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作品:《爱的凌迟(悬疑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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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峰想起谢璞昨晚说的话,邀他今天中午共进午餐。


    他笑了一下,对这孩子的遣词造句颇感头疼。


    灰色捷达车驶过嘉林公园,在十字路口右转,几座红蓝砖墙的教学楼分外惹眼——嘉林中学,那是谢璞就读的学校。


    放学时间,一条宽大的沥青路面被塞得水泄不通,人浪车潮中难觅彼此。


    余峰摘下墨镜,随手扔在中控台上。握着手机,正思量着是否要打个电话,突然门启之声,谢璞斜着身子,挤进副驾中来。


    “想吃什么?”余峰微笑着问他。


    “等一会儿吧。”谢璞眼珠直视着雨刷,平静低声地回答。


    余峰盯着他的侧脸,突然伸出手来,触了触副驾之人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谢璞缓缓抬起左臂,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没事,叔叔。”


    他的嗓音沙哑,额头掌心皆是一片滚烫。


    “谢璞!”余峰吃了一惊。“你发烧了?”


    他的脸上泛出微笑,神情很是凄楚,眼眸中却烧着一盆炽热的炭火。


    “没有,”他摇了摇头,“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余峰舒口气,稍稍放了心。他扭过身子,从椅背后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谢璞。


    谢璞敷衍着喝了一口,盖上盖子。他将脸颊紧贴着矿泉水瓶,挡住了余峰投来的视线。


    人流渐少,余峰启动汽车,转弯上道。


    “少爷,去哪儿共进午餐?”余峰笑问。


    “西餐厅,去年生日我们曾到过的那家。”


    余峰意外地瞥他一眼:“怎么?今年生日没去成,现在就得补上了?”


    谢璞点点头。


    余峰哼笑一声:“生日那天可是你自己说的想吃我做的饭!隔了三个月,你才回过味来?”


    谢璞又点了点头。


    余峰收敛笑容,他总觉得今天的谢璞异常奇怪,也异常沉默。


    汽车停在西餐厅楼下,谢璞和余峰一起走上二楼。


    大厅里落座了几桌客人,服务员走上前,谢璞对她说了姓名,在余峰惊疑的目光下,两人被领进了包厢。


    “谢璞,这是你定的?”


    “嗯。”


    余峰莫名无比:“什么时候定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上周末来定的。”谢璞亲自为他倒了杯咖啡。“叔叔,你还记得吗?去年我们就在这个包厢里过的生日!”


    “你今天到底···?”


    谢璞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依旧是一人一份牛排,服务员关门退了出去。


    “吃吧,叔叔!”谢璞低下头,专心切着食物。


    余峰拧眉看他半晌,终究拿起了刀叉。


    一顿饭沉默地吃完,谢璞举杯:“叔叔,我用牛奶代酒,庆祝我俩的新生!”


    余峰那跳动的心脏从八百里高空速降下来:“谢璞···你···你做了什么?”


    他微笑着,凄楚之色更甚,疯狂的火焰却从眼底窜出,将要张天。


    “我已经杀掉他了。”


    哐当地一声,刀叉掉落,划破喉腔,痛不成声。


    “杀...谁...了?”


    “沈老板。”谢璞平静地回答。


    余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他猛地打开房门,以极快地速度走出大厅。


    不长的楼梯,他却连滚带爬。


    冲进捷达车,打开中控台下的储物箱:里面有一本日记、一本刑法书和一个手机。


    余峰颤巍巍地翻开那个黑色皮面日记本,一张字条掉了出来。


    “叔叔,事情解决了,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来找我。手机还给你,请把它和日记一起烧毁。从现在开始,不要回家,直到我被无罪释放为止。”


    下面另用红笔写着一行字:“求求您!一定照做!否则,我会从楼顶跳下去的!”


    谢璞慢悠悠地上了车,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余峰攥紧纸条,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谢璞一面递着纸巾,一面出言安慰:“叔叔,你放心,我未满十四周岁,不会有事的。”


    “谢璞!”余峰的声音既暴怒又哀嘶。“我为自己···写下的计划···为什么···你要偷看?”


    “叔叔!”谢璞低了低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


    “为什么?!!”余峰目眦欲裂,痛苦难堪。“我的事!为什么必须要你来做?!”


    “我不能让你坐牢!”谢璞泪如泉涌。


    “你的人生···怎么办呐!谢璞!”余峰涕泗横流,后脑不断撞着座椅,捏紧拳头,猛砸方向盘。


    “叔叔!你不要生气了!”谢璞呜呜地哭了起来,扑进余峰怀里。“我不会坐牢···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情绪才略有平复。


    “傻孩子···杀人你不害怕吗?”余峰抚着谢璞的头发,嗓音像砂纸一样粗粝。


    “怕···但我更怕失去你···”


    “谢璞,你不该这样做的。”余峰转头看向窗外,眼泪如长河般默默流淌。“谢文活不了多久,你也不必离开A市。”


    “叔叔!你不懂!”谢璞倏地坐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决绝。“谢文死了,我会被转交给谢伟!到时候你还能住在家里吗?只怕我们见一面都难了!”


