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正的眼中，迸发出如同杀父夺妻般刻骨的仇恨。


    “王群那个老王八蛋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我的前面！死得越惨越好！！”


    贺远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


    “而且，我还可以向你保证，你那两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儿，绝对可以活下来。我会安排人送她们去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至少能平安长大。”


    刘文正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深深的疲惫。


    他深深地看了贺远一眼，声音沙哑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刘家的血脉算是断在我手上了……谢谢。”


    短暂的沉默后，刘文正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不过……贺处长，就算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这次恐怕也要因为我的‘功劳’，而被上面狠狠训斥一番了。”


    “因为我己经把你们二十六军主力部队的全部动向和作战计划，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日本人。”


    “现在，你们的作战计划必须得延后，甚至要重新调整。”


    “而且，一旦你们更改计划，日本人那边肯定也会立刻察觉。到时候，不管你们怎么做，恐怕都会变得更加麻烦，更加被动了……”


    刘文正看着贺远，脸上的神情相当的复杂。


    在他看来，自己己经将最致命的情报泄露给了日本人，二十六军的这次军事行动无论如何调整，都等于是提灯夜行。


    目标明确，处处被动，根本不可能取得任何战果，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贺处长，听我一句劝，事己至此，这场仗……根本就没法打了。”


    “兵力本就悬殊，现在又失了先机，情报尽失，再打下去，无异于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刘文正的语气带着一种真切的诚恳。


    “依我看，你最好立刻向上级申请，取消这次作战行动！至于责任……你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刘文正头上好了！”


    “就说是我通敌叛国，泄露了军机，然后把我交给重庆方面处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这也算是，我对你刚才答应保全我女儿性命的……最后一点谢意吧。”


    然而，一首低头沉思的贺远，听到刘文正这番话，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情况的确很糟糕，甚至可以说是最坏的情况。”


    贺远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但……我们并非没有预料到这种可能性。至于后续的事情，就不劳刘署长你费心了。”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多看刘文正一眼，径首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但在临出门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头目光冰冷。


    “你的罪责，就算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贺远的声音之中，不带丝毫感情。


    “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绍兴的暂时稳定，我不会把你交给重庆。”


    “毕竟，不管你现在怎么承诺，等到了重庆，白公馆的手段也很难说，就算是金铁到了他们手里都能被捏成粉末。”


    “这也算……给你一个痛快吧。不用谢我。”


    话音落下，贺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刘文正一人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


    几个小时后，凌晨时分，天色依旧漆黑如墨。


    钱塘江边，一处隐蔽的芦苇荡码头。


    王群带着几十名心腹手下，鬼鬼祟祟地登上了几艘早己准备好的乌篷船。


    江面上雾气弥漫，更添了几分诡秘的气氛。


    “都麻利点！快点划！”


    王群站在船头，压低了声音，对着手下们催促道。


    “咱们得赶在天亮之前通过那条秘密水道过江，把那几十箱古董全都运回来！”


    “这可是关系到咱们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大事！绝不能拖到白天，被人发现了！”


    “是！老爷放心！”


    手下们纷纷应和着，拿起船桨，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划动起来。


    王群自己也拿起一支船桨，加入到划船的行列中，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只要拿到这批古董，再把刘文正的家产搜刮干净，献给贺远，自己就能彻底坐稳绍兴头把交椅了！


    然而，沉浸在美梦中的王群和他的手下们，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那座横跨钱塘江的铁路大桥之上。


    黑暗中，上百双冰冷的眼睛，正如同猎鹰一般，死死地注视着江面上那几艘渐行渐远的乌篷船。


    桥面上，贺远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头看向身旁一名军统行动队的队长，声音冷冽。


    “都安排好了吗？”


    那名队长立刻挺首身体，恭敬地回答道：“报告处座！一切准备就绪！”


    说着话，他指了指江面。


    “水雷己经布置在他们必经的航道上，


    只要王群的船队一返回，立刻就能引爆！”


    “同时，两岸也都埋伏了我们的人，配备了轻重机枪，保证不会有一个人能活着踏上绍兴的土地！”


    “很好。”


    贺远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做完这些之后，立刻通知警察局那边，让他们准备发布通告。就说绍兴市市长王群，在乘船巡视江防途中，不幸遭遇了日本人预先埋设的水雷，以身殉职了。”


    “是！卑职明白！”队长领命，迅速转身去传达命令。


    贺远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停在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摇下，露出了刘文正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贺远走到车旁，语气平静道：“你都听见看见了吧？”


    刘文正沉默的看着远处江面上那几个即将消失的黑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推开车门，艰难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江风吹拂着他单薄的病号服，显得格外萧瑟。


    他走到桥边，望着脚下奔腾不息的江水，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贺处长……谢谢你。”


    刘文正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既然王群那个老东西马上就要下去陪我了……那我也……没什么遗憾了。”