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车靠里，要等岑舟他们先走。


    姜停岸的衬衫袖卷至小臂，双手虚握着方向盘，戴着手表的右手无名指一下一下侧击着方向盘。


    他稍稍侧头，看向身边坐的板正实则又是在发呆的某人，“淼淼，五二零的那三个问题你是怎么答的?”


    江淼回神，回想了一下，一板一眼地回了个精简版。


    前面的车动了，姜停岸也点火发车，“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机会，之前我有些话过于冒犯了，很不好意思。”


    哈？


    江淼顿感大事不妙，善意满满的给姜停岸台阶，“没有没有，你一直挺好的啊，很贴心。”


    面对江淼一点不走心的机械发言，姜停岸自审道:“还是不够好。”


    “我不应该那么早，在那种场合问你那种问题，你当时一定觉得很冒犯吧。”


    也不给江淼说“不冒犯”的机会，姜停岸自说自话道:“我是看你当时完全没有进入状态，一直游离在外。特别是那次跟你的约会，感觉一聊到你的一些个人信息和想法，你总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说着，姜停岸轻笑了一下，“所以我就有点急了。”


    姜停岸是在说她不认真，这些东西他不说，江淼自己也知道。


    节目组安排的每个活动她都参加，但她没用心，只是做了表面功夫。每次聊天也是避重就轻，轻易不透露自己内心真正所想。


    她的状态就像高中放期前的最后一节早读课，表面动作规范有在认真背书，大脑和心却都不在线，一节课过去也记不住一首诗，没有任何结果。


    从她跟纪云瑶打过电话起，这个节目在她心里就只是一段不需要结果的人生插曲。


    心上又生起一丝不适感，这一丝不适源于自己占用了节目组资源却没有付出相应结果。


    当初不该来这个节目的，眼眸微动，江淼淡淡的回了一句抱歉。


    但仔细一想，不是她自己报的名，也不是她让节目组通过的报名。


    一开始，她也有想过认真走心相处，但那个至今不明所以的梦和前期的那点不适又将心墙加厚加高。


    综上，她有问题，但不全是她的问题。


    江淼有一种喜欢破罐子破摔的不良爱好，有麻烦，那就解决带来麻烦的那个人。


    她原以为，姜停岸心里已经够清楚，一个麻烦走了怎么又来一个麻烦。


    江淼又说了一句抱歉，“我随便不起来，更喜欢慢慢来。”


    姜停岸眼睛直视着前方路况，点点头，继续道:“慎重一点是很好，但人生也需要一点刺激，多多尝试不代表随便。”


    “趁着自己还年轻，多体验一下，以后才不会后悔。”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过来人的说教味道。


    耳熟的说辞，她同意多体验这个观点，但不认同这个语境，多体验为什么一定要跟爱情挂钩。


    她不想为了恋爱而恋爱。


    江淼点头，淡淡道:“噢。”


    完全不加一点修饰的敷衍，就跟江妈说教她时一模一样的故意噎人的做派。


    姜停岸只觉得自己一拳到在了棉花上，他兀自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浪费口舌，白瞎自己突如其来的一片好心。


    「又聊掰一对啊。聊掰了好，聊掰了淼淼回去是不是就坐粥粥的车了」


    「哈哈哈，她骂他随便，他骂她死板，两个人中和一下就好了」


    「停岸说的是很在理啊，女一太拘着自己了」


    与此同时，行驶在白色车前的银色车内也是一片死寂。


    十几分钟前，桑玥看着在车外站了有好一会儿的岑舟终于开门上车。


    她又想起昨天江淼对纪云远突兀不已的热情，和岑舟送完江淼回来后轻拧着的眉。


    桑玥有些说不上来自己内心所感，有些许不太道德的庆幸和雀跃，有些许对江淼的不理解，也有一些莫名的苦涩。


    真正意识到自己喜欢岑舟，是在影屏上那张既熟悉又不熟悉的脸的时候。


    电影里的少年不听家人的劝阻挽留毅然踏上战场，记忆里一直是好孩子的他离经叛道般踏进了娱乐圈。


    那时周遭一片黑暗，唯他满身光彩，一片寂静中桑玥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部电影之后，她把自己原有的wb号里的内容全部清空，加入了周行山的粉丝群，每天到超话打卡做数据。


    她的这份少女心事在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岑舟没多久就被桑扬发现了。


    桑扬那时摸了摸她的头，调侃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此后，她就像个胆小鬼，在黑暗里，通过屏幕和哥哥窥探着发光的他。


    后来，他退圈了，她也依旧坚持在粉丝群里，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是圈内有名大粉。


