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爱的凌迟(悬疑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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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初中生学籍表被人拍在分析室的会议桌上。


    姓名:谢璞。性别:男。民族:汉族。出生年月:2000年7月10日。籍贯:xx省a市。家庭住址:长安区绿柳路如意府。


    家长姓名及关系:谢文,父子。联系电话:1xxxxxxxxxx。入校时间:2011年9月1日。入团时间:无。


    其下是奖惩记载和各科成绩记载,出乎意料,他是一名品学兼优者。


    表格的左上角,贴着张一寸免冠彩色头像。


    “完了···完了···十三岁!户口簿上也是十三岁!”李佳拍着桌子,哀叹不止。“都初三了!怎么才十三岁!全班人十五六,就他一个十三岁!”


    张克辉神色收敛,表情肃穆。


    “传唤了没有?”他问。


    “兹事体大,又有指纹物证,已经传唤嫌疑人到案接受询问···当然,还通知了监护人。”李佳看一眼时间,“十分钟之内应该能到。”


    “好。”


    “局长已经授权我们组全程侦办此案···”停顿两秒,李佳心烦意乱地说:“这边嫌疑犯是无需承担刑事责任的未成年,那边被害者又是知名企业家的独生子···可以想见,必定会引起社会舆论的轩然大波···”


    张克辉瞥她一眼:“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仅凭指纹,还不能说是未成年人犯罪。”


    李佳勉强笑道:“张哥,你总是这么冷静。”她站起来拍拍脸颊,“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这场风暴能尽快平息。”


    ***


    谢璞被刘明带进了案件分析室。


    少年面容峻刻,身形纤瘦,齐整的短发垂顺着,遮盖三分之一的额头。他的身高在同龄人中略显突兀,裹身的校服明显短了一截。


    自然的,没有镣铐拘束他。


    刘明拉了下座椅。少年和张克辉相对而坐。


    一台高清录音录像设备正亮灯工作,架设的角度可以记录并同步所有人的言谈举止。


    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感到好奇,只是低着头,扣弄指甲。


    张克辉没有发话,刘明和李佳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良久,那少年似乎对阒寂的环境感到不适,他抬起了头,和张克辉四目相对。


    “我···”谢璞的嗓音似乎处在变声期,有一点紧,一点哑。


    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下去。


    “姓名?”张克辉开口询问。


    “谢璞。”


    “年龄?”


    “十三岁。”


    “监护人?”


    “我爸爸,谢文。”


    “还有呢?”


    谢璞顿了顿:“只有爸爸,我是单亲家庭。”


    “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谢璞点点头,却没对此做出任何解释。


    “2013年10月17日星期四,早上7点,你人在哪里?”


    谢璞沉默半晌,答:“星光棋牌室。”


    “在那里干什么?”


    “等人。”


    “等谁?”


    “沈老板。”


    “哪个沈老板?”


    谢璞的目光滑向桌角:“我···不知道他的全名。”


    “不知道?没听说过吗?”


    谢璞摇头:“我···不太了解这些。”


    “那你为什么等他?”


    谢璞半张着嘴,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我想···杀死他。”


    话音刚落,刘明和李佳脸色激动,双拳紧握。


    张克辉不动声色:“你采取行动了吗?”


    谢璞点了点头。


    “有没有人在背后用胁迫、利诱、教唆等手段指使你去杀人?”


    谢璞很坚定地摇头道:“没有。”


    “好的,”张克辉的语气保持不变,“请尽量真实、详细地用叙述的形式还原一遍作案的前后经过。”


    谢璞把双手放在桌上,继续扣弄指甲。他瞥了一眼录像,又很快地把目光重新钉在桌角处。


    “上周四早上,我穿着校服,背着黑色双肩包,提前半小时出门,搭乘11路公交车,在越北区锦绣路站台下车。然后,我穿过两条小路,走进一个无人的公共厕所,在隔间里换了身平时的衣服。”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水果刀藏在衣服里,戴上帽子和口罩,继续走小路,进入云福路后街,再爬楼梯到达星光棋牌室后门。那个时候我看了下表,是6点55分。我藏在墙后,盯着走廊,等了将近十分钟,终于看见沈老板一个人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我握着怀里的水果刀,立刻迎上去,离沈老板还有两步远的时候,我抽出刀,扎进他的心脏,直到推不动了,我才把刀拔了出来。然后我立刻掉头,一秒不停地从后门走了出去。我回到那个公共厕所,因为包还留在隔间里,我换回校服,把水果刀和平常穿的衣服帽子装进背包。”


    “背包和帽子什么牌子?”张克辉出声打断了他。


    “背包x宁,帽子没有牌子。”


    “颜色?”


