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序扫过俞灵写下的内容。


    第一条，我拥有随时终止契约的权利。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哪天心情不爽想炸了基地时，温序不可以成为她的心理阻碍。


    他说没问题。


    第二条，找出总发布高额悬赏的神秘雇主，弄清缘由。


    第三条俞灵原本想写查出那个“神”的真相，不过这条温序已经写过了。


    笔尖顿了顿，洇开一团蓝黑色的墨迹。


    她迟钝地书写下一个印象中的签名，连笔画和字迹都尽量还原出来了。


    Win。


    她在一旁写：查清这个人是谁。


    还没写完，听到温序指着这行字说：“你可以把这行勾掉的。”


    俞灵诧异地抬起头。


    “他就是我说的现任创世主，温闫。”


    俞灵：“……他？”


    温序点了点头，点第一下是俞灵还愣着，点第二下时，她直接说：“该说你心宽吗？竟然放心把基地给他。”


    这个人身上太多复杂的秘密，一环一环，引导着俞灵发现，却又不让她靠近真相。


    就像是甩出去的钓鱼线，一步步吸引俞灵的注意。


    温序却说：“只有他在明处时，我们才方便抓他的破绽。”


    ……也有点道理。


    反正看温序的意思，已经对第九基地一眼望到头了。


    “行吧，”俞灵扣上笔帽，“暂时就先这些。”


    她把钢笔塞进温序的口袋：“不过你不仅接受卸任，还主动向我求助，长官还真是能屈能伸，心胸宽阔。”


    温序并没有任何恼怒的反应，他表情很平静：“这个世界里，强大的存在有很多。”


    创世主没什么了不起，永生者也是。


    接受强者的帮助，更像一场你情我愿的合作，这没有任何令我难堪的地方。


    每个人都会失败，每个人都会需要帮助。


    俞灵抖了抖文件袋，从里面又掉出一个小密封袋。


    密封袋里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掌心的阴影比她眼睛更先认出来——


    是两枚芯片。


    “孟桑杰和王爱丹的。”温序说。


    他没有提两个人的后续，从俞灵所得知的论坛新闻来看，这两人大概率都已经去了“天国”。


    俞灵并没有让阴影直接狼吞虎咽地靠近芯片，而是再次把目光移到温序的眼睛上。


    温序说：“芯片是之前合作的赠礼。”


    俞灵：“这份礼未免太大了。”


    温序没有再说话。


    悬浮车已经停在庇护所的门前，温序先行下了车。


    他为俞灵打开她那侧的车门，为她行了一个很标准的旧世界绅士礼仪。


    “请。”


    他邀请她正式迈进象征着合作第一步的庇护所。


    之前俞灵是昏迷中被带来疗伤的。


    现在他在补上之前亏欠的礼节。


    在这个混乱到四季不分、昼夜颠倒的地方，他却是干净而体面的。


    俞灵朝他微笑。


    被认真对待的感觉还不错。


    ＊


    由于材料不够，内部墙壁并没有粉刷涂料，是跟外观一样的金属灰。


    她轻车熟路绕过客厅和内室，来到她比较期待的厨房和餐厅。


    里面飘着合成肉的香味。


    俞灵吞了吞口水，折腾一天，她还没吃饭。


    冰箱后面隐约晃着一道人影，这个家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俞灵想着，又往前走近两步。


    那人背对着俞灵，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薄衬衫，薄薄背肌毫无遮拦地映入俞灵眼前，手臂肌肉绷起，正在煎仿制牛排。


    黄油的香气熏得俞灵发晕。


    她恍惚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请问你是……”


    那人转过身来，露出身前系着的咖色围裙，被胸前的两片肌肉撑出了轮廓。


    温序的脚步声紧随其后，他听到动静看过来，跟俞灵一起怔在冰箱旁边。


    不过跟俞灵不同的是，他似乎有些头疼。


    “无意撞见这样一幕，放心，我对创世主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俞灵欲盖弥彰地将手掌遮在眼前，实际还在透过缝隙欣赏从头到脚都充满人夫感的饱满肌肉。


    “呵……”温序叹了口气。


    他冷冰冰地下指令道：“服务者01号仿生人，请终止当前动作。”


    刚还在专心烹饪的人突然顿了一下，像是遇到了网络问题，卡了会儿才放下锅铲，转身微微颔首道：“好的。”


    俞灵放下手，满脸问号。


    “……服务者01？”


    是她上次见过的刚刚获得机械实体的，温序自主创造的ai？


    温序按住额头：“你自己介绍。”


    那人又顿了顿，忽然抬高了几分音量，中气十足地开口：“你好！新主人！”


    俞灵忍不住放声大笑，看着温序表情越来越别扭，她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搓了搓眼睛问：“看来你接受了我的建议啊，挺好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温序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说：“你经验丰富，我需要骗过参天塔那些人的眼睛，他们很忌惮ai。”


