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因为本身身体素质过关，纪扶光用了一夜就适应了缺氧环境，再度生龙活虎了起来，逐风也是。


    因为睡得很好，她醒的很早；花书雪就更不必提，这姑娘向来都起得很早。


    她们醒时，天还没亮。


    毡房外，雪还在下。


    她们打开门朝墓碑的方向看去，两条狗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雪包。


    花书雪便过去替它们清了清身上的积雪，逐风也跟着她。


    她过来，两条狗就都醒了，很高兴，呼呜呼呜地哼唧着舔她的手。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呢？”她抚摸着小边牧的头温声问道：“就像逐风和悟明一样。”


    这句话它听懂了，但它深深地看了花书雪一眼，没摇头也没点头。


    待到天亮，两条狗打开栅栏，赶出牦牛——昨天的那条路线草不太多，它今天打算换个方向去。


    以前它的主人就是这么做，于是它也这么做，以后它也会这么做，一直如此，也会永远如此——这是它的生活。


    藏獒已经赶着牛群走了，临走前，小边牧折回到花书雪身边，用力用头拱她的手，然后端坐原地望着她，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是对她的邀请表达拒绝。


    而后，它离开，与牛群一起消失在她们的视野尽头。


    ……


    即使是与一条狗的道别，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告别——花书雪不喜欢告别，因此她非常不高兴。


    倒不是生气，是失落。逐风步履轻快，平稳赶路，她坐着一动不动地看风景，看起来很平静，什么都没有，但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纪扶光也没想到那小边牧会拒绝她们的邀请——它可能有自己的坚持。


    对于一条狗，继续放牛，维持一直以来的生活，等待主人醒来的那天，可能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甚至比它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小边牧决定坚守在这里已成定局，总不能跑回去给它拐走，于是纪扶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怎么才能让花书雪心情再好起来。


    她想起以前，她们有过几次分开的时候。每次只要分开后再次见到她，花书雪就会高兴——真心比现在好哄多了——但是现在很显然她们不能分开，这个方法是决计用不了的。


    至于最近的话……


    普通的死亡还好，花书雪已经接受了。但她还是厌恶看见艰难求生者的死亡，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还是什么，艰难求生的意志的被迫消失，在她眼里比死亡更残酷，所以她的情绪再也没好过——也就昨天晚上啃她耳朵的时候还笑了。


    那么……


    再让她啃一次？


    这个想法刚刚产生，花书雪就收回看风景的目光看向她——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风景可看，“扶光，你在想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在想什么很离谱的东西。”


    纪扶光毫不留情地把这个离谱的想法抛之脑后，面无表情，“没有。”


    “可是我觉得你有。”花书雪幽幽地看着她。


    纪扶光感到难以置信，“你有读心术吗？”


    “所以真的有。”花书雪木然，“我真想知道你神奇的脑回路里又冒出来了什么东西。”


    纪扶光：“……”这女人怎么套她话？


    最终，花书雪也没能问出纪扶光到底想了什么，但纪扶光难得局促的样子非常好玩，她心情好了许多。


    纪扶光“想让花书雪心情变好”的目标也基本达成，算是皆大欢喜。


    雪原空旷，大雪一直在下，一匹巨大的灰狼驮着两个女孩。因为速度很快，扰乱了雪落的节奏，留下一条雪花乱舞的通道。


    旷原无边，一串巨大的狼脚印飞快印下，又以同样快的速度被大雪掩埋。


    ……


    纪扶光大致算着位置，走到这里，她觉得已经差不多可以转向往南。那位印度洋板块的全球第一，如今的积分已经接近十亿，纪扶光觉得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够肥了，现在完全可以去把他宰掉。


    但考虑到花书雪可能确实需要散散心，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分，而是继续西行，时不时往北偏，以便看看更多风景。


    那些地方或许受火山影响会更小，或许能见到些更好看的风景。


    但或许终究是或许，事实证明，不论什么都不能避免火山爆发的影响。一路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越来越低，基本都在下雪，她们看不见什么。