    今年年初，在听到岑舟要回国的消息，她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只因那条岑家公开的家训，岑家这几代人也全都是联姻。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在电子屏幕上看到岑舟，还在他眼里看到当年的少年将军看青梅的眼神，甚至，要比那时的更温情。


    于是，桑玥就来了这里。


    她不想多干涉，只是想不留遗憾的跟过去那个天天熬夜窥屏的自己告个别。


    只是她没想到郎有情而妾无意，江淼拒绝的还这么快。


    程兮今早才给她发的“勇敢点啊我的大小姐，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还停留在聊天最新界面。


    桑玥松开手中攥着的衣边，“你……”


    岑舟朗声提醒她:“安全带。”


    桑玥顿感窘迫，手忙脚乱的折腾一通才把安全带顺利扣好，“不好意思。”


    岑舟轻轻的说了一句“没事”，点火发车。


    「玥玥好可爱啊，外表那么清冷仙女，原来是个小可爱」


    「最喜欢这种反差美女了」


    「请不要把可爱和蠢挂钩」


    「这不比女一那个神经病好?」


    「不带我们淼淼不会说话了是吗？还会喊爸吗？」


    「别拉踩啊，不要把饭圈里那套又带进节目里好吧」


    桑玥轻轻舒了口气，再次鼓足勇气，“我听我哥哥说，你很喜欢滑雪?”


    岑舟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桑玥继续问:“你是习惯玩单板还是双板啊?”


    “双板多一点。”


    “哦，我也更喜欢双板，这个冬天要一起去滑雪吗？”桑玥大胆邀请。


    岑舟婉言拒绝道:“抱歉，这个冬天应该没空。”


    “好吧。”


    坐在后面的范芷怡突然道:“我记得小屋这边不是有室内滑雪场?”


    她提议道:“你们可以趁着节目还没结束一起去，刚好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空。”


    节目组里两人一起去，范芷怡是在暗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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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正式约会，粥粥就带淼淼去尝试自己最爱的滑雪，是谁又磕到了我不说(扶我起来我还能磕)」


    「山月要崛起了吗」


    「???那可是粥粥和淼淼的约会地，范芷怡这是什么意思?」


    「岑豹豹江猫猫，我还能出生吗」


    「直播间里还在磕江山的都是什么心理，都这样了怎么还硬磕」


    「那咋了，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岑舟淡淡道:“那家关门了。”


    “这么突然?”范芷怡惋惜道:“我还想着去试一试。”


    “嗯，生意不太好，自然撤掉了。”


    “没事，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总会有机会的，”桑玥看的开，她回头对范芷怡说:“到时候芷怡有空的话，也要一起来啊。”


    岑舟直截了当道:“抱歉，刚刚说的不太明确，不是没空。主要原因还是上次恐高突犯，保险起见，以后应该都不会滑了。”


    桑玥自然知道岑舟说的上次是哪一次，可他不是滑了这么多年的雪?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下去体贴问道:“有看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心病。”


    “这样吗？”不太好再多问，桑玥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桑玥，”岑舟突然唤她的名字，他的语气变得温柔，“现在可能就需要你帮一点忙，可以透露一下淼淼抽到的心愿线索吗？”


    桑玥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双手掐住，带来窒息感，她难以置信道:“你……”


    “桑扬也应该和你说过吧，我一向很有耐心。”


    岑舟目视前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道:“我有一个朋友，刚刚接触到一款游戏的时候，他感到很新奇，于是便上瘾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在这个游戏里花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


    后面越玩越累越让自己难受，他还是没舍得删除。


    再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对那款游戏很早就失去了兴趣，有的只是执念，只是认为自己耗费了那么多精力，不该就这么轻易结束。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他删掉了游戏，难受心疼过一阵后，他又找到了一款新游戏。”


    早在岑舟说到他那位朋友越玩越累的时候，桑玥就别开了头。


    她看着倒映在车窗上的自己的脸，听见自己发闷的带着一些哭腔的声音，“那他是怎么确定，怎么确定自己对那个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他去尝试了很多其它游戏。”


    桑玥只感觉鼻头越来越酸，她很想问，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主动点勇敢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但她问不出口，她不敢问，她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回答，无论什么答案对现在也还是于事无补。


    她想反驳岑舟，反驳游戏和人是不一样的，但还是那句话，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有谁离不了谁，她桑玥长的不差，家里也还算有钱，家庭和睦朋友也不少，实在是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桑玥知道这些道理，可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外冒，像是在做一场盛大的祭奠。


    车内良久无声，找回自己的声音的时候，他们好像早早的就到了，车已经停了下来。


    “淼淼需要完成的心愿不需要采购。”桑玥听到自己这么说，声音有点哑，但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