    “所以决定接受我的建议，让他看起来像个人？”俞灵笑眯眯地观察这个仿生人。


    身材完美，模样也好，眉眼甚至有点像温序本人。


    她又问：“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温序回绝：“不能。”


    俞灵压根没听：“他的外形数据是你亲自调试的吗？”


    如果那样的话，温序审美还挺好的。


    “……”温序彻底沉默了。


    他缓了很久才说：“不是我自己做的，之前我的机械管家坏了，送回实验所维修时，顺便让他们给我定制一个仿生人外壳。”


    他给实验所发函，要求送来一个当前技术最先进的仿生人外壳。


    实验所的人很快发来回复。


    【请问是要按伴侣条件设定吗？】


    温序忙回：【不是。】


    实验所让他填一份表，说如果有模型参考的话效率会更高。


    温序偏头又咳了一声，声音发闷：“当时时间不多，手边没有合适的模型参考，我直接导入了自己芯片里的数据。”


    俞灵“哦”了一声。


    所以外形上果然参考过温序本人。


    她视线描摹着温序制服下的轮廓，原来平日里看不到的那层肌肉，在褪去防护服后……还挺壮观的。


    至于脸部数据，又是一张巨大的表格，温序这次没有传自己的数据，但又懒得一项项填。


    于是在研究员把他问得不耐烦后，他直接随口一说——


    “你们看着填就行，不是管家或者伴侣用途，反正都是我做的试验品，你们就把他当用来做研究的小白鼠，别再来问我了。”


    俞灵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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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哦了一声，喃喃道：“嗯，这么看，脸确实颜值不太高的样子，有点像随便捏了张脸，感觉憨憨的。”


    温序看到实验所传回来的建模图片时，还嫌弃了一下，但时间紧急，他又不能要求重新做。


    俞灵有些惋惜：“应该让实验所把脸部精度再调高一点的。”


    虽然嘴上可惜，但她还是诚实地把手贴了上去。


    还轻轻捏了一把。


    “这真是用了你的数据？那你本人也——”


    温序声音又低了几分：“咳，不是百分之百一样的，都说了只是模型参考。”


    他似乎很别扭，看着俞灵对着跟他身材几乎一样的仿生人摸摸索索，有些难以忍受：“你还是把手拿开吧。不是你说的吗，对待仿生人要跟对待人类一样尊重。”


    俞灵有理有据地反驳：“可他还没达到仿生人的标准吧。”


    不就是一个套了人形外壳的ai吗。


    温序不说话了。


    她很玩味地观察温序别扭的表情：“毕竟有些人吝啬得连名字都不肯给他取。”


    温序：“名字我记得让实验室的人给他设置过了。”


    “是吗？那他叫什么？”俞灵满脸写着，看你能说得出来。


    气压低了几分，温序将冷意的眼神落在仿生人身上。


    ……


    兴许是仿生人的程序已经形成了对他这股冰冷眼神做出反应，忙站直身子，避开俞灵的手，郑重地行了个标准的礼——


    “你好，我是你的实验小白虎！”


    温序：“……”


    “哈哈哈……”


    俞灵脸都快笑变形了。


    温序脸也快变形了，他绷着唇线：“谁给你起的智障名字。”


    实验小白虎眨眨眼：“是这样的，我的外壳还在实验所的时候，编码员打游戏时不小心把s键敲坏了。”


    “所以我的名字从实验小白鼠变成了实验小白虎。”


    “如果您想更改我的名字，可以在我的设置端口删除掉那段代码，然后——”


    温序捞过案台上的锅铲，按在他的嘴上，强行关机。


    “……够了。”


    察觉到他的微微恼怒，俞灵抱臂看热闹道：“你还是少说话吧，我怕你完美的外形明天就被他一把火烧没了。”


    实验小白虎转了转眼睛，乖顺地回答：“好的，为您开启安静陪伴模式。”


    一场厨房闹剧以温序的黑脸收场。


    三人最后围坐在客厅的茶几上，粗略地解决了晚饭。


    俞灵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刚买回来的游戏盒子，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在仿生人身上。


    “需要该游戏的说明指导吗？或者您可以直接把盒子交给我，我为您调试。”实验小白虎展开自己的全息屏。


    俞灵满意地把盒子递给他：“你可真体贴。”


    身旁的温序又叹了口气。


    他浅皱了下眉，指着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你去那里研究，全息屏挡住我们的视线了。”


    “好的。”


    仿生人留给两人一个背影，俞灵瞪了一眼温序。


    “你还真是小心眼。”


    温序也没客气：“从你接触我的第一天不就知道了吗？”


    “就不能多跟他学学吗？语气可比你温和多了。如果以他的形象在任，说不定你在参天塔的人缘会更好一些。”


    “……”


    好样的，他成冒牌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