    “背包黑色,帽子灰色。”


    “上衣什么式样?”


    “麂皮绒外套。”


    “颜色?”


    “黑色。”


    张克辉:“好的,请继续。”


    谢璞咳了一下。


    “快迟到了,我马不停蹄地前往另一个站台搭乘14路公交车。然后我又在嘉林公园下车,找了条没人的小路,把包扔进草丛。最后,我一路狂奔,终于赶在8点之前冲进教室。”


    话音落下,似若无意,他手上顺带使劲,大拇指盖被掀开一角,登时血流不止。


    刘明和李佳跳了起来,一个着急忙慌地拿纸巾,一个从包里掏出迷你绷带。


    谢璞全无痛楚之色,只是若无其事地把拇指放进嘴里吮吸。


    李佳呆了一呆,赶忙握住他的小臂,取下手指。


    “去医院吧?”她关心道。


    谢璞冲她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掀开的部分重重按了回去。


    用掉半盒纸巾,总算止住那殷红之血。


    “为什么自残?”张克辉问道。


    谢璞和他四目相对,脸上是奇怪的表情:“谢谢关心,我没有自残。”


    “你的指甲没有完好的。”


    “反正他还会长出来。”


    “不痛吗?”


    “我比较迟钝。”


    “这样多久了?”


    “什么?”


    “我问你自残多久了。”


    谢璞摇了摇头,缠着纸巾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好的,能用,不耽误写字。”


    见张克辉幽深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习惯不好,改不了。”


    李佳忍不住道:“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谢璞点点头:“我看过的呀,医生说我没病。”


    李佳吃惊道:“哪家医院这么离谱?”


    谢璞反倒劝慰她:“医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当的,本硕博要连读好多年...就像有些人爱咬指甲,有些人爱拔头发,其实都是由癖好发展成的坏习惯。”


    刘明挠了下脸颊:“你跟同龄小孩真是不同。”


    谢璞道:“刘警官,我成绩很好的,你应该清楚。”


    “既然前途大好,为什么要去杀人呢?”


    谢璞抿了抿唇:“我遭受了很大的侮辱。士可杀不可辱!”


    室内一片静息,众人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两个月前的暑假,我和同学在星光棋牌室吹空调赶作业,我去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和沈老板撞了一下,还踩到了他的脚。我已经道歉,他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打了我一巴掌。”


    说着说着,他便欲解开那缠绕的纸巾。李佳连忙按住他的手臂。


    “回家后,我越想越气,一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我又去棋牌室找他,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又给了我一巴掌!”


    “两次!两次当着很多人的面打我!”


    “你怎么不报警啊!”刘明忍不住问。


    “在我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已经判了他死刑了!我不要道歉!不要赔偿!只想让他赶紧死掉!”


    李佳皱眉道:“你到底是看的哪个心理医生?”


    谢璞摇摇头:“看吧,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不能理解。我失眠很久,心里的恨一直消不下去。”


    刘明:“就算不报警,你也该让你父亲去处理这个问题。”


    谢璞突然低下头。


    李佳从包里拿出手机:“我刚想说,你的监护人呢?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来!”


    “他不是不想来,是不能来。”谢璞声音微颤。


    李佳已经拨通了谢文的电话。


    “不好意思,李警官,我正在路上...已经看到你们刑侦大楼了。”


    听筒效果出了问题?那边传来的声音十分微弱,好像中气不足。


    “好的!好的!您直接来三楼,门牌上写的是案件分析室。”


    挂断电话,李佳一脸迷茫。


    张克辉重新开口:“谢璞,作案之后,你每天还在按时上学?”