    “谁说你会被转交给谢伟?”


    “谢文说的,”谢璞奋力擦了擦眼睛。“我听见了!他要把我托付给谢伟。”


    “见一面有什么难的?我可以每天去学校门口等你···”


    “叔叔!谢伟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谢璞满脸愤怒。“他比谢文更坏!他最讨厌你了!”


    余峰摇头垂泪,语气十分颓丧:“谢璞···是我的错···没在一年之内解决这件事···你听我说,我们一起去警察局···”


    “叔叔!”谢璞重重撞向挡风玻璃,余峰使出浑身解数,把他按在座位上。


    “如果你受到惩罚,我就去死!”谢璞咬牙说道。


    “谢璞!”余峰泪下如雨。像孩子般手足无措。


    他们俩在此刻调换了身份。


    “叔叔,你听我的,烧毁日记和手机!不要回家!如果警察找到你,一定不要承认我们的关系!记住!这件事你毫不知情!”


    说着,从余峰手里抢过纸条,毅然决然地开门下车。


    “谢璞!”余峰喊道,谢璞俯身靠在车窗边。


    “那些···工具···你处理好了吗?要不要我来···”


    “不用。”谢璞摆了摆手,“我已经扔在嘉林公园了。”


    余峰闭了眼,长叹一声:“我写公园,你就真扔在公园里了?”


    谢璞点点头,旋即又摇首道:“我不知你写的到底是哪座公园。没太多时间,又不想迟到,所以就只能扔在嘉林公园了。”


    余峰抿了抿嘴,不知该做何回答。


    “叔叔,别担心啦!”谢璞朝他展颜一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正式成为陌生人了。”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眼底。一副崭新的墨镜,静静地在中控台上宴息了。透过那昏暗的镜片,仿佛有一个场景出现在眼前。


    49岁的生日,只有一人为他祝贺,为他庆生,并攒钱送了他一份礼物。


    余峰咧了咧嘴,那笑格外瘆人,竟比哭还难看;泪水却情不自禁地奔涌而出。


    他踩在座椅上,手臂环抱着双腿,将整颗正凿骨钻髓的头颅掩埋起来。


    ***


    副局长办公室。


    刘卫国亲自泡了两杯碧螺春。


    “你们尝尝看,没有加色素的茶叶才能泡出这等的清明澄澈!”刘卫国笑盈盈地说。


    李佳捧了茶杯,稍稍啜饮一口,香味浓郁的茶汤确使人口齿生香、提神醒脑。然而余光之中,那顶着制服扣的大肚腩,却总是一道煞人的风景线。


    展开笔录复印件,李佳言辞恳切道:“刘局···我们这次来,是专为请教一桩陈年旧案。”


    刘卫国扫一眼桌上的文书,撩了撩啫喱定型过的头发,仍是面带笑意地问道:“小张、侄女,我这茶叶如何?”


    张克辉突然笑应道:“品茗都算不上,不过牛饮而已。若论鉴赏,烦请刘局去请教专业人士更为妥帖。”


    刘卫国肥厚的面皮上闪过一丝尴尬不悦之色,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矜持客气的容貌。他笑道:“什么专业不专业,一句好喝就够我心慰的了。”


    说着,拿起桌上的文书,仔细端详起来。


    “嗯···是我接手的案子。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刘局···这个沈轩,就是10.17凶杀案的被害人。”


    “哦?是吗?”刘卫国挑了挑眉。


    “沈轩的父母,您知道是谁吗?”


    刘卫国笑答道:“怎么不知道?那个青竹不就是他家的产业么?”


    李佳点点头:“是的,千禧年后,沈轩的父母便将他的名字改成了沈百川。”


    刘卫国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为什么沈百川的个人资料里没有标注‘沈轩’这个曾用名呢?”


    “侄女···”刘卫国微笑道,“接手此案的时候我虽是刑警队长,户籍却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啊···”


    李佳抿了抿唇:“所以···是户籍部门故意隐去了吗?”


    “不是隐去。”刘卫国笑着纠正她,“是疏忽,苛责毫无意义,人工录入在所难免。”


    “那这个呢?”张克辉用食指点了点摊在桌上的复印纸。“此案的相关材料全都不见,只剩下这么张半残的笔录?”


    刘卫国不急不恼,一面抚着西裤的皱褶,一面淡然问道:“小张···这公安局,和你们那座刑侦大楼,是哪一年建造的?”


    张克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刘卫国调转目光:“侄女···你知道吗?”


    李佳讷讷答道:“好像是新千年建造的···”


    刘卫国赞许地点了点头:“以前的公安局、刑警队都同在一处办公。我们那老地方,离这儿有十公里远呢!”


    背靠沙发,他换了个姿势,把左腿架在右腿上。


    “搬过来所损失的文书材料,可不仅仅是这桩案子。”笑了笑,他又温声说道:“如果我有意销毁,为什么单留下这张纸呢?岂不是把自己头上的小辫子亲自送人手里去了?”


    李佳咬了咬唇,惭愧道:“抱歉···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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