    高原上星罗棋布的咸水湖很多，也算有得可看。但一路看下来，别说普通的咸水湖，连可以采盐的盐湖都冰封了个彻底。


    即使是在野生动物保护区，基本也只能偶尔见到野生动物的尸体，逐风跑起来声势浩大，估计就算有些顽强的生命还活着，也会被它吓跑。


    比如，逐风曾在片山坡旁停下，使劲示意，执意表达里边有活物。但可能是逐风太吓动物了，也可能是里边的原住民短暂离开了，她们守了一天一夜，最终什么也没有等到。


    花书雪有些失望，但好在纪扶光给出了猜测——那大概率是土拨鼠的洞——虽然见不到土拨鼠，但毕竟是这种末世，能看到它的洞知道它还活着倒也算好事。


    一路上看多了戈壁和雪原，雪盲症都快看出来了，她们终于决定南下。


    逐风不怕冷，因为是第一次见到雪，就很喜欢雪。但这么多天看下来，多新鲜的玩意也该看腻了，如今终于得到南下的指令，它也很高兴，速度很快。


    得到南下指令后，仅仅一天，她们就翻越了一处较低的，冰山行进后留下的山谷，此处地形还算平坦。纪扶光大致计算了下位置，再往南有个几十公里，她们差不多就能出高原的地界了。


    翻越最后一座山时，她们吓跑了一小群瘦巴巴的岩羊。逐风头一次见到这种在岩壁上如履平地的羊，怀疑它们也有异能，一度试图追上去。


    当然，被拦住了。


    再往前走，她们看见山岩上躺着一具不知什么动物的，毛茸茸的尸体。


    她们这一路尸体见得多了，本不当回事，但这具尸体恰好挡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再加上花书雪觉得它有点眼熟，几人就凑过去看。


    大猫颜色银灰，皮毛厚实，尾巴长且毛茸茸的，光看外形属实是很漂亮。但骨骼异常凸出，瘦得离奇——是两头雪豹。


    一大一小，大致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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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时间，基本能跟繁殖季对上，是领着大约八九个月大的幼崽的雌性雪豹。


    高原寒冷，它们的尸体基本没有腐烂，皮毛即使已经不再光亮，也依然称得上美丽。


    “难怪要叫它们雪山精灵。”花书雪看得多了，已经有些麻木了，但还是惋惜，“真的很漂亮。”


    这种动物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高，条件略有一点不合都会导致它们数量减少——明明不远处就有岩羊，但它们还是死了，纪扶光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是末世了。


    这只是小插曲，她们继续往南。


    穿过屏障，到达了一处河谷。


    此处群山环绕，海拔又低，形成了一处气候宜人的小盆地，因为格外温暖，河水居然没有结冰。


    本来是要往河谷的下游走的，但上游莫名地很热闹，她们就短暂改变了方向往上游方向去。


    河边泥土松软，可见许多动物的脚印——看数量，这里简直称得上是野生动物的桃花源。


    逐风也渴了，见到如此之多的脚印顿感放心，于是也找了个位置喝水。


    一路往上游行去，她们发现了上游如此热闹的原因。


    一头黑熊躺在河水里，已经死了，看体型是成年公熊。因为是死在较为温暖湿润的河谷，尤其是还死在水里，它处在一个正常腐烂的阶段，吸引来了大量食腐动物。


    毕竟是冬天。对于高原生物，冬季本就难熬，如今又要叠加火山灰造成的降温，出现大量死亡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不知道这头熊为什么没在冬眠。


    逐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它默默地走到一边，“呕——”


    纪扶光瞥它一眼。


    多新鲜，一匹狼还嫌弃上水脏了。


    为着这头黑熊的尸体，十几只秃鹫包围了这里——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倒是不意外，毕竟它们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很低，对食物的要求更低，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尸体。


    它们分食着黑熊尸体，这具尸体虽然也很瘦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它瘦，也依旧巨大，足够秃鹫们吃很久。


    再靠近，就能闻见尸体腐烂的臭味了。


    昏黄色的天空下，冬季的河谷寸草不生，万般苍凉，未结冰的河水里躺着黑熊半腐烂的尸体。秃鹫撕扯着尸体，吃得满嘴血脓，时而撑开巨大的双翼赶走抢食的同伴，时而跳跃、用爪子攻击同伴，一边还发出刺耳难听的叫声。


    就生态循环而言，这一幕其实很正常，只是分解者正常分解尸体，谈不上残忍不残忍。但这一幕加上如今昏黄色的天空和秃鹫异常难听的叫声，就变得很不正常。


    ……地狱似的。


    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逐风吐完了，就用鼻子拱着花书雪的手，想跟她要点吃的和纯净水——它死都不要喝河里的水了。


    这种正常的要求当然是即刻满足。


    十多分钟后，逐风吃饱喝足，在两人面前伏下身子，示意离开——它嗅觉灵敏，那熊和秃鹫对它来说都有点熏得慌，它早想走了。


    这地狱般的景象确实没什么好看，记在脑子里都显得多余，于是她们离开，继续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