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夫人与花魁(四)

作品:《义弟好像有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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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沛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在看见没有焦距的瞳孔后,她又借连续眨眼调节好慌乱,伸出食指轻戳面前人的心口道:“莫姑娘,你可真是会做人呢。”


    那面上的神情很快变作冷笑。


    “奴家将你们带进这银华楼,又带你们找到想找的人,你不说句谢也就罢了,把口说无凭的事情强加到奴家身上,现在还要空口造谣奴家拿他一大笔钱?这都叫什么事儿!”


    莫祈君丝毫未退。


    她平静地将自己的推测说出:“你若没有拿陈莽过多的钱,苗姑娘也就不会每一次来我这儿问诊都拿自己的嫁妆作数,晨间也就不会因为想向那陈莽讨些安胎的药而被推搡至大出血。”


    “你说什么?”沛娘怔愣住。


    她转头望向眼圈微红的苗霜,语气都轻缓了些:“你······已有了身孕?”


    苗霜没有对她露出憎恶的神情,只稍稍摇首,神色悲戚。


    沛娘手上泄了劲,退后半步靠在墙上才不至于腿软。


    她嘴唇轻颤:“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已有了身孕,陈莽说······他从来没碰过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祈君道:“事到如今再怎么说,也于事无补了,你还是先讲讲,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吧。”


    她转身来到书案旁边跪坐下。


    “之后若是和离,按大寰律法,这些钱还是有一部分需要还给苗姑娘的。”


    床上鼾声如雷,罪魁祸首不见醒,酣睡到如同与整件事毫无瓜葛地割裂开。


    “我从未喜欢过陈莽。”


    沛娘不再用无谓的低贱自称,面上所有婀娜娇媚也一扫而空。


    “我陪他欢好,只是因为他愿意给我钱。”


    “而我用钱,也不是为了自己吃喝享乐。”


    她双手叠放在案面上,睁开眼的时候,里面只剩下恨意。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是为了报仇。”


    莫祈君一顿。


    说实话,对于沛娘拿钱的用途,她预料过很多种可能。


    为己赎身、与人私奔、孝敬权贵、借花献佛。


    没想到是这样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


    沛娘扯出一个不算好看却无比真实的笑容问:“莫姑娘,你可有特别珍重的至亲之人?”


    她眼睫轻盈一动。


    “有的。”


    “如果这个人为了你而死,你待如何?”


    莫祈君略一忖度,开口道:“倘若事在天命,我会用整个余生纪念她,倘若事在人为,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帮她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沛娘放声大笑起来,只是眼尾划出两道泪痕,“这世间的公道,究竟在哪里呢?”


    她往窗棂望去,外头被圈在狭小的方框中,如同坐井观天。


    “我原以为官府便是公道,原以为老天爷便是公道,可终究是我错了。”


    “官府根本就不会就事论事,公正不阿,他们只会唯利是图,见钱眼开,老天爷也根本就不会让善恶有报,这天底下不该死的人死得凄惨,该死的人却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她厉声质问,却无人能够给予答案。


    凭什么不该死的人要死,凭什么该死的人却没死?


    莫祈君从前也试图寻找过答案。


    只不过后来才发现,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够拥有回答。


    “哪有那么多的凭什么。”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很多时候,不公平只能咽回肚里,自我消化,自我排遗,并非你一人如此。”


    沛娘拉住她的手道:“莫姑娘,你一定是也有过被人不公对待的经历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莫祈君少有回想起,便心如止水。


    “我如今拥有全新的生活,只想把握住现下好好活下去,这句话我告诉了苗姑娘,她因而鼓起勇气,愿意去用和离书谱写未来的新生,我也把这话送给你,希望你可以······”


    “过去?呵呵······”


    沛娘收手抱住脑袋。


    “过不去的······”


    脸上的妆被泪冲刷成凌乱的一片,她闭上眼,声音里依旧带着哭腔:“我永远都记得阿胥那张脸。”


    “他还那么小啊,前一天还在叫我‘阿姐’,和我说‘阿姐,你的病马上就会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同去摘果子。’可是呢,我的病好起来了,我的阿胥又去哪了?”


    “他那么乖的一个孩子,为了给我治病而干了偷窃这样的错事,可那臧文德连个给他改正的机会都不给!”


    臧文德。


    莫祈君眉皱起。


    又是他。


    甘良顺之案还没搞清楚,又牵扯到这件事。


    说他是南沽县的毒瘤也不为过。


    沛娘再度笑了:“莫姑娘,你可知道那臧文德有个见不得人的癖好吗?”


    她凑到莫祈君的耳边,悄声道:“他呀、喜欢吃人肉。”


    这声音虽小,可屋内没有其他的动静,旁边离得近的苗霜听见了,捂着嘴巴就干呕起来。


    这件事即便传得不算广,但说实话不是什么秘密,镇上一些经历过事儿的老人都知道,莫祈君也听师傅说过。


    她不自觉将放松的手握拳,隐约猜到沛娘要说什么。


    “这就受不了了?苗姑娘你的抗压能力还是得多练练啊。”她笑嘻嘻的,“他说知道我生病了,要请我用午膳,结果呢?”


    她眼中有更多的泪水涌出来,控诉着:“结果我在汤里喝到了阿胥的小银环!还有他的毛发,他的指甲,都是我前一日帮他修剪过的。”


    吃下自己的血亲。


    莫祈君徐徐阖上了眼睛,心脏闯动不已。


    她根本不敢换位思考。


    只要是正常人,知晓之后,都会成为毕生的阴影吧。


    “我跑去找官府,我说财主臧文德虐杀了我的弟弟,还把他做成人肉汤水,这等十恶不赦的罪行,你猜官府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