们是战友，你们将亲如兄弟，快点，拥抱一下，然后大家就可以结束训练，都散了。”


    某种怪异的、饱胀的情绪在莱恩的胸腔中蠕动扩散，可他看到伊安冷淡的侧脸时，这种情绪变成某种堵塞在气管里沉甸甸的东西，让人感到憋闷。


    憋闷之后，就变成仿佛气愤般的冲动。


    莱恩立刻张开双臂，伊安来不及反应，就被莱恩狠狠抱进了怀里，两只手臂都被莱恩箍住，动弹不得。


    而且这个拥抱越来越紧，莱恩还在狠狠拍他的后背以示“情谊”，伊安差点没喘上气。


    他提膝一击，莱恩瞬间腹部剧痛，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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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趁机用力把这人退开，逃脱出那恐怖的近距离束缚，冲击力让莱恩后退数步，一个不稳跌进了人群中。


    幸好围观群众扶住了他。


    伊安正喘着粗气，浑身紧绷，眼神像两把刀子，仿佛想从莱恩的身上剜下两坨肉。


    莱恩气管里的气一下子就顺了，连听了罗石冢一通大道理也不在乎了，张开双臂，勾起一个嚣张的笑：“罗石冢中校，你看，我们完成了一个非常友善，非常让我印象深刻的拥抱。”


    罗石冢面露无语：“行吧，散了吧。”


    莱恩却非要再问伊安一句：“你说对吧？我的好兄弟，伊安？”


    伊安咬着牙，盯紧这张犯贱的脸好久，才说：“我从不和人拥抱。”


    随后立刻转身离开，快步消失在人群中。


    罗石冢和其他教官也很快下课离开，各位参与训练的机甲师陆陆续续涌向大门。


    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声八卦：“我想起来了，这是不是，就是在置留地演习里打败了莱恩的那位……”


    一只手按上他的肩：“闭嘴。”


    这人看见莱恩警告的眼神，立刻噤声，目送莱恩离去。


    等莱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八卦之火重新熊熊燃烧。


    “我就说吧，就是那位始乱终弃的小情人吧！不然怎么说都不让说。”


    “啧啧，这就是爱的越深，恨得越深。”


    ……


    回L区的路上，伊安还没有完全从浑身发麻的状态中脱离。


    他说，他从来没有和人拥抱过。这不是一个挑衅，也不是一个玩笑，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伊成元对于和儿子拥抱不感兴趣，废土之上的陌生人更不可能闲的没事给一个爱的抱抱。


    至多，当他在山脉的阴影之间猎杀虎熊结合体异种时，曾经和那只庞然大物抱打在一起，滚下了陡峭的山坡。


    但那和莱恩的拥抱完全不一样。


    当莱恩的手臂环过他的侧腰，胸肌贴上他的肩头时，伊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手臂上的寒毛在极端的刺激之下瞬间倒立。


    某种滚烫的、潮湿的东西环绕着他，就仿佛被巨型犬科异种含进了口腔里，心跳速度飙升。


    伊安头晕目眩，根本无法在这儿待满五秒钟。


    走回来的一路上，他的腕机都在发出心跳过速警告。


    莱恩·海德里安……


    烦。


    “喵……”


    一声微弱的猫叫忽然唤醒了伊安。


    又是L区的猫？


    伊安环顾四周，走廊上空无一物，一片洁净。


    只有伊安房间对面的房间虚掩着门，露出一道缝隙。


    伊安朝里面望了一眼。


    灯光不甚明亮，但阿尼姆斯的青绿色头发依然醒目，他正在和一个穿着警备队黑色军装的男人交谈着什么。


    “……红湖……走……”


    “……机甲……”


    男人的肩头属于少校军衔的北十字星，和他手指上的晚香玉银戒指在灯下闪过光芒。


    阿尼姆斯忽然转过头，看向门口。


    他发现伊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