    “是。”


    “上课不会走神?”


    “会的。”


    “你走神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就···想什么时候会被警察抓住。”


    “你害怕被警察抓住吗?”


    “害怕。”


    “为什么害怕?”


    谢璞咬着嘴唇:“怕被判刑···”


    张克辉:“不怕被枪毙?”


    谢璞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没有哪个国家的法律会枪毙未成年人。”


    李佳被他严肃的表情逗笑了:“看来你了解过法律?那么你估计你的刑期会是多久呢?”


    谢璞踌躇道:“或许两三年,又或许四五年?”


    刘明不可思议:“谢璞,你的考试成绩在年级前三,难道不知道我国司法对刑事行为能力年龄划分标准有严格规定?”


    “知道,”谢璞点点头,“但我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例外。”


    张克辉:“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杀人之后我才听说,那个死去的人的身份好像不太一般。”


    张克辉目光如炬:“你知道他是谁?”


    谢璞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爸爸是谁。”


    张克辉:“是谁?”


    “青竹酒业的董事长,沈霖。”


    张克辉:“你从哪里听说的?”


    “本地微博。”


    张克辉:“所以你后悔了吗?”


    谢璞想了想:“有一点吧。”


    沉默半晌,张克辉问:“你是在手机上刷微博?”


    谢璞摇头:“不是,电脑,我没有手机。”


    “那你暑假怎么和同学联络?”


    “用Q Q啊,我们在网上约好时间地点。”


    “不太方便吧?你同学有手机吗?”


    “个别有,我也觉得不太方便,但我爸不给我买。”


    这时,敲门声起,一个面黄肌瘦的眼镜男站在门口。


    李佳:“谢文先生?”


    “是,李警官,我刚刚和您通过电话。”他走进来,与人握手寒暄的时候,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然后,他站定在谢璞身旁,手搭在孩子肩上,像一座山,只是没那么伟岸。


    他很瘦,肚子微微鼓凸,脸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镜片底下,颧骨像抹了胭脂。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左手背上的留置针管。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李佳把椅子拉过来:“请坐···您是从医院过来的吗?”


    谢文紧靠着谢璞:“我正在化疗,”他举起左手,“我弟弟硬要我输完一瓶再过来。”


    李佳:“冒昧问一下,您得的是哪种···”


    “肝癌,晚期。”他淡淡道。


    众人神色各异地点点头。


    “李警官,您在电话里和我说的···孩子的事,有没有弄错?”


    李佳摇摇头,她看着谢璞。


    “爸,您别问了,是我做的。”谢璞低下头。


    “你这孩子!”谢文猛地去握谢璞,赫然发现儿子的手包得像个粽子。


    “怎么回事?!”他抓着谢璞的衣袖,把那只手提了上来,又勾头去检查另一只手。


    “谢先生,您不知道谢璞有掀指甲盖的习惯么?”张克辉问。


    “掀···指甲盖?习惯?什么意思?”


    “您可以看看他另一只手。”


    谢文直接站起来,谢璞主动把手放到桌面上。


    每一个指甲盖都积了些干涸的淤血,一眼扫去,像女孩子做的法式美甲。


    “谢璞!你···整天都在干什么?”谢文捧着谢璞的手,表情急切不已。


    张克辉:“谢先生,请坐。”


    “张警官,我儿子一定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我长期住院才导致孩子走上了歪路!”


    张克辉:“您不在家,那平时谁来照顾谢璞?”


    谢文愣了下,迟疑着说:“谢璞很独立,他会自己做饭,我给的零花钱也够他在外面吃。”


    “不好意思,您住院多久了?”


    “以前断断续续住过一些时日,后来因为每天要打止痛,就一直住在医院。满打满算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您什么时候查出这病的?”


    “半年前。”他顿了顿,“我是平面设计师,长期通宵,把身体给熬坏了。”


    张克辉颔首道:“您认识星光棋牌室的沈百川吗?”


    谢文摇头:“不认识。”他把目光移到谢璞身上,语气严厉:“你为什么要杀死人家!”


    谢璞瑟缩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