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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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一声,瓢泼大雨洒了下来。


    李直静静站在雨中,浑身湿透。亦欢看着他,渐渐觉出几分悲凉。


    可是,皇帝负了她,她就应该负这天下吗?


    亦欢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感受到雨点打落在自己掌心。她神情中出现几分怅惘,轻声说:“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雨夜。”


    “我娘一直有咳疾,那夜,病情忽然加重,吐了好几口血出来,我爹冒着大雨去药房为我娘抓药,可是却迟迟不归。我披了蓑衣去找我爹,找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在河边的一块大青石旁找到他。”


    “可是,他的身上却流着血,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浸透了我的手。后来我才发现,他的肚子上有一个被□□破的大洞。”


    亦欢看着李直:“原来,是夜晚巡逻的士兵,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未发兵饷,见我爹手中有钱,便要抢了去,我爹死活不给,最终,便被他们重伤,抢了钱自去快活。”


    “听说捞骨赚钱,我开始学着捞骨,给双双卧倒在床的爹娘赚钱买药。”


    陆寅面色微变,原来,这就是她捞骨的原因吗?


    “可是,他们最终还是一前一后的离开我了。”亦欢苦笑道:“我娘爱吃荔枝,可那时荔枝很贵,我至死也没能让她畅快的吃一盘荔枝,我爹爱喝酒,可是,我同样无能,至死也没能让他喝上这世间最纯的佳酿。”


    “我想过很多次,若是,那几个士兵能够及时得到他们的粮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抢我爹的钱,那夜我娘是不是就能及时吃到药,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可是,我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天下大势,在当权者手中轻如一片鸿毛,可是落在我们小小的百姓身上,就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我们想反抗也无能为力,只能顺从着被压趴在地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一念之间,最后承担后果的却要是我们普通百姓呢?我们只是想本本分分的过平静的生活啊!”


    李直微笑:“如此看来,我们所求是一样的了。”


    亦欢忙道:“不一样!”


    “你要毁了天下,可我,却是希望这天下能变得更好,变的更太平。”


    李直轻声道:“我也是。”


    “放屁!”亦欢怒了:“若你也是,又怎么会如此陷害陆将军?”


    “陆将军?陆寅?”李直在亦欢身旁看了一圈:“看来,他就是那个奇怪的东西。”


    他十分惋惜的道:“我有许多谋划与想法,可是想必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明白。”


    他挥挥手,一行黑衣人走上前来。李直眼神变得阴鸷,吩咐道:“抓她过来,取她的血。”


    亦欢急道:“你敢!”


    李直道:“有何不敢?”


    陆寅道:“他不敢。”


    亦欢一愣,陆寅道:“给我你的血。”


    “啊?”


    黑衣人已经迅速包围上来,陆寅道:“快!”


    亦欢忙咬破自己手指,殷红的血珠从指尖冒出来。陆寅道:“还记得阴阳眼那些符纸上的符号吗?其中有一种,十分像草书的“遁”字,直接在我身上,把那个符号画出来!”


    亦欢犹豫:“不行吧,你都这样了。”他的白玉令牌已经透明,鲜红穗子已完全看不见。


    陆寅笑道:“即使你不画,我都已经这样了,就按我说的做吧,不过记得,不要和原来一样,要反画!”


    一个黑衣人已经靠近了亦欢,匕首朝她刺过来,陆寅道:“快!”


    亦欢回想那个“遁”字,上下左右颠倒,用指尖鲜血在虚空中的陆寅身上反画。


    匕首寒光闪现,亦欢一手紧紧握住,掌心血液横流,她一横心,用流血的掌心快速在陆寅身上继续画。


    “阻止她!”李直咬牙切齿的说道。


    “咔嚓”一声,亦欢觉得自己的右膝盖猛地一痛,像是被一个黑衣人打断了。她无力支撑,跪了下来,可是,却强忍疼痛,用鲜血涂抹完符咒的最后一笔。


    黑衣人七手八脚的钳制住她,亦欢的头垂下来,掌心血液混着雨水,滴滴答答的不停落下。


    又是一道惊雷,明亮的划破长夜。


    李直不安的等了片刻,却见并无异常出现,这才放下心来,阴森道:“把她带过来。”


    可就在这时,亦欢眼前一亮!


    她先是看到了一绺鲜红的穗子,随后,陆寅身上那块已经透明的白玉令牌重新出现,已经接近消失的陆寅也重新出现,并且,这院中响起了阵阵惊呼——


    其他人也都看到陆寅了!


    李直怔住了,随即,快速道:“杀了他!他是鬼!他是恶鬼!”


    黑衣人训练有素,重重包围陆寅,可是陆寅握住手中银枪,不仅毫不畏惧,反像是有些怀念般,微微一笑。他松松筋骨:“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再上阵杀敌了。”


    黑衣人冲了上去,亦欢紧张的看着,只见大雨中,陆寅不慌不乱,游刃有余,一杆银枪使的如同飒沓流星,短短片刻,这批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竟全部倒了下来!


    李直身边再无一人,但他倒好像并不慌乱,反而拍拍手:“很好,很好。”


    他微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大雨中,陆寅身姿俊秀,枪尖指向李直,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直微笑着,从袖中拿出了另一张面皮。


    待他戴上这张新面皮,陆寅双眼猛地睁大,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你……”


    方才抓住亦欢的黑衣人已尽数被陆寅打倒,亦欢咬牙忍痛,拖着右腿走上前去:“怎么了?怎么回事?”


    陆寅指着李直,似是仍未回过神来:“这……是蔺丞相的脸。”


    蔺右承,是文宗在位期间,继柳明彻后的第二个丞相。同样才华出众、有雄才大略,让陆寅担任大将军讨伐燕国之事,就是他提议的。


    据说,当年大梁亡国之后,蔺丞相痛不可支,涕泪长流,朝泗水方向深深跪拜三次,而后,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以身殉国。


    “不……怎么会是你,蔺丞相对我有知遇之恩,怎么会是你!”陆寅眼中满是怒火,不甘道。


    “从来都是我,陆将军,知道我为什么会向赵筠推荐你吗?因为若是元守带兵,他身经百战,在第一次粮草出问题的时候,便立马会扎营驻足,停步不前,他,可是一只精明的老狐狸呢。”李直顶着蔺右承的脸,微笑道:“可是你不同,当年你年轻,意气,不可一世,你只会以为粮草问题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终究会被轻松解决,你带着兵继续深入,一往无前,眼里、心里都已被建功立业的胜利和喜悦填满。可是直到你回过神来的时候,粮草,已经成了掌握你们命脉的东西。”


    “陆将军,你敢说,大梁亡国,就真的没有你太过轻狂和自负的责任吗?”


    陆寅咬牙道:“闭嘴!”


    亦欢忙低声道:“他是在激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杀了他,可恨之人或许有可怜之处,可是可怜之人,也必定有其可恨之处。”


    陆寅闭上眼,当年知遇之恩,在朝堂上信任的目光和温和鼓励的眼神,历历在目。


    可是世事沧桑,他今日才知,原来从那时起,就已是一场精心设置的骗局。


    银枪枪尖抵上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