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几个小兵见状立即围上来。


    桑青野以一敌三，直到将这几人都打趴下，他的长剑也未曾出鞘。


    关黑达跪倒在地气喘嘘嘘地追问：““你究竟是何人？”如此身手不凡，难不成是南靖军的探子？那可大事不妙！！


    桑青野却不言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匆忙离开。


    入夜时分，他找到了妥大郎，取回自己寄存的十匹马。妥大郎见他采买甚多，便好心帮忙压着马队往渡口的方向走去。


    行到一半，妥大郎听桑青野说起面摊上的遭遇，登时双眼圆瞪：“哎呦呦，六哥你可真厉害！”


    “那关黑达我知道，脾气出了名的火爆，他是蜀军专门负责征兵的小喽喽，整日在城里搜刮精壮男子。”


    说话间，妥大郎不禁加快了脚步：“你今日得罪了他，想必明日你的画像就要贴满眉州城了。”


    桑青野冷哼一声，并不在意。


    妥大郎却好奇：“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确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真不动心？”


    桑青野操心地看了一眼马背上驮着的那几个大包袱，语气不甚在意道：“我有屋有田，不想建功立业。”


    妥大郎浅笑一声频频点头：“我晓得了，你家中定有美妻，日子美满，所以才如此不屑。”


    语落，他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唉，我若是如你这般，索性出城寻处世外桃源，男耕女织，安稳度日，岂不美哉····”


    桑青野牵着马走在前头，听见妥大郎的碎碎念，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丹口官渡，早有船等在岸边。


    桑青野谢过妥大郎，将十匹劲马依次牵上船，小小的甲板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


    华府的马车出了眉州郡，一路东行，城外的道边仍有不少行人，只是比起城内的热闹喧嚣，城外多是一些衣衫褴褛之人。


    轻微的颠簸中，华婉宁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外观望，官道上只有他们一队车马，沿途草木轩睿，晴空万里。


    楚二娘见状立即柔声劝阻：“大姑娘，不可。”


    二娘从她手中接过帘子，眼神示意不可叫外头的路人瞧见车内光景。


    华婉宁只好讪讪地垂下手。


    楚二娘满意地浅笑：“大姑娘此番虽身陷险境，但好在平安回来了。”大姑娘这一遭吃了不少苦，从前杏面桃腮，肌肤赛雪，如今两颊消瘦，气色苍白，昨日她伺候大姑娘沐浴时，发现她一身骨肉更是清瘦得狠。


    “等咱们回去了，您务必好生休养，奴婢祖传的药膳手艺正有用武之地了；保准将您调养得珠圆玉润，楚楚动人，届时入主东宫，定要令长安一众贵妇艳羡不已！”


    楚二娘满脸憧憬地描绘着未来的日子，当年夫人诞下大姑娘时，曾有道士喻言，此女天府星坐身宫，紫微星坐命宫，实乃极贵之格。


    不止是家主夫妇，整个华府，甚至豫章郡的百姓们都对这位嫡女充满了敬爱与期待！


    华婉宁听着二娘絮絮叨叨，垂首默不作声。


    杜坚在前头开路，远远看见对向几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男子均是神色匆匆。


    他心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妙，下一站是荣州郡，可别是那边有什么不妥。


    烈马飞驰，马蹄声不绝于耳。


    车厢内的华婉宁也听见了。


    她立即嘱咐：“杜坚，靠边停下。”


    杜坚得令立即吆停了马车，静静注视着不远处而来的马匹。


    马背上的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辆行驶在官道上的马车，见马车主动停下来给自己让路，他微微拉紧手中的缰绳。


    交错的瞬间，杜坚拱手行礼：“劳烦阁下！”


    马背上的男子忽而驻马停下，目光审视而来。


    杜坚当即说明缘由：“我等欲前往荣州郡，烦请您告知，前头的路可算太平？”


    男子幽幽转了转手中的马鞭：“你们是何人？”


    杜坚略有停顿：“我乃豫章华府家仆，奉家主之命外出，如今回去复命。”


    男子：“噢？”轻轻疑惑一声，语调幽幽，似乎对豫章华府颇有几分兴致。


    他看了看马车车厢，好奇里头坐着的是谁？华府女眷？


    “荣州郡尚算太平，只是再往东走的几座城池都有流民作乱，你们最好绕行。”


    男子年纪轻轻，黑发入金冠，一身靛蓝水光绸交领长袍，腰间系着雕花板蔻白玉革带，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杜坚欲行礼谢过。


    对方忽然自报家门：“我乃赵州郡李氏后人，与你家二公子素有交情。”


    语落，车厢内的华婉宁默默思忖，赵州郡李氏？


    杜坚立即颔首：“原是李公子，失敬失敬。”


    李氏公子点点头，探究的目光扫过车厢，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你家二公子了，想来他也外出了？”


    杜坚面色微尬，抱手请罪道：“还请李公子勿怪，小人数月前奉命外出，实在不知二公子去向。”


    对面的李公子扬起笑脸点点头：“罢了，华府喜事连连，我只是想着毕竟同窗一场，理应当面对他道一句恭喜。”


    杜坚颔首。


    此时车内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李公子方才建议我们绕行，还请明示。”


    李公子目光顺势望向马车，这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年纪不大，他忽然好奇里是何许人也？


    “荣州郡的驿站如今已经人满为患了，我劝你们也别去挤了，索性往东北方向绕行乡道，一路低调快行，想来不出一个月就能到豫章郡。”


    语落，李公子扬了扬下巴：“车内可是华家幺女？”


    杜坚迟疑，没想到这位李公子对华家还略有些了解。


    华婉宁心中也微微一顿，她听得出来对方虽然在发问，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多谢李公子指路，待我家二公子回来，小人一定将今日之事如实告知，届时再谢李公子。”


    杜坚及时开口化解了尴尬。


    李公子爽朗一笑：“罢了，举手之劳，回头告诉你家二公子，我李慕舟等他一同秋猎。”


    语落，对方扬起马鞭，马蹄声飒沓如流星，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李慕舟？


    楚二娘轻叹：“真巧，竟在半路遇上二公子的同窗！”


    华婉宁长睫微颤，柔柔颔首：“鹿元书院里头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二弟素日交友甚广，想必今日是碰巧了。”


    提起二公子，楚二娘忍不住与大姑娘絮叨起来：“大姑娘，您多日不在家，许是还不晓得呢。”


    杜坚吆喝马儿继续前行，车身轻轻摇晃起来。


    华婉宁：“何事？”


    楚二娘：“大姑娘可还记得，岭南郡主之女？”


    华婉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俏皮可爱的身影：“澜音？”


    楚二娘立即点点头：“对对，这位澜音姑娘，姿容出众，性子又活泼，咱们夫人甚是喜欢，想着她同咱们二公子年岁相当，便有意结亲。”


    “只是，没想到托了个中间人去打问，竟被对方一口回绝了。”


    说起这件事，楚二娘便觉得十分憋屈，豫章华府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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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名门，二公子贵为嫡子，是未来的家主；大姑娘自幼便是钦定的太子妃，未来更是贵不可言；这样的家世背景，在江南说是首屈一指也不为过，多少媒婆踏破了门槛要想给二公子说亲。


    万万没料到！


    那岭南郡主听起来厉害，实则却是个虚名而已，郡主嫁的贺家不过是闲散文官，满府男子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又长居岭南远离朝堂，不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拒绝这门亲事啊？


    华婉宁略略挑眉，心中也觉得有些诧异：“前年花朝节，岭南郡主曾携女来拜访过母亲，我记得那··贺澜音模样甜美，很是招人喜欢。”


    楚二娘嗔怪：“对呀，奴婢记得可清楚了，当时岭南郡主说她家女儿待字闺中，还问咱们二公子属相呢，若不是这句话，咱们夫人也不会动结亲的心思啊。只是没料到，咱们看上人家了，人家却······”


    华婉宁沉吟片刻后问道：“那母亲如何说？”


    楚二娘无奈：“家主与夫人都是和善之人，既然人家回绝了，便只能作罢了。”


    华婉宁靠在团垫上轻轻叹了口气。


    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对方舍不得女儿远嫁，倒是也有可能拒绝这门亲事。


    毕竟，在有些人看来，高门显贵也比不上女儿的幸福重要。


    思忖间，华婉宁缓缓闭上眼睛。


    楚二娘见大姑娘假寐，轻手轻脚将薄毯子盖在她膝头，并轻轻拨了拨香炉里的熏香。


    小小的车厢内，满满弥散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车行道中，杜坚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始终绷紧心弦。


    大姑娘前一遭遇劫就是坏在贪快走了水路，所以，这一次走官道，他一定要仔细警惕。


    好在走了大半日，傍晚时分，他们顺利到达了荣州郡下辖的博燕城。


    城里的驿馆又小又旧，但胜在人少，清净。


    杜坚安排好房间，才到马车前头来请大姑娘下车。


    楚二娘已经为她戴好了帽围，下了车便径直上了二楼厢房。


    沿途几乎无人看见贵人的身影。


    夜色降临。


    驿馆内外一派静谧，华婉宁晚饭吃的很少，楚二娘心里焦灼，不知大姑娘这是怎么了，胃口这么差，可别害出什么病来。


    她又亲自去小厨房，熬了一碗参汤来。


    楚二娘进了屋，大姑娘正坐在灯前看书。


    “大姑娘，趁热喝些汤吧。”


    楚二娘才将碗口凑近大姑娘面前，却见她微微一怔，随即双眉微蹙。


    浓郁的人参气味令她想起青城寨。


    思绪恍惚。


    不知道孩子们还好吗？


    疫病应当都痊愈了吧，痊愈了便可以继续读书了，可是她走了，谁来教孩子们呢？


    她不知道桑青野能不能顾及到这件事。


    蜀军与南靖军对峙，战火不知会不会波及到汉人寨，若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依汉人寨之力又能否抵御得了？


    她纤纤玉手搁下书，愁绪却不减。


    桑羽带走了大部分兵器。


    桑青野又该如何应对？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来。


    华婉宁忽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楚二娘小心翼翼观察大姑娘：“您不喜欢人参味？”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红褐色的汤汁：“那奴婢给您换一碗燕窝来。”


    楚二娘刚要走，又被大姑娘出声拦下：“不，不用了。”


    纤纤玉手接过那碗温热的参汤：“我喜欢参